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蠻
林逸就算是庶女,卻也是林家長房唯一的庶女,自幼就養在宋夫人膝下,最得疼愛。
可以說,林逸身份在貴女中,算是頗為出眾的。
能與林逸往來的,身份自然不會差。
士族裏出來的女郎,大多自幼嬌養。性情免不了嬌縱,愛好風雅,將粗俗貧民視作螻蟻糞土。
在這些女郎眼中,南方民眾便是披髮紋身的粗鄙之人,最是愚昧粗野。
顧遙是江南而來,在她們眼裏亦如是。
“女郎何必這樣瞧不起貧民,這大齊,若沒有這些,貧民,又是哪裏來的社稷朝堂。”她頓了頓,唇角泛起冰冷的笑意來,“座中諸位的父兄,都是朝中官員,或是世家子弟,所得的尊敬,原本就是這些貧民所給。若是諸位瞧不起所謂貧民賤民,自然也當不起他們的尊敬。
顧遙的話音一落,所有女郎都對她怒目而視,臉上紅紅白白。
都是世家嬌養出來的女郎,雖是嬌縱狹隘了些,卻絕不是糊塗之人。
顧遙這一番話,所有人自然曉得她的話是對的,反駁不得,於是自能兀自生氣。
像是白白被甩了一巴掌,卻生不得氣。
“哼,士農工商,原本就有貴賤之分。再說了,顧氏阿遙,你不過一介平民,還是江南來的女子,這些大道理干你何事?真以為你的話有什麼用。”
座中其他女郎的年紀都要大一些,加上只有孟章身份最尊貴,於是只有她出言來針對顧遙。
就是話說完了,沒有人搭腔,孟章還是得意洋洋的模樣,全然不曾想一想是不是該出這個頭。
不過林逸吱了聲,道:“阿遙既然這樣強調南蠻子不差於我等,”林逸的話才說到這裏,其他女郎臉色更難看,她們何等尊貴,這個顧遙,真是!林逸見此,於是唇角浮起笑意來,“那便讓阿遙與我們比試一回,好證明自己的話。”
話一說完,林逸唇邊的笑終於抑制不住。
顧遙好奇地看了林逸一眼,林逸貫來直來直去,何時這樣耐得住性子了。
先前顧遙來林府第一天,她便直接來趕人,可見做事是不帶腦子的。
如今這一會回,卻是叫孟章當出頭鳥,自己半天一言不發,最後卻一言挑起爭端。
顧遙是自江南而來,卻絕稱不上南蠻子。先前孟章說起,她懶得解釋,畢竟都擠兌別人時,誇張這一文學手法,是勢必要用的。
且,用得越多越好。
林逸卻一言成了,顧遙作為南蠻子中的一個,要與這些世家女郎比較,好判出貴賤。
南蠻是異族歸順,在天下人眼裏,原本就微妙些,卻故意將她一個尋常女郎劃分過去。
既是故意的羞辱,又是孤立。
顧遙年紀已經差不離了,在尋常人眼裏,是要倚仗林家覓一個如意郎君的。
世家大族,會要一個南蠻身份的女郎做婦?這是故意踩顧遙了。
林逸算盤打得好,顧遙卻沒有這個打算。
“那便讓阿遙與我們比試打馬球。”
孟章忽地出聲,她的聲音清亮,語調軟糯,極為清楚地響起了。
馬球?顧遙嘴角抽抽,實在不曉得要說什麼。
若是她沒有記錯,先前便是她們嘲笑她不會打馬球吧。似乎,叫嚷得最厲害的,便是提出比試打馬球的孟章。
“阿章先前不是還道我不會打馬球,是自鄉下來的粗人么?”
似笑非笑的。
其實顧遙可以用更嗆人的話還回去,只是性情磨礪了那麼久,真無所謂了。
“我們都穿着衣裳,打馬球最合適不過。”
這個我們自然把顧遙排除出去。
“阿遙,別磨蹭了,走罷,正好日頭已經弱了。”
便有女郎來-拉顧遙,幾人便擁着顧遙出去,才不管顧遙會不會打馬球。
可就是看準她不會打馬球,才好欺負呢。
這座茶樓偏僻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茶樓不遠處就是打馬球的場地,自然空曠。
想來,先去茶樓小坐,便是為了先避開正午的日頭,順帶擠兌羞辱她。
她確實不會打馬球。
前世在深宮裏,年幼時自然不可能接觸到馬球這麼危險的遊戲,再稍微年長,便是無休止的軟禁。
等到重生回來,江南受胡人影響不多,玩馬球的氣確實沒有流行起來,是以沒碰過馬球。
她正有些頭疼,便看見孟章已經出來了。
少女穿着淺藍的圓領袍,革帶上金屬的帶勾在日光下閃閃發亮,將一把腰肢收得纖細。
原本就清妍嬌嫩的一張臉,在這樣英氣的裝束下,顯得極為驕傲明艷。
“顧氏阿遙,快些,我與你較量。”
見只有孟章一人騎馬而來,便知是一比一的較量,於是嘴角泛起些笑來。
她還以為要所有人與她自己一個人比較呢。
因為自始至終,這些女郎都在以多欺少。
孟章看見顧遙笑,自然覺得莫名其妙,下巴一抬,眉梢揚起來,越發傲氣得很。
“快些,莫要磨磨蹭蹭。”
顧遙自然曉得不會有衣服換,於是細細挑了一匹馬,直接翻身上馬。
她翻得利落,八幅的湘水裙裙擺極大,翻飛若蝶,好看的很。
看見的幾位女郎皆是一咬牙,翻將一個白眼過去。
顧遙自然不曾看見,只是一夾馬腹,控了韁繩便朝着孟章過去。
原來孟章也遠遠瞧着顧遙,不想她騎馬竟這般利落,舉手投足更是從容淡定,將姿態端得格外的好看,心下微微有些不快。
於是一抽鞭子,孟章的馬便跑開好遠。
顧遙原是要去問如何比試的,卻不想孟章忽地跑出好遠,於是一愣地看過去。
誰知便看見遠處正走過來的幾位郎君,皆是寬袍廣袖,衣飾華貴,行走間更是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