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正在這時,天空中飄下雪花,裴宣放下酒杯,伸手等了兩片,看着這兩片雪花在他掌心融化的姿態,裴宣心動不已,想着自己已經好幾天沒見着她,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可長寧候府戒備森嚴,他短時間內都別想再去竊玉偷香……心裏很不得,現在就領着聖旨去宣旨,然後把她帶回去藏起來……
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逗笑,裴宣忍不住回頭對康德帝說道:
「皇上,您之前是不是說要送賞去?要不,我替您的人跑一趟吧。」
除夕夜送賞有功之臣,這是規矩,長寧候南疆大獲全勝,功在社稷,這份賞是肯定少不了的,若是能藉著宣賞見她一面,哪怕只是遠遠瞧一眼,也總比相思相愛不想見要好呀。
康德帝和恭王夫婦對視一眼,恭王笑得眼睛都眯了,恭王妃有點汗顏尷尬,康德帝倒是最淡定,對裴宣問道:
「就這麼想替朕跑一趟?」
裴宣連連點頭,一副巴不得的樣子。康德帝看了之後不禁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一旁恭王說道:「得了,我瞧着你這兒子算是白生了,還沒成親就這個樣子,將來成了親,就更你們什麼事兒了。」
恭王又是一陣朗聲笑,其他人只看見這對兄弟感情好,有說有笑,漫天的煙花,炮竹聲響,倒是沒人聽見他們說什麼。然後過了一會兒之後,康德帝回到帝坐,安排今年的送賞,與往年賞賜沒什麼分別,只是送賞的人不一樣,今年出宮送賞的全都是皇室宗親子弟,就連幾個皇子都分別領到了送賞的任務,也算是別開生面了。
雪花飄個不停,沒什麼風,就那麼洋洋洒洒落下來,因為天氣嚴寒,雪花落在地上沒有及時融化,一段時間后,地面都積上了薄薄的一層,如天地間的淡妝似的,輕靈韻致。
今年的賜賞格外轟動,因為出動的都是勛貴,連同太子在內,三個封王的皇子,另還有四個沾着皇親的世家世子,一共八個人,騎馬領賞出了皇城,代天賜賞去了。
裴宣自然在內,帶着十八內侍與天子賜賞,迫不及待的奔走出宮。
長寧候府一炷香前收到宮裏的傳信,算了時間,便領着府內眾人到門口迎接,言瑞謙緊隨言修上首左側,言書彥次之,右側則立着言昭華,言昭寧次之,原本以為與往常一樣,來的是宮中內侍,可沒想到,馬蹄聲近,迎來的卻是言昭華朝思暮想的人。
裴宣一身紫雲團錦緞直綴,丰神俊朗,文質彬彬,坐在馬背上背脊挺直,秀頎如松,言修也是一愣,沒想到來的居然是裴宣,率眾給天使們行禮后,由中書令內侍監管事宣讀聖旨,賜賞於長寧候府,言修率眾再次叩謝皇恩。
裴宣下馬之後,便偏在一旁,等言修他們行完禮之後,才到跟前,對言修抱拳作揖:「侯爺吉祥。」
言修扶起裴宣,客氣道:「世子不必多禮。今日怎會勞煩世子親自來跑一趟,言某汗顏。」
「侯爺說的哪裏話,今年聖恩有所不同,不止是我,連同太子和三位王爺都出宮賜賞去了,我與侯爺素來親近,便自領這差事,也是叨擾侯爺。」
裴宣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看似親近,卻透着客套寒暄,讓人聽了並不會真的覺得他是因為私心來的長寧候府,反而着重提出了太子和三位封王的王爺,也就是說,長寧候府並不是獨受恩寵的,這樣一來,不會將長寧候府陷於風口浪尖。
言修對裴宣的言語比較滿意:「世子太客氣,快快請進,喝杯酒水熱熱身吧。」
「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言修的邀請,正中裴宣下懷,哪有不應承的道理。
言修往旁邊退了退,對裴宣指着他身後的一眾子女,長臂一揮:「快見過恭王世子。」
言瑞謙和裴宣是老相識,可以說,他是這個府里,除了言昭華之外,最了解裴宣本性的了,知道這人表面上是個牲畜無害的溫順小綿羊,其實背後是一隻狡猾的笑面老狐狸,言瑞謙對裴宣有成見,但這些年他在兵部,也受了裴宣不少恩惠,仔細想想,裴宣雖然嘴上不饒人,可是實際上也沒讓他吃什麼虧,反而還三番兩次的幫他,救他,所以,言瑞謙對裴宣此時的態度比從前那是好了不是一點,此時自然熱絡的上前招呼,改稱呼‘裴大哥’了。
裴宣對言瑞謙的熱絡很是受用,狀似無意瞥了一眼低頭不語的言昭華,見她今日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清雅裙襖,她身姿高挑,四肢修長,穿這種裙襖更加顯得亭亭玉立,一張清麗的小臉白皙紅潤,身上透着熟悉的馨香,生怕失態,趕忙轉過了目光,隨着言修身後,被言瑞謙熱情的迎入了暖廳之中。
幾個孩子自然隨行,堰伯則出來安排另外十八位天使在偏廳用茶用飯,長寧候府雖然今年還是第一次迎接除夕夜的賞賜,但各方面禮儀規格都是固定的,只要事先準備好,便不會有什麼錯漏,只是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今年皇上會出動這樣大的陣仗送賞,連太子都出動,真是空前絕後,前所未聞的。
言修隱約覺得今年賞賜的陣仗和身旁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脫不開干係,但也不能直接問,既然來了,那就要招待,現在恭王府與長寧候府的事情還沒有傳出去,那身份上,仍然沒有變化,該遵的禮半分都不能少。
去了花廳之後,言修請裴宣入座,言昭華和言昭寧便幫着丫鬟們上茶擺桌,言昭寧看着裴宣似乎有點愣,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就連……也不及他,有意無意往裴宣那兒湊了湊,裴宣卻是不為所動,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那種疏離冷漠,一下子就把言昭寧給打醒了,她告訴自己不要痴心妄想,這是恭王世子,身份貴重,與皇子無異,就是言昭華也未必配得上他,更何況是自己了。
她心中早有計劃,也有了目標,自然不會見一個愛一個,更別說,這個根本不是她能夠耍手段就到手的,一番權衡之後,言昭寧就想通了,退到一邊去了。
言修對小女兒刻意湊近的舉動很是不滿,可礙於人前不能多言,只好對裴宣比了個請喝茶的手勢,裴宣恭敬謝過,這才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熱茶。
言昭華的一雙眼睛,怎麼都沒法從裴宣身上移開,裴宣餘光察覺到,卻沒法給她回應,天知道他有多想和她待着,才不想面對言修這個無趣的准泰山,可惜身不由己。
人就是這麼貪心的,一開始沒見面的時候,全都在想,只要讓他看一眼就夠了,可是真見着了,卻說不上話的感覺更難受,裴宣有些心不在焉,言修也看出來了,在言家逗留一會兒后,內侍總管就來請裴宣了,裴宣從座位上站起,對言修作揖告辭:
「如此便叨擾侯爺了,來年再見。」
說著就要離開,言修要送,卻聽裴宣說:「侯爺留步,您是長輩,怎好要您送我。」
言修收回邁出去的一步,哪裏聽不懂裴宣話裏有話,轉頭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言瑞謙,和低頭不語,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的言昭華,無奈說道:
「也罷,我今晚確實飲酒多了些,此刻頭有些不舒服,就由謙哥兒和華姐兒代替我送世子。」
裴宣立刻裝模作樣讓言修好生休息,然後才對言瑞謙和言昭華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了花廳。
言書彥和言昭寧對視一眼,眼中全都帶着些不甘,言書彥是不敢說話的,但言昭寧敢,等到裴宣一行人離開了主廳外后,對言修問道:「父親怎的就叫大姐姐和二哥哥送?我也就罷了,彥哥兒也是侯府公子,父親也太厚此薄彼了。」
言修看着言昭寧,想起她剛才刻意接近裴宣的動作,不禁搖頭嘆息:「什麼厚此薄彼,今日來的你以為是什麼人?你大姐姐是縣主,二哥哥是世子,送恭王世子再合適不過,你們……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