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這個世界已經扭曲到無法繼續變形了嗎
滋滋滋——呱呱呱——
“喝呀!”踢開被子翻身躍起,按停鬧鈴。
昨晚睡覺前,特瑞對着手機冥思苦想:八點去公司,我是該定七點十分的鬧鐘、還是七點二十呢?想了足足五分鐘后,他覺得睡眠時間有些不夠用了,就將鬧鐘定在了七點半。
他住的是上下鋪,這麼一翻,上鋪被他弄醒,發出一陣痛苦的無病呻吟。
特瑞剛要下床,一道金黃色瀑布從上方灑下——是安迪大頭朝下看着他,一頭長發垂下來擋在特瑞面前。
“哥,幾點了?”安迪問道。
“還有半小時,還不快抓緊。”特瑞撩開安迪的頭髮走了出去,“東丈呢,是不是還在賴床?”
門吱呀一聲打開,東丈走進來一臉嫌棄道:“拜託,這不是在米國好嗎,你們都來兩年多了還需要倒時差嗎?快收拾收拾走了,總不能上班第一天就遲到吧。”
看着西裝革履的東丈,兩人都是大吃一驚。
“怎麼,被我帥到了嗎?”東丈對着鏡子挖了挖鼻屎。
安迪:“沒,就是沒見過你穿衣服的樣子,有點認不出來。”
“可別這麼說,容易叫人誤會。”特瑞說,“不過有必要穿成這樣嗎?我們去的就是一個小公司,又不是世界五百強什麼的。”
東丈拽了拽領帶,正色道:“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
安迪:“可是金子並不會發光。”
“別給我挑刺了,快起來啊!”
三個人肩並着肩招搖過市。中間的安迪長得很秀氣,金色長發及腰,十分引人注目。東丈小麥色皮膚,身高和安迪差不多,但豎直的栗色頭髮提升了視覺高度。特瑞又高又膀,一對粗壯的胳膊架在身體兩側,比普通人寬出一倍。
東丈:“為什麼我會顯得格格不入啊?特瑞,你這幅打扮哪像是去工作的。”
“哪能?我可穿着牛仔褲呢。”
“就是因為這個啊。我們做的是腦力勞動,又不是搬磚。”
安迪:“可別小看了牛仔褲,在我們家鄉它被稱為‘人的第二層皮膚’。”
東丈:“我怎麼沒見過把自己的皮故意搞出破洞的人。”
安迪續道:“更不要小看搬磚!我在師父家訓練的一大課程就是搬磚。”
“那我估計你是被你師父當苦力使了。”特瑞拍了拍他的後背。
三人走到一座大樓腳下。整座樓的外表都是鏡面,映出藍天和白雲,看上去頗為壯觀。
“是這家公司嗎?好氣派啊!”東丈振臂高呼,“從今天起,我要掙大錢嘍!”
大廈的一層是望不到頭的大廳,中間穿插着兩人合抱的柱子,高度抵得上四五個他們的住所。深色大理石地面乾淨得能照出人影,東丈打着出溜滑向電梯移動。
“這座樓大概有五六十層吧,”安迪估計着,“哥,我們公司在哪幾層?”
特瑞看了看名片:“地下二層。”
“不是吧?”東丈大訝,“我還想找一間靠窗的辦公桌,邊工作邊透過大玻璃窗俯瞰城市呢。那感覺一定很爽。”
特瑞攤了攤手:“你可以邊工作邊欣賞螞蟻搬家。反正都差不多。”
三人進了電梯,電梯裏寬敞得足足能站下三十人,現在只有他們三人。就好比往一個一米長的魚缸里放進三隻紅綠燈,不去注意幾乎看不到。
以人隱藏自己的本能,進了電梯往往會向角落走去。特瑞和東丈都這樣做了,安迪卻不偏不倚地站在轎廂正中間。四面的金屬漆依然能照出人臉。
“我怎麼覺得到處都是鏡子,有點詭異。”安迪左顧右盼道,“左邊鏡子裏不但有我的影子,還有右邊鏡子裏我的影子的影子,一共有無數個我。但真的是無數個嗎,萬一他是有限的呢?萬一其中一個影子不是我,或者看起來和我一樣、但和其他影子不同步呢?”
“別瞎想了,你是學不會影分身的。”東丈說。
特瑞:“安迪說的不無道理。我這就給舞打個電話,問她有沒有和安迪在一塊。如果有,馬上把安迪當場消滅。”
東丈制止道:“先別。萬一那個是真的,我們這邊的安迪才是假的呢?”
“電梯確實挺那個的啊,本身就是封閉空間,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安感。”安迪解釋道,“每次隨着電梯運動的時候,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在分解重組,就像被拉進了異次元空間一樣。”
特瑞:“有人上來了,你可以跟他探討一下。”
電梯停在了三樓。一個大腹便便、手提公文包的地中海男人慢慢悠悠地走進來。他身高不及安迪,但體重大概有安迪的兩倍;鏡片很厚,看不清眼睛,給人一種目中無人的錯覺。
男人一進來就背過身去,面對着電梯門。門緩緩合上,特瑞有些擔心男人的肚子會被夾到。
電梯這才開始下降。東丈看了看手錶,小聲嘀咕道:“才兩層,早知道走樓梯了。再上來人肯定遲到。”
特瑞靠在扶手上抖着腿:“這個大叔嚴重虛胖,平時肯定沒少坐電梯。這樣下去就是個死循環,到最後他想走樓梯也走不動。”
他說話的聲音不算小,男人似乎聽清了,鏡片下的眼睛往這邊斜了斜。
安迪對特瑞做了個“低調”的手勢,特瑞繼續說道:“你說到電梯對吧,其實就是簡單的超重失重現象。重力就是地球本身給你的引力,但是引力是相互的,地球能吸引你,你也能吸引地球。
“那麼為什麼你不能帶着地球跑呢?因為質量越大引力越大,你的重量跟地球肯定比不了。別說是地球,就是一個大胖子,你看到他都能感受到一種壓迫感。這是確實存在的,就是大胖子給你的引力。你想從一個大胖子身邊逃走?沒門。”
地中海男人瞟了特瑞一眼,依然沒有動作。
電梯到了地下二層,門緩緩開啟,男人仍雕像般立在門口。
特瑞:“大叔,借個光ok?我們要下去了。”外面就是公司前台,“睿智廣告”四個深藍色大字印在上面,下面一排小字:我們不製作廣告,我們做廣告。
東丈覺得這話有點像:人死不能復生,人能。
男人:“你們是睿智的員工?”
“是啊,”東丈自豪地說,“現在還不完全是,但馬上就是了!”
男人下了電梯,對三人一字一頓地說:“我是睿智的董事長,你們被解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