第四章
什麽叫隨你?裴玉嬌怔了怔,那是等還是不等啊?等了餓,不等的話,他是不是會生氣?就這麽一個小問題,她立刻開始糾結,要不,吃個半飽,等他回來再一起吃一點?啊,這個辦法真好!她想出來了,立時覺得自己其實還挺聰明的。
見她笑嘻嘻的,他問:「想到什麽好事了?」
「沒有,就是覺得這樣挺好的。」她才不把自己辛苦想的主意說出來,「這樣吃飯熱鬧。」
「那就一直這樣吧。」
「那我晚上再早些睡,提早半個時辰。」
本來就不算晚,再早……司徒修心想,雖然暫時答應不碰她,這幾日叫她養着,可不代表一直這樣,再過幾日,他定要她加倍賠償,可她竟然還想着提早睡覺。他眉頭挑了挑,陪吃飯與陪睡,他肯定選後者。擱下銀箸,他道:「我走了,你慢慢吃,困了就去睡個回籠覺。」
裴玉嬌心想做事得做全了,她跟着起來,送他到門口。
天漸漸亮了,有白光劃破暗色,開啟了一片光明,她穿着件海棠紅綉玉蘭的春衫,下頭一條月白色撒花裙,梳着花苞頭,眉眼如畫,站在面前,好像春日裏剛剛長出來的嫩芽般清新可愛。
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吮吸她的香舌,把才梳好的頭髮又弄亂了。
幾個隨從趕緊退到一邊。
周圍安靜得只聽到清晨的鳥叫。
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走了。」說完轉身就走,生怕自己想把她撲倒。
裴玉嬌臉紅紅的,慢慢走回了堂屋。
司徒修往轎子走去。
馬毅跟在後面,輕聲道:「三王爺給四王爺求情,皇上不曾心軟,不過屬下倒不擔心三王爺,而是四王爺向來陰毒,在府中能待得住?說不定會想別的法子拉人下馬。」
司徒瀾不喜歡吃虧,性子殘忍嗜血,栽倒了,自然是要別人陪葬,可再對付司徒修並不容易,那就只好對付司徒璟或許家了。
上輩子他願意伸出援手將許家從重圍中拉出來,這回他決定隔岸觀火,或者……他目中閃過一道寒芒,與馬毅道:「稍後讓賀宗沐來火兵營見本王。」說著便坐上轎子往前去了。
四月初二是個好日子,蔣琳對鏡梳妝,雖委身司徒裕做側室,她心裏有些不甘願,可比起蔣夫人為她選的相公,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反正常佩身體不好,聽說活不到一年,不然豈會從來不露面,恐是生得也難看,其他府里的側室更是名不見經傳,從不曾聽說司徒裕多寵愛,定是沒什麽感情,那麽只要她一入王府,早晚這王妃之位還是她的。
是了,她忽然想起司徒裕還有個女兒司徒宛,她到了王府,定要好好相待,這等年紀想必與裴玉嬌的性子差不多,這幾年她哄得裴玉嬌與她關係不錯,便是那日推她摔一跤她都不知,區區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關係好了,她要做繼室更是容易。
她想着想着越發得意,這時只聽一聲吉時到,也無鞭炮聲,只有兩個丫鬟扶她上了轎子抬向王府。
納妾不似娶妻,從不熱鬧操辦,家裏也安安靜靜,連蔣老爺、蔣夫人都不曾來探望她,更別說什麽添妝了,她心裏又湧起幾分凄涼,也罷,什麽事不得付出代價。
她坐上轎子,仍是滿懷着憧憬,誰料只短短一段路便到了,她心裏詫異,因記得周王府有些遠,忍不住詢問:「到王府了?」
外頭僕役語氣淡淡的回答,「因王妃身子不好,姑娘偏偏生肖又與王妃衝撞,王爺便讓姑娘先住在這邊的院落,姑娘,請下來吧。」
蔣琳大怒,險些沒吐出一口血來。
什麽衝撞?!她就不信王府里沒有誰與她生肖一樣,難道都被趕了出去?
她心裏惱火,並不想下轎,喝令轎夫道:「抬我去王府!」
轎夫紋絲不動。
來迎她的下人都是常佩吩咐的,豈會聽她的命令。
領頭的管事姑姑面上閃過一絲朝諷的笑意,回道:「蔣姑娘,這事是王爺下的命令,若是姑娘不信,回頭可問王爺,或是自個兒走去王府,咱們奴婢是不得不從的。」
蔣琳氣得渾身發抖,勉強冷靜下來,暗想大約是常佩在司徒裕面前搗鬼,他才會同意,如今就算她走去王府,沒個對策仍是無用功,她一個側室還能不顧主母的安危了?她咬牙從轎子裏下來。
面前一座獨院,連兩進院子都不是,走進去她便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
這兒多久沒住人了?她便算不是正室,今日也是好日子,竟要她住這種地方!
下人們領着她走入卧房,叫她坐在床邊。
她四處看一看,收拾得還算乾凈,只是這些傢俱並不是簇新的,看着像是半舊的,灰濛濛的令人無端地生厭,整個房間就算是燃着高高的燭火也透着暗淡。她想起自己曾幻想的洞房,新婚丈夫高大英俊,家世顯赫,卧室也當是金碧輝煌的,只可惜自己命苦,無法當正妻,她已經退了一步,結果……
眼淚落下來,她忍不住低聲啜泣,貼身丫鬟輕聲安慰。
外面忽地有人進來,她霍然抬起頭,看到司徒裕,「王爺!」滿腔的委屈湧出來,她哭得更凶。
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想當他側室的,為何要哭?司徒裕奇怪,想了想,恍然大悟,許是沒有讓她住在王府,但原因已經說清楚了,因納妾要挑吉日,他交由管事去做,管事看了生辰八字便說她命格是克常佩的。如今常佩身體虛弱,想到她十六歲就嫁與自己,他吃喝玩樂,由她擔著整個王府,他也愧疚,便叫人收拾處地方安置蔣琳。
反正都是側室,住哪兒不都一樣,他府里那幾個,尋常也不會出來見人。
「好了,別哭了,若是嫌這小,下回換一處。」司徒裕抬起她的臉,見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心頭已是蠢蠢欲動,伸手將她抱在懷裏道:「別的宅院暫時都有用處,沒個合適的,下回讓你自個兒挑院落,如何?」
蔣琳聽得又是一陣氣惱,哪個院子也沒有王府好啊,她住在外面成何體統,別人只會當她是外室,這樣即使常佩死了,王妃也輪不到她當!
她搖搖頭,輕聲道:「王妃身子不好,我倒是想在她身邊照顧她。王爺,說什麽生肖相剋,難道府里就沒與我屬相一樣的了?」
「不光是屬相,還得看時辰,你是辰時生的,便是辰羊,別人可不是這時辰。」
蔣琳無話可說,微微嘆一聲,「只望王妃能快些好起來,不然王爺兩處走,也頗是勞累。」她垂下頭,露出嬌羞之色,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初來乍到還是委曲求全吧。
司徒裕俯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而周王府里,常佩剛與司徒宛用完晚膳,斜靠在美人榻上歇息。
管事的來回話,「早先還不肯去,想叫轎夫抬回王府呢,誰理會!又坐着哭了一回,必是要在王爺面前說三道四,虧得王爺仁厚,還納了她,不然自己上的馬車,就這般送回去,蔣家還能來說理?」
常佩淡淡一笑,「咱們王爺不是不認帳的地痞無賴。」她擺擺手,讓管事退下。
如今蔣琳住在外面,端看她本不本分,假使還像以前一般不要臉,莫怪她心狠手辣。她朝外間的司徒宛招招手,「來,娘教你看帳本。」
司徒宛笑着走過來,母女兩個依偎在一起。
四月立夏,春天過去了,夏日到來,天氣也漸漸炎熱,宮裏竟然賞賜了冰塊,由好幾輛馬車運來,堆在院子裏,裴玉嬌都不記得有這個了,忙叫人放到地窖,因為現在還用不着,除非動得多些才會出汗,尋常拿扇子搧一搧已是足夠。
「不過真省了一大筆錢呢,原本家裏的冰可是自己買的!」裴玉嬌拿起算盤撥算珠,「一年得用掉上百兩銀子。」裴家三房的人,主子們屋裏個個都要用,最熱的時候,還得用上一整夜,自然不便宜。
竹苓笑道:「王府自然不一樣了,畢竟是皇子,皇上體恤,就怕幾位王爺凍到、熱到了,夏日賞冰,冬日賞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