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止符》
《休止符》
『楔子』
喜歡是一個人的秘密，不能分享。
chapter1
仲夏午後，烈焰驕陽。
光暈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了一地明晃晃的綠蔭斑駁，連樹上的知了都噤聲打了盹。靦着啤酒肚的中年老伯躺在院裏槐樹底下的搖椅上，慢悠悠地擺着蒲扇納涼。
屋中，老式電風扇立在客廳方桌旁，搖頭晃腦吹出陣陣燥悶的風。
顧冉抬手擦乾了臉上的汗，繼續坐在椅子上一筆一劃練着書法。
“嘭——”
引起他注意的是隔壁房間裏忽然傳出的重物撞擊聲。他放下毛筆小心謹慎地跑過去，探出腦袋偷偷往裏面望，正巧看到喻痕從窗檯前書桌上跳下來。
“你怎麼不走正門？”顧冉把練字弄髒的手藏在身後，順便把本來要問出口的“怎麼才來？”藏在心裏，假裝淡定語氣，心裏卻着急的想要弄乾凈手上的墨跡。因為喻痕說過，他不喜歡油墨味。
喻痕不喜歡的東西，他也不喜歡。
可他沒辦法不喜歡，因為他的父母認為他應該喜歡。什麼都是別人認為，成績優異也好，喜歡的人也罷，那些別人自以為是的認為，讓他必須按部就班，儘管他並不喜歡。
比起他這樣乖巧聽話的好孩子，喻痕就完全不一樣。他向來我行我素，喜歡的會拼盡全力。不喜歡的，就沒人能逼迫他喜歡。
所以顧冉很喜歡和喻痕待在一起，他身上有一股魔力，可以讓冉肖偶爾任性，偷偷和他一起跑出去干一些平時自己不敢幹的事情。
因為喻痕，是不一樣的。
“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喻痕像個高傲的國王般巡視一圈顧冉的房間，然後大大咧咧的坐在床上，“我媽媽回來了，她說要帶我去Z市念書。”
喻痕看起來很不情願的樣子，壞心眼的用力踢了一腳面前的柜子。柜子上的小鐵盒被震得動了一下，裏面的彈珠相互碰撞，發出抗議般巨大聲響。“可是我不想去，你又不在那裏。”
顧冉把手側搓得通紅，確定那上面再無黑色墨跡后，才走到喻痕身邊坐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要考去市的學校，自己還要再加把勁兒，顧冉這樣想。
喻痕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把自己苦惱的事情和顧冉說完后，就不去在意了。又或許是顧冉的那句“我陪你一起去”，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這才注意到離開家裏空調間后，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你想不想吃冰棒？”喻痕問。
“你想吃嗎，冰箱裏有，我去給你拿。”顧冉說著便跳下床，卻被喻痕拉住。他
顧冉現在十分慶幸自己已經把雙手處理乾淨。
“走，我請你吃雪糕。”
那時候的雪糕在孩子間算是夏日的奢侈品，只有零花錢多的小孩才買的起雪糕。像冉肖這種連冰棍都很少吃的人，雪糕這種東西除了貴以外，再無別的印象。
畢竟還是個抵擋不住誘惑的小孩兒，所以既然喻痕要請他吃雪糕，他只是遲疑一下，便很快點頭答應。
頂着正午毒辣的大太陽，兩人汗漬漬的走在空蕩得毫無生氣的街巷，終於抵達門口擺着冰櫃的小賣部。
喻痕選好雪糕翻口袋準備付錢，摸了兩下忽然想起自己沒帶錢出門，他神情尷尬的看着那個被他打擾午覺現在看起來心情暴躁很不耐煩的小賣部阿姨，湊在顧冉耳朵邊上大吼一聲，“跑！”
顧冉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喻痕拉着跑開去好幾十米。那阿姨似乎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有兩個小鬼偷了兩根雪糕，再想追趕時，早已不見蹤跡。
兩人氣喘吁吁的跑到公園，確定那個阿姨不會趕過來后，才鬆了一口氣。
“刺激吧？”喻痕拆開雪糕包裝遞到顧冉手裏，“諾，請你的。”
“這樣不太好吧，”顧冉有些猶豫不決，“我們還是回去把錢付……唔。”
喻痕把自己咬過一口的雪糕直接塞進冉肖嘴巴里，然後從他手裏奪過另一根完整的雪糕，“說了，我請你的，你乖乖吃着就好。”
顧冉慢慢舔着被喻痕咬過一口的雪糕，臉上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別的什麼，泛起一圈嬌羞可人的紅暈。他絲毫不介意喻痕咬過這根雪糕，相反，他很珍惜這根來之不易的雪糕，他很喜歡。
許多年後顧冉再想起這天，總忍不住勾起嘴角，當然不介意，因為，那可是喻痕啊。
“你說的，要陪我一起。”
“嗯，一直一起。”
chapter2
“數學成績出來了，數學成績出來了！”喬羽抱着一大疊試卷從辦公室跑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衝進自己班級，其餘人一擁而上，在教室門口截住他，二話不說就開始在第一張座位上搶起試卷。
“我多少分啊我多少分？”
“有沒有看見我的有沒有看見我的？”
“最高分誰啊？”……
喬羽很快就被擠出包圍圈，在人牆外面大聲嚷嚷着，“你們別著急啊，我一個個慢慢發！”可是顯然，沒有人聽他的，他只好默默的看着那群人像是飢餓多年忽然看到食物的乞丐一樣，瘋狂的撲到前面找自己的試卷。
“卧槽，顧冉又是第一！”嘈雜的人群因為這一聲而沉默下來，接着是更為瘋狂的喧囂。
“顧冉這回又各科都拿第一了吧？”
“他別的多少，我給他算一下總分。”
“算什麼啊？全班第一肯定是他，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嘛！”
顧冉去超市給喻痕買完飲料后，回來就看到門口亂糟糟的，皺着眉頭拿起桌上自己的試卷就要回座位。
“顧冉的試卷呢，我還沒膜拜完呢！”拜某個大嗓門的一聲吆喝所賜，成功讓所有人都注意到門口拿着試卷的他。
“顧冉又是第一，請客請客請客！”鬧哄哄的把顧冉圍在中間，說什麼也得讓他請客，他想了想自己錢包里為數不多的鈔票，有些為難。
“請什麼客啊，”打完籃球回來的喻痕撥開人群走到顧冉邊上，看到他手裏的試卷心裏明白一二，“嘖，又是第一，小冉冉你行不行啊，每次都拿第一每次都得我幫你請客，你老公我錢再多也經不起你這麼花呀！”
女生們聽到喻痕這樣直白的話都有些臉紅害羞。雖然明知道喻痕是開玩笑的，但一個男人說自己是另一個男人的老公，總會讓想像力豐富的女孩子們腦補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尤其是這兩個人還都帥氣逼人。
男生們倒是不以為然，照樣互相打趣開着玩笑，“痕哥你自從和顧冉兩個人搬出去住后成績突飛猛進啊，這其中肯定有不少顧冉的功勞吧？要不這樣，今兒個你讓顧冉跟我回家睡一晚唄，我也想成績突飛猛進。”
喻痕在他胸前輕砸一拳，“你少來，我老婆我還沒睡過癮呢，就跟你回家？美死你。”
上課鈴及時打響，這段小插曲就算過去，大家又開始重複聽課刷題。
彼時正值早春四月之末，距離高考還有50天。
喻痕的成績不算優異，如果想要和顧冉一樣考到隔壁蘇市的K大，說實話，有點困難。所以為了能和顧冉一起考過去，他每天晚上都要做顧冉給他額外佈置的習題。
但同樣作為籃球隊隊長的他，為六月份的“國高HBL籃球聯賽”忙得焦頭爛額，每天下午都要在體育館進行訓練。
實際上一般人高三都會退出籃球隊，但他當了這麼多年籃球隊隊長，卻始終沒能獲得第一，這深深打擊到他的自尊心。
考上K大，獲得籃球賽第一。這是他整個青春，最後的兩個願望，當然，那時候的他沒想到，自己會很快迎來青春的第三個願望。
那段時間喻痕真的很忙，每天下午練球晚上回去聽顧冉講題，整個人都累得瘦了一圈。顧冉勸他，沒必要這麼辛苦，大不了就不去K大上學，找個分數線低點的就好。喻痕不願意，他相信冉肖一定能考上K大，自己不能拖了顧冉的後腿。
“你好好幫我複習，說好一直一起的，你反悔了？”喻痕彆扭道。
顧冉很心疼他，但自知拗不過，只能想方設法找出最簡單的解題方式教給他，讓他盡量輕鬆一點。
顧冉不想用題海戰術，他知道喻森打籃球一定很累，經常看到他一回來倒頭就睡。睡不到兩小時就起來做題，所以為了提高給喻森出的題目質量，他開始在網絡上搜索那些精選的題目。
顧冉上次碰電腦是寒假，喻痕拉着他一起去網吧打遊戲。不過因為他對英雄聯盟實在一無所知，喻痕很快就不硬要求組隊一起開黑，大手一揮讓他自由活動去。
得到批准的顧冉離開遊戲區，去角落裏重開一台電腦，偷偷摸摸的在搜尋引擎里打下“同性戀”三個字。
他還不能確定，自己對喻痕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歡。
同性戀這樣的敏感詞彙，似乎離他很遠，但又似乎，就是他自己。
chapter3
手心微微冒汗，提心弔膽的握着鼠標將頁面往下拉，顧冉做賊心虛的瀏覽那些有關同性戀的新聞輿論，心情複雜微妙。
同性戀沒什麼不對，可總有人會對其指指點點，有人長篇大論鏗鏘有力的批評社會的腐敗愚昧，有人古板嚴厲搬出道德倫理呵斥同性戀傷風敗俗。
同性戀畢竟是少數，少數應該服從多數。
顧冉想，就算他再怎麼喜歡喻痕，也只能放在心裏。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有和喻痕一起面對這些是非流言的能力，也不確定喻痕，是否會願意和他一起面對這些是非。
喻痕是一個正常男人，如果答應和他在一起，就得和他一同被迫面對那些謾罵，不值得的。真正的喜歡，不應該是自私。
可是很多時候，喜歡，就是自私啊，就是自私的想把一個人佔為己有，自私的希望對方只屬於自己一個人。只是那個時候的顧冉，還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喜歡男人，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生有過對喻痕這樣的心情。可他也知道，喻痕，是喜歡女人的。
他有些惆悵地關掉網頁，趴在電腦前偷看不遠處正在打遊戲的喻痕。喻痕很好看，多年打籃球讓他有一副引以為傲的好身材。他的五官很精緻，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輕薄的嘴唇緊抿，將青春期少年狂妄不羈的形象詮釋的淋漓盡致。
顧冉和喻森相差太大，他既沒有喻森那樣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也沒有常年鍛鍊出來的結實的肌肉，雖然只比喻森矮半頭，但病態白的膚色加上纖瘦的身形，讓他顯得過分羸弱。
何夕注意冉肖很久了，從他和喻痕一起進網吧到他坐到角落裏偷看喻痕，他剛進來的時候何夕只覺得這個男生真是受。觀察到現在她可以下結論，這個男生是真受。
並且她可以確定，這隻小受喜歡那個和他一起進來的小帥哥。
腐女的責任和義務是什麼？是為gay們赴湯蹈火啊！
她對着隔壁黑屏的電腦調整面部表情，嘴角上揚擺出一個弧度恰好的標準微笑，讓自己顯得盡量友好而不是饑渴，悄悄走到冉肖身邊溫柔開口，“你好。”
沒有男人能拒絕被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搭訕，他們非常樂意陪漂亮的女孩聊天，可顧冉並不樂意，他因為偷看喻痕偷看得入神，被突如其來的女聲嚇了一大跳。
意識到發出聲音的只是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孩子后，顧冉有些尷尬的坐直身子，“你，你好。”
“噗嗤，”何夕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忍俊不禁，“別緊張別緊張，我不是壞人。”
看到顧冉臉上彆扭的表情后，何夕覺得自己像個誘拐蘿莉的猥瑣大叔，雖然說她自己看起來更像是蘿莉。
“有什麼事嗎？”冉肖問。
“你喜歡他，對吧。”何夕開門見山，指不遠處的喻痕問到，被她指着的喻痕似乎察覺到什麼，往這邊看來，正巧與朝他看去的顧冉四目相對。
目光接觸后短暫的驚愕，喻痕很快調整表情對顧冉報以一笑，埋頭繼續打遊戲，倒是冉肖，莫名羞紅了臉，“你別亂說。”
如果藏在心裏的秘密被人知道，就不再會是秘密。
不是秘密的秘密，早晚公佈於世。
何夕坐在冉肖面前的電腦桌上，用手指觸碰屏幕，“我剛剛看到你搜同性戀了。”
有些對話，沒必要繼續。顧冉知道，自己再怎麼解釋，也只是徒然，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現實，面對這個剛剛見面不到三分鐘的陌生女孩，鬼使神差，他承認下自己喜歡喻痕這件事情。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這樣輕易承認。明明在這之前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喻痕，何夕說，這就是gay和腐女間的特殊關聯。
那時候的顧冉，對“gay”這個詞彙很不習慣，他說自己只是喜歡喻痕，而不是隨便哪個男的都會喜歡，所以他不是gay。
何夕拍了拍他肩膀告訴他，我懂我懂，接下來你要說，他是不一樣的。
他確實不一樣，因為全世界，只有這樣一個喻痕，獨一無二。
不過這句話顧冉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自己都覺得實在矯情。他只是告訴何夕，你不懂的。
你不懂的，喜歡一個人，卻只能放在心裏；你不懂的，明明就在身旁，卻相隔千里；你不懂的，後退是懸崖絕壁，前進是荊棘遍野。
有些愛太禁忌，難以啟齒，藏在心底，光無法透進。
一個人的愛情，晦澀隱秘。
何夕問顧冉，你為什麼不告白，不去試試看誰知道呢，也許你喜歡的人正在喜歡着你，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
顧冉反問她，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喜歡的人根本不喜歡你，那可能以後連朋友都做不了。我現在能陪在他身邊，就已經很好，知足了。
顧冉的話讓何夕想到某個女人，那個女人常常一臉寵溺的捏她臉說她傻，可她連自己都懷疑，她究竟是不是在裝瘋賣傻。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如果不點破，就可以假裝不知道，繼續朋友關係，等待東窗事發。
無關風月，無關愛情。
chapter4
何夕對顧冉來說是唯一一個可以分享秘密的存在。
顧冉喜歡喻痕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何夕知道。何夕經常約他出去給他出一些餿的不能再餿的主意，他沒有答應，但他還是習慣和何夕分享他的感情。
剛開始他們見面十分頻繁，頻繁到喻痕都懷疑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顧冉問喻痕，“你介意我交女朋友嗎？”
喻痕想了一下，然後湊到顧冉面前很嚴肅的說，“交女朋友的話，要讓我知道，我們兄弟之間沒有秘密。”
沒有秘密嗎，我最大的秘密，就是喜歡你，可這不能讓你知道。
何夕知道這件事情后不以為然，“反正你也不敢出櫃，不如和我在一起好了。”顧冉輕輕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喜歡他。”
說起來他和何夕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何夕就在他們學校對面的女子高校讀書。但是因為高考將近，他現在是一放學就往家趕，忙着給喻痕做晚飯，忙着給喻森出練習題，忙到沒時間和何夕見面。
何夕和他們一樣是高三，現在應該也在拚命複習吧。那丫頭對學習不上心，不過爆發力可以，最後階段惡補一下，考上K大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何夕說，“小受受，我這麼拚命學習，可都是為了你啊。”
顧冉問她，“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考到同一所大學？”
顧冉認識何夕這麼久，在他記憶里對方一直是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很少有一本正經的時候，尤其是憂鬱的表情，他根本沒有在她的臉上見過。
所以他很詫異何夕會用這樣幽怨的眼神看着他，聲音滄桑得像是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她說，“顧冉，我喜歡你啊，我可不想像你一樣，不敢表露心跡。”
“可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可你也說了，你只是喜歡喻森，而不是隨便哪個男的都會喜歡，所以你不是同性戀。”
“何夕，我不可能喜歡上你的。”
“顧冉，我當初也是這麼認為的。”
顧冉還想再說點什麼，他想告訴何夕，像你這樣優秀的女孩，肯定會有很多男生喜歡，你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但是他說不出口，因為他們一樣，甚至，他的情況更糟糕性質更惡劣，他喜歡的，是個同性。
那是在藍調酒吧對面公園小樹林裏的台階上，何夕像是好不容易做出很大的決定，推倒他后坐在他身上。
她雖然臉通紅神情窘迫，可依舊堅持的隔着衣料握住顧冉下體的某個部位，聲音顫抖又略顯魅惑，“你要不要試試看，也許你根本就是喜歡女人的。”
鼻腔充斥着葛薇嘴巴里噴出的酒氣，感受到下身的變化，顧冉慌忙推開她，“何夕你喝多了，你別這樣。”
何夕還是不甘心，明明一開始只是想要幫顧冉追喻痕，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顧冉。
她明明喜歡的是像喻痕那樣有安全感的男人，顧冉這種小受根本不予考慮，可她還是不知不覺，喜歡上顧冉。
她很確定，她喜歡顧冉。腐女怎麼了，腐女也有權利追求自己的愛情啊，她下定決心，要讓顧冉喜歡自己。
不能猶豫，不能退縮，不能留有遺憾，身邊不敢告白猶猶豫豫的人太多，她不想和他們一樣遺憾。
如果把身體給一個人，那個人會不會因為愧疚，而和自己在一起呢。別人她不知道，但她相信，顧冉一定會。
因為他一直是個很善良的人，善良到不願意用自己的喜歡，去打擾喻痕的正常生活。
就算方法笨了點，就算有可能把一切都搞砸，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去試。
她真的是，太喜歡顧冉了，喜歡他提起喻痕時嘴角淺淺的笑。喜歡他在意識到喻痕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時下垂的長睫毛。喜歡他抱住自己對自己說，“怎麼辦，何夕。我真的好喜歡他。”
如果能把“好喜歡他”換成“好喜歡你”，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要努力，拼盡全力，讓顧冉喜歡自己。
所以在酒精的慫恿下，她膽大妄為干出這件事情，而結果就是把顧冉嚇得落荒而逃。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在那之後兩人都默契的不再聯繫。誰也沒去找過誰，就好像當初沒有互相認識過一樣，同座城市裏最陌生的過路人。
顧冉嘆了口氣，把何夕趕出腦子裏，專心搜題，現在最重要的，是和喻森一起考上K大，至於喜歡什麼的，以後再說。
顧冉不喜歡規劃未來，很多人努力學習是為了出人頭地，可他努力學習就只是為了努力學習。他喜歡做好當下，或者說，他習慣逃避未來。
未來遙不可及，且行且珍惜。
chapter5
喻痕回來的時候帶着一個女生，那個女生顧冉認識，叫白瀾。
整個Z市高校屆，沒有人不認識白瀾。聽說她鋼琴十級跆拳道黑帶，之前還被星探挖去演電視劇出過唱片，現在是女子高校高三的學生。不過聽人說已經保送藝大並且和經紀公司簽約，常年佔據Z市高校校花榜榜首。
這樣的女生會出現在一個男生家裏，可見那個男生和她的感情不一般。
顧冉沉着臉給白瀾倒了杯白開水，“沒什麼飲料，就白水將就將就吧。”
“我不渴，”白蘭沒有接過他遞來的玻璃杯，而是皺着眉頭盯着他看，“你就是顧冉？”
顧冉在記憶里搜索一圈，並不記得自己和白瀾認識，緩慢遲疑的點了一下頭，“我們之前見過？”
“沒有。”白瀾接過他還握在手裏的玻璃杯，喝光杯子裏的水，“謝謝你的招待，人我送回來了，就先走了。”她說完便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出門去。
“不是說不渴嘛……”冉肖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小聲嘟噥到。
“怎麼樣，漂不漂亮？”喻痕用胳膊撞了冉肖一下，意猶未盡的看着白瀾離開的背影，“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校花榜第一就是名不虛傳。”
顧冉看着喻痕眼裏放光的模樣心裏有些許不舒服，他聲音悶悶的問到，“你是怎麼和她認識的？”
“哦對！”喻痕這才想起剛才的經歷，可憐巴巴的把擦傷的胳膊舉到冉肖面前，委屈到，“我給人撞了。”
喻痕胳膊上的傷口不大，就是蹭破一層皮，不過出血量驚人。顧冉趕緊拉他去衛生間清洗傷口，又急急忙忙回房間從醫藥箱裏拿出紅藥水和棉簽給他擦藥。
“怎麼回事？”冉肖問。
“轉彎的時候和白瀾的車撞了。我就說你那除了車鈴不響其他哪裏都響的自行車不能再用了？你不聽，結果一撞就報廢。”喻痕輕描淡寫的說著，順便抱怨一下顧冉的二手車。
顧冉故意加大手上擦藥的力氣，成功讓喻痕疼的齜牙咧嘴，“誰沒事天天撞車啊！”
“你輕點！”喻痕把自己的胳膊從冉肖懷裏扯出來，裝模作樣的舉到面前吹氣，“你瞧瞧，都弄疼它了。”
冉肖不理會他，將紅藥水收進醫藥箱，“疼就砍掉吧。”
“你好狠心啊，居然讓我砍掉我的女朋友，嗚嗚嗚我的心好痛。”喻痕雖然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可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心痛，他從後面抱住冉肖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我受傷了，我要你背我回房間。”
“你傷的是胳膊。”顧冉冷冷道，卻還是拖着喻痕回到卧室。
這間公寓是顧冉租的，單人間一室一廳，喻痕知道後偏要搬回來和他一起住，所以晚上兩個人是擠在一張床上。
班裏人打趣他們是在同居，喻痕毫不介意的摟過顧冉，“那是，我們都老夫老妻了。”
你看，喻痕總能說出一些讓顧冉誤會的話，可顧冉知道，誤會再美，依然只是誤會。
這天晚上因為喻痕擦傷的手臂，顧冉沒給他做自己搜的練習題，兩個人難得十點準時一起躺在床上睡覺。
喻痕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不斷有白瀾的身影浮現。他轉頭看向窗外，窗外又都是白瀾的樣子。然後他轉過來對着顧冉說，“怎麼辦，我好像喜歡白瀾。”
顧冉翻了個身，“晚安，快睡吧。”
喻森又零零碎碎地說了些自己一定要把白瀾追到手的話，終於困意來襲，沉沉睡去。而顧冉翻來覆去，卻再也睡不着。
他知道喻痕一定會喜歡上別人，可他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他看着夜晚喻痕靜謐的睡顏，想着再過幾年，或者幾天，就會有另一個女人像他一樣睡在喻痕邊上。說不定也會像他一樣，沉溺在喻痕的睡顏里不能自拔，說不定，喻痕還會抱着她，說不定還會……
他趕緊又轉過去，把腦海里的胡思亂想趕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一隻喻痕、兩隻喻痕、三隻喻痕……一千零一隻喻痕、一千零二隻喻痕……
就這樣，直到天亮。
顧冉到教室的時候黑眼圈引人注目，班主任還關心他讓他不要壓力太大，只要是正常發揮，就一定可以考上K大。
顧冉看向同樣一臉關心外加愧疚的喻痕，心情頗為複雜。
“我昨晚睡姿很差？”喻森問。
“沒有。”冉肖矢口否認。
chapter6
喻痕經常收到女孩子的告白，很多女生看他打一場球就對他一見鍾情。他問顧冉，你相信一見鍾情嗎？顧冉木訥的看着他，沒有回應。
他自知不應該問顧冉，顧冉就是個書獃子，問他愛情不如讓他解一道數學題。所以他知道，追求白瀾這件事情，還要靠自己。
喻痕始終記得他和白蘭的第一次見面，那個漂亮女生穿着黑色夾克高高束起馬尾騎在機車上，帶着致命的誘惑闖進喻痕的世界。
喻痕現在相信，一見鍾情了。
車撞上后碎的只剩下零件，他扔掉手裏還握着的龍頭，看着滾向遠處的輪胎，想像着顧冉知道后氣急敗壞的樣子。
白瀾把車停在他面前，拍了拍後座，“上車。”
“沒事沒事，不用麻煩。”喻痕說著，有些無賴得爬上白瀾的車。
“我叫喻痕，你把我送到前面小區門口就好，我到時候讓顧冉下來接我。”喻森貪婪的聞着白瀾身上的香味，卻又說著客套話希望能給白瀾留下好印象。
白瀾明顯不喜歡話多的男生，她加快車速讓喻痕閉嘴，喻痕也知趣的不再說話。是個暴脾氣，喻痕這樣想，不過我喜歡。
白瀾把喻森一直送到他家樓下，期間除了問他地址沒說過別的話，直到車停她才再次開口，“我送你上去吧。”
這一刻喻痕覺得，自己幸福的要暈過去，可惜白瀾送完他就直接離開。這麼晚了，他實在不好意思把一個姑娘家留下，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
喻森很快就迎來了和白蘭第二次見面的機會，他想方設法問別人打聽到白瀾的手機號碼，然後以感謝為由把白瀾約出來。
再見到白瀾時，白瀾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她戴着黑框眼鏡披散着長發穿着女子高中的制服，白凈優雅，吐氣如蘭。
喻痕當下就表示自己對白瀾的好感，他開門見山，“做我女朋友吧。”
白蘭微笑告訴他，“不做。”
喻痕不惱，反正他也沒想過白瀾會答應，他選擇先告白，再追求，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白瀾一定會答應他。
試問哪個女生會不喜歡一個長相帥氣又多金對自己好的優質男人呢。
可白瀾就是那樣的女生，他對喻森的追求愛理不理，禮物照收，見面照見，可就是不答應和你在一起。
“真是一點也都猜不透女生的心思啊。”喻痕向顧冉抱怨到，“你說白瀾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冉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把他做錯的題目圈出來，“別忙着猜女孩心思，你這題又錯了。”
“真不近人情，”喻痕把練習冊拿過來，“這怎麼錯了，你給我講講，真是越來越猜不透你出的這些題目了。”
“你就沒什麼猜的透的。”顧冉一邊翻書找公式一邊吐槽他。
喻森看着冉肖認真解題的樣子，忽然張開雙臂把他抱住，“我怎麼猜不透了？我猜小冉冉你一定喜歡我啊，因為……”他把冉肖轉過來，兩個人貼的很近，他很認真的說，“我也喜歡你啊。”
心臟漏跳半拍，顧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把臉轉過去對着習題，“別鬧了，聽不聽我講題了？”
“聽聽聽！”喻森獻媚般的又湊過去，“你快給我講講吧小冉冉，大不了今兒個讓你睡一晚唄。”
冉肖現在很厭惡，自己和喻痕這種不是情人甚似情人的關係。他知道喻痕都是開玩笑，可他忍不住當真。
他想，或許自己真應該找個女朋友試試。也許他對喻痕的喜歡，只是因為喻痕對他態度不明的曖昧。
喜歡和習慣，或許應該是不一樣的才對。
chapter7
又是一年盛夏。
窗外香樟樹樹綠得繁盛，無風，樹葉靜止，悄無聲息。桌上攤着試卷，寫滿工整字跡，碩大教室里，只有筆尖觸碰紙面答題的聲音。
顧冉看了眼時間，離收卷還有半個鐘頭，他決定再檢查一遍試卷，不遠處的喻痕刻意咳嗽，看過去，他正朝自己擠眉弄眼——他指了指試卷又指了指門口，把左手食指中指立在桌上，做了個“走”的動作。
顧冉抬頭髮現監考老師正神情嚴厲的往這裏看，無奈在桌底下比了個“OK”，和喻痕一起提前交卷離開考場。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亂逛，穿過中央街道來到籃球場，顧冉指着那個新換的籃球架問喻痕，“你記不記得，這個籃球架是你之前灌籃扯壞的。”
喻痕回想起當他把球框扯下來時裁判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他一臉無辜，“這哪能怪我啊。”
說著喻痕縱然一躍，用手抓住球框，“你看，換新的就結實多了。”
顧冉只是淺淺一笑，用手遮在眼睛前面透過手指縫隙眯眼看他，他身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映得他閃閃發光。顧冉記起每次喻痕灌籃時，總有女生站在場外為他尖叫。顧冉想，如果自己是個女生，肯定也會尖叫，可惜他不是。
所以他只是淺淺一笑，淺到喻痕回過頭來看他時神情恍惚。喻痕一直覺得顧冉很美，那是一種超越性別的美。喻痕常對顧冉說，如果你是個女生，我肯定傾家蕩產也要娶你。可惜他不是。
“畢業我教你打籃球吧。”喻痕把手搭在顧冉纖細的腰上，然後慢慢往上舉起他的雙手擺出投籃姿勢，“很簡單的，你只要這樣，然後對着球框，投出去。”
喻痕把手搭在顧冉腰上時，心裏想着，這傢伙又瘦了。
顧冉看他遲遲不放下自己的手，鼻尖微微冒汗。這種姿勢曖昧得讓他胡思亂想出了很多東西。為了掩飾自己心裏那些齷齪，他趕緊退開一步，轉過來問喻痕，“你在想什麼呢？”
喻痕實話實說，“我在想，你怎麼又瘦了。”
顧冉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然後盯着喻痕的肚子，若有所思。
“那你在想什麼？”喻痕問他。
“我在想，有可能是你又胖了。”
喻痕聽到顧冉這句話后一伸胳膊繞住他的脖子將他圈進自己懷裏，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大聲嚷嚷到，“你老公這是健壯，六塊腹肌就問你羨不羨慕！”
顧冉被喻森弄得不舒服拚命推他，奈何文人不比武將，他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鬥不過喻痕這個魯夫，只得趕緊求饒，“好好好，喻大俠好身手，小生自愧不如。”
喻痕這才滿意的把他放開，嘴裏哼哼着看你還敢不敢說我胖。
顧冉虛脫般的坐在地上，“你們打籃球的都一身蠻力嗎，再多來幾個像你這樣鬧騰的我小命估計都不保。”
喻痕把他拉起來，“放心，我在，沒人敢動你。”
根本說的不是一回事嘛，顧冉看他熱血沸騰的樣子沒忍心打擊他，只是用手拍乾淨褲子上的灰，“糟糕，我剛才好像有一題算錯了。”
“有什麼的嘛。”喻森不以為然，“走，去公園門口吃雪糕，我請客。”
賣雪糕的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婆，她說自己的孫子也就是他們這樣的年紀，所以給喻痕和顧冉兩人一人一杯雪糕硬是沒收錢。
這讓顧冉想起多年前和喻痕買雪糕沒付錢的那個中午，他有些臉紅的接過阿婆遞給他的雪糕不知所措，倒是喻痕很禮貌的和阿婆說了句“謝謝”。
顧冉用小棒子挖着雪糕和喻森兩個人在空曠的街道上晃蕩，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對未來毫無規劃。
他對未來束手無策，他無法改變任何；他對未來毫無興趣，他不想改變任何。
他看着喻痕吃雪糕的側顏，希望時間可以長留此刻，歲月靜好。
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不需要任何改變。
未來怎樣，隨他去吧。
chapter8
如果這條街道沒有分岔路口，那該多好。又或者，如果白瀾沒有恰巧也在這條街上，那該多好。
顧冉又悶了一口酒，趴在酒吧櫃枱上小聲嗚咽到，“如果我沒有喜歡喻痕，那該多好。”
他哭的越來越大聲，終於一拍桌子站起來，揪住面前調酒師的衣領聲嘶力竭，“你說啊，你明明不喜歡我，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都已經對我這麼好了，為什麼還要喜歡上別人！”
他的臉上滿是淚水，聲音悲傷至極，“騙子，大騙子。你明明說只要你在，就不會讓我受到傷害，你騙我，喻森痕你王八蛋，我根本不可能喜歡你！”他越來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中午酒吧里人不多，所以他這樣的舉動引起全酒吧人的注意。
他還在一個人絮絮叨叨發泄情緒，他只覺得面前這個人很像喻痕。他也知道這個人不是喻痕，如果真是喻痕，他是不敢說這些話的。
他只能藉著醉酒，隨便找個人來發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氣，他知道這樣不對，可這是唯一能讓他心裏好受點的方式。
調酒師最了解醉漢的心理，他沒有推開顧冉也沒有提醒他認錯人，只是站在那裏，看顧冉自導自演這一場戲，有些人只有喝醉，才最清醒。
倒是一旁的何夕很不好意思，一個勁和調酒師說著抱歉，連哄帶勸把喝醉的顧冉扶到角落沙發上。
她接到顧冉電話時，顧冉只是說，“何夕，我失戀了。”接着電話那頭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顧冉的聲音很平靜，不悲不喜，陳述事實。
何夕一開始以為他是和喻痕告白被拒絕，但仔細想想顧冉又實在不是那種敢告白的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她心裏感覺不太妙。她直覺這種時候正常人應該會去酒吧鬱悶的喝酒，果不其然在藍調吧枱上看到錯把調酒師當成喻痕的顧冉。
“我是男的，對不對？”顧冉半躺在沙發上仰頭看她。
何夕用紙巾擦乾淨顧冉臉上的淚水，聲音溫柔像在哄受傷的小男孩，她說，“對，你是男的。”
“男的喜歡男的，是變態，對不對？”顧冉用濕漉漉的眼睛盯着何夕看，何夕心裏一緊，把視線移開，“男的喜歡男的，怎麼會是變態呢。”
喜歡就只是喜歡啊，就好像我喜歡你。
“你騙人！”何夕推開她，“你也騙人，你們都在騙人，男的怎麼能喜歡男的呢，那是變態！”
他大聲嚷嚷着，又開始不停的掉眼淚，似乎要把這些年沒有流過的淚水全部流個乾淨。他難得這般失控，像是要把這些年憋在心裏的秘密受到的委屈全部宣洩出來。
“我是男的，我喜歡男的，我是個變態！”他哭鬧的實在厲害，酒吧里的客人又在偷偷往這裏看，有些人甚至在顧冉和調酒師間來回打量，誤以為他們有什麼關係，還有些人躍躍欲試，想把這個喝醉酒的漂亮男孩帶回家去。
何夕看着他，很是心疼。他不再流淚，臉上的表情悲傷的像是個被全世界都拋棄的孩子，
何夕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顧冉，她只想把顧冉抱在懷裏，告訴他，“別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這麼想，也確實這麼做了，她抱住顧冉輕輕撫摸他的腦袋柔聲到，“你喝醉了。”她說完便臉上一紅，想起冉肖不久前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她忍不住嘆氣，只道酒水實在是個神奇東西。
顧冉問她，“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是喜歡女孩子的？”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冉肖反客為主壓在身下，口袋裏的手機滑落出去掉在地上，冉肖說，“不如，我們試試吧。”
慌亂中何夕只是推顧冉，沒有注意到掉落的手機也沒看到上面三個未接來電。
“我給你打電話，你可千萬不準不接。”
“放心放心，你打的電話我肯定接。”
“如果有超過三個電話不接的話……”
“不會的。”
除非，沒有辦法接電話。
chapter9
喻痕把最後一個小混混撂倒，一臉驕傲的轉過去問白瀾，“怎麼樣，我厲害吧。”
白瀾撿起地上的包，撣乾淨上面的灰塵，檢查一遍確定沒有缺少東西后，才不冷不熱的開口，“多管閑事。”
事情是這樣的，喻痕和顧冉兩人在街上閑逛，剛巧在分岔路口看到白瀾被一群小混混攔住，他二話不說衝上去，把小混混們打趴下。
白瀾是跆拳道黑帶這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她同時也是個女孩子，眼睜睜看着女生動手和人打架不去幫忙，這可不是什麼紳士作風。
而且，這可是在白瀾面前難得的好好表現的機會啊，他可不想錯失良機。
於是在一出英雄救美后，他主動提出要送白瀾回家，理由是要是萬一又遇到小混混了呢？
自然，他這個提議被白瀾很直接的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我不回家，我去我閨蜜家。”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要把一個女生追到手，先從她的閨蜜下手。
喻痕往顧冉之前站着的地方看去，這傢伙已經很識趣的提前離開，給他和白瀾兩人製造私人空間。所以他恬不知恥厚着臉皮，跟着白蘭一起去她閨蜜家。
白蘭沒說什麼，實際上，如果喻痕不喜歡他，她很願意和喻痕交個朋友，退而言之，就算喻痕喜歡她，她也只是把喻森當朋友。
喻痕可不知道白瀾究竟是怎麼想的，他還是很高興可以和白蘭一起去她閨蜜家。先見閨蜜，和閨蜜成為朋友，再從閨蜜那裏打聽白瀾的興趣愛好個人喜好什麼的，偷偷給白瀾製造浪漫製造驚喜。喻痕堅信，不出半個月，白瀾便會成為他的女朋友。
沉浸在自己想像世界裏無法自拔的喻森已經自顧自想到將來工作買房和白瀾結婚生子，完全脫離現實。所以在白瀾閨蜜媽媽開門后，他立刻冒出路上想好的台詞，“你就是白瀾的閨蜜吧，長得真漂亮，我是……誒，你看起來好像不太符合我想像中白瀾閨蜜的年齡啊……”
“阿姨好，夕夕還沒有回來嗎？”白瀾在心裏很是嫌棄喻痕，怕他又說出什麼不經大腦的話，趕緊打斷他。
“啊，”阿姨有些尷尬，不過很快就掩飾過去，“嗯是啊，還沒有回來，今天不知道怎麼這麼晚。”
“我去找找她吧，阿姨再見。”說完白瀾就把丟人現眼的喻痕拉走了。
“一會帶着你朋友和夕夕來阿姨家吃飯啊。”阿姨朝他們喊。
白瀾沒說話，倒是喻痕很熱情的回應她，“好的阿姨，哦對了，阿姨你還是很年輕的！”
白瀾扶額，她現在很懷疑論壇上小姑娘們津津樂道的高冷男神睿智沉穩籃球隊隊長究竟是不是這個二貨。
“你閨蜜的媽媽挺好看的啊。”喻痕還在那裏犯二，白瀾一開始只覺得這個男生話多，現在看來，不只是話多。
她沒理會喻痕，拿出手機給夕夕打電話，連續打了三個都沒人接，她開始變得有些暴躁。
看到白瀾的臉色，喻森知道，出事了。他趕緊貼心的問，“怎麼了，電話打不通？”
“嗯，沒人接。”
“會不會沒帶手機或者靜音？”
白瀾很願意相信夕夕是沒帶手機或者靜音，可她出校門前薇薇還和她說一會電話聯繫。
白瀾像是想到什麼，她問喻痕，“你一個人在街上幹嘛？”
“哦我和顧冉……”
白瀾聽到顧冉這個名字，就差不多猜到怎麼回事，“他知道你喜歡我？”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你，就等你同意。”喻痕的情話順手拈來。
這就不難解釋了，顧冉應該是看自己和喻痕在一起，所以心情不好給夕夕打電話。夕夕接到電話后就去陪他，可問題是，夕夕為什麼不接自己電話？
白瀾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查到夕夕手機所在地是酒吧。酒吧？白蘭皺眉，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chapter10
喻痕和白瀾趕到酒吧的時候，顧冉正試圖去親葛薇，酒的後勁在他鬧完之後才上來，他見誰都是多重分身，看不真切。
他說，“何夕，你別晃，你讓我親你一下，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還是喜歡女孩子的。”何夕推開他也不是，不推開他也不是。一轉頭，看到白瀾氣勢洶洶走過來。
她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白瀾拎起冉肖把他摔在地上，“你在幹什麼。”她厲聲問到。
顧冉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他努力幾次站不起來，便索性坐在地上，朝一堆白瀾看去，“我就想看看，我對女孩子有沒有反應，我是不是還是喜歡女孩子的，我有可能，是不喜歡喻痕的。”
何夕看到跟在白瀾身後一起過來的喻痕，很想打斷顧冉的胡言亂語。她記得顧冉說過，如果喜歡被揭穿，有可能連朋友都做不了，可惜來不及，顧冉很大聲的朝他們喊：
“我根本不可能喜歡喻痕！”
那時候的喻痕，就站在他身後。
事情變得很糟糕，簡直一塌糊塗，白瀾看了看兩人，帶着何夕先行離開。
沉默，整間酒吧只剩下顧冉和喻痕兩個人。良久，喻痕才開口，“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沒醉。”顧冉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清醒，再清醒不過了。
他很清楚面前的人是喻痕，絕對是喻森，不會認錯的。他開口，聲音堅定，“我喜歡你。”
喻痕一愣，他拒絕過無數次告白，可沒有哪次，像這次這樣難以開口。他看着顧冉，想到自己過去和他的很多事情，卻怎麼也想不到，顧冉是真的喜歡自己。
“我以為，你是喜歡女孩子的。”
“我曾經也是這樣以為的。”
可惜不是。
什麼都是你們以為，也偶爾要讓我說一下我的真實想法啊，我喜歡你，你怎麼會不知道。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究竟要怎樣，才能直接傳達他的心底？
顧冉頹廢的想，有可能，自己是真的喝醉了。
那天以後，喻痕搬出顧冉租的那間公寓，也不再去上課，聽人說，是出國了。
喻痕出國不算倉促，這件事情家裏一直在和他說，只是他始終沒有答應。他本來確實是想和顧冉一起考去K大，只是現在這種情況，他覺得，應該和忽然顧冉分開才對。
他在逃避，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避，難道是怕自己也會喜歡上顧冉嗎，還是，覺得沒辦法面對冉肖?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選擇一聲不吭的出國，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他出國那天只有白瀾來送他，白瀾告訴他，她喜歡何夕，何夕也知道她喜歡她，但是兩個人都不說破，所以始終是很好的朋友。
喻痕只是苦笑，我們不一樣的。
因為我們兩個，都是男生，不可能像小姑娘那樣。就算不是情侶，還能甜甜蜜蜜膩在一起。
白瀾問他，你還會回來嗎？
喻痕沒有回答，只是告訴白瀾，如果可以，多幫幫顧冉。還有，我永遠當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飛機起飛后，白瀾掏出通話中的手機，“你都聽到了？”
那邊很久沒有聲音，久到白瀾以為對方已經掛斷電話，顧冉這才開口，“你幫我轉告他，我考上K大了。”
顧冉掛斷電話抬頭看飛機劃過天空遠去，面前籃球場上人聲鼎沸，學校籃球隊這麼多年來終於拿到第一。可惜，卻沒有喻痕的身影。
所以最終，他還是沒能拿到籃球賽第一啊，顧冉這樣想。
“你在想什麼？”何夕問他。
“我在想，”顧冉牽住何夕的手，認真的盯着她看，“我能不能……吻你一下。”
古老鐘樓，生鏽的齒輪停止轉動。音樂教室中，響了一夏的鋼琴聲戛然而止，落下休止符的旋律。顧冉知道，自己再也不會遇到第二個喻痕。
(完)
[寫在後面]關於《休止符》
難道看過題目還不知道結局嗎？
我很喜歡這篇文章，毋容置疑。
這點從我寫的時間和字數中就能看出。
但我不喜歡裏面的角色，任何一個角色，我都不喜歡。
【顧冉】
他喜歡喻痕，可是他什麼都不敢做，懦弱而自欺欺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歡喻痕。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自己是喜歡喻痕的，又一遍遍否認自己，覺得自己喜歡女生。他反覆糾結，所有情緒放在心裏，說到底喜歡或者不喜歡，全是他一個人的猜疑。
我給他的設定是gay，但實際上他也許並不是gay，我也在和他一起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喜歡女孩子。
【喻痕】
喻痕和顧冉應該算是青梅竹馬的關係。這個角色帶着一些我自己的性格。家境殷實，長相帥氣，玩世不恭……往常這樣的男孩子，很少會喜歡上別人，他挑的不會是喜歡的，而是配得上自己的。又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喜歡別人。但他對顧冉的感情卻是真的，他甚至也是有一點喜歡顧冉。但他比顧冉堅定，他有些思想根深蒂固：男人，是不能喜歡男人的。
我給他的設定是直男，但是很顯然，他有可能並不是直男，而是深櫃。他離開是在逃避，不可否認，顧冉和他告白，喻痕還是心動了。
而他對白瀾的喜歡，並不是真正的喜歡，只是一種新奇，人往往都是這樣，不喜歡喜歡自己的，喜歡自己不可能得到的。
【何夕】
這是我最不喜歡的角色，無論是她第一次和顧冉在網吧見面，甚或是後來酒吧對面小樹林裏的台階上，就包括最後在酒吧里，總之她的出現，沒有一次討我歡心。
她自稱腐女，卻喜歡上同性戀者。真腐女不會這樣的，她一般會撮合男男，可是你仔細想想，腐女腐，她應該只是支持同性戀，不排斥同性戀，而不是為了成全別人犧牲自己，所以儘管我再不喜歡這個角色，也不能否認，這個角色的真實性。
我給她的設定是腐女，可誰說偽腐不是腐呢，而且你捫心自問，如果是你喜歡的人，你會不會去爭取，如果不會，那大概是性格使然。
【白瀾】
白瀾出鏡率很少，她應該算是女神這樣的存在。果斷利落，並且非常優秀，如果你非得說她哪裏不好，大概是太有個性。
她是個聰明人，她聰明的把所有事情都看得真切。
何夕說實話是真人品差。她知道白瀾喜歡自己還假裝不知道，兩個人維持朋友關係。這些白瀾都知道，但她也配合，假裝不知道。
我給她的設定是百合，她是這個故事裏，唯一一個符合設定的，她很成熟很理智，但也是最累的一個。
我同樣也不喜歡白瀾，她這樣反而是被傷得最深的那一個。不值得的，喜歡不應該這麼卑微。
可儘管如此，我還是很喜歡這個故事，我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感覺他們都有靈魂，明明先前想好的情節設定，寫着寫着就變了，本來預計一萬字以內，沒想到洋洋洒洒寫了這麼多。
我不喜歡他們，但我尊重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決定，我唯一自作主張的就是，在結尾讓顧冉和何夕在一起，但誰知道，他們將來會不會分開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