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裴宣從鏡中回望言昭華,微笑着點點頭:「收到了,就是因為收到你的字條,我才想到去沿邊找的。你可真是聰明,見了王福全一面,就把事情聯想到他身上。」
言昭華回頭驚喜的看着裴宣:「真的是他嗎?」
裴宣點頭:「是他!其實我早就在懷疑了,只是一直沒有確定,直到後來調查了一下王公公的過去,才確信這件事和他有關,真是想不到,他也算是讀書人,居然那樣想不開跑去宮裏當了太監。」
得到了裴宣的確認,言昭華覺得一直困惑於自己腦中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她一直想不通的就是,上一世為什麼龔如泉什麼不好做,偏偏最後去做了太監,藉由一個貴妃爬上了位,然後對謝家實施報復,一般普通人想要攀高枝兒,怎麼著也不會選擇從做太監開始啊,看來,上一世里,龔如泉上位的背後,與這位王公公就脫不開干係了。
這也是言昭華會懷疑王福全的一個原因,因為她知道龔如泉上一世走過的路,所以才多了一個心眼兒,可裴宣不知道這些,居然也能注意到這一點,實在是很厲害啊。
「王公公原名叫做王奎,入宮之後跟了御膳房的太監,因會做一手地道的火腿湯包,給太后提拔了上去,輾轉去了御前伺候,這麼多年來一直謹小慎微,不曾留下什麼馬腳,誰也不會去把他和一個國公的妾侍牽扯到一起,所以之前調查龔氏的時候,沒有一併調查他,如今查了才知道有問題。」
裴宣一邊給言昭華梳頭,一邊與她訴說自己的調查結果。
言昭華安靜的坐着,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清新中透着純美鮮活:「龔如泉被人救走了,我覺得很可能就是這個王公公做的。」
裴宣對這一點沒有異議,點頭道:「嗯,是他!就在我查到他身上的前一段日子,就發現其實他私底下已經和龔氏接觸過一段時間了,知道有龔如泉這個兒子在,對了,當年龔氏不是還沒被國公納入府里做妾嘛,她給婆子的那一筆封口費,就是王福全給的,幾乎是他所有的資產外加自己凈身的錢,也算是對龔氏情深意重了。」
言昭華聽到這裏,想到龔氏就那樣死了,上一世的龔氏別提多風光,一路從一個低賤的妾侍爬上了國夫人的位置,那時候,謝氏還在,言昭寧依舊是人人寵愛的三小姐……
裴宣見言昭華陷入沉思,用沒有拿梳子的手在言昭華面前擺了擺手,言昭華才抬頭看他,裴宣見她回神,接著說道:
「你就別想那麼多了。這些事情自有我替你擔著,不過我真沒想到,定國公還真下得了手,憑他當初那麼寵愛龔姨娘,我想着這件事可能還要拖一段時間呢。」
聽裴宣提起死去的龔姨娘,言昭華無奈的搖頭笑了笑,又想起了一些她不太明白的細節,對裴宣問道:
「對了,你是不是私下和我外祖母接觸過?要不然怎麼會無巧不巧,龔如泉在謝家喝醉,和人衝撞,鬧到了外祖母面前,這一切我覺得都不尋常,不像是巧合,反而像是被人精心設計好了似的。」
裴宣從鏡子裏看着言昭華納悶的表情,不覺勾唇笑了,將身子彎下,手臂輕輕的壓上言昭華的肩膀,與她臉頰相碰,說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這都看出來了?」
言昭華動了動肩膀,讓他別賣關子,趕緊說,裴宣也識趣,直接將內情說了出來:
「要在定國公府里做事,不通過你外祖母是肯定不行的,我讓人收買了幾個與龔如泉素日裏來往的紈絝,讓他們在酒席上編排幾句你妹妹說龔如泉壞話的事兒,讓龔如泉惱羞成怒,繼而要去找你妹妹說理,我要在你外祖母眼皮子底下做事,當然得事先知會她,沒想到你外祖母不僅同意了,還提供了計劃,我也是和你外祖母談過一回話之後,才知道你的聰明勁兒是從誰那兒傳下來的,你外祖母提出要這麼做給龔如泉一個教訓,不過我也沒想到你外祖母居然一下子就把事情鬧得這樣大。居然真的跟定國公和離了。」
言昭華聽到這裏,訝然的對裴宣問道:「你知道我外祖母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裴宣直起了身子,繼續恢復了替言昭華梳頭的動作,一邊梳頭一邊說道:「她雖然沒有明確的告訴過我原因,不過我應該能猜到,你外祖母應該是對定國公完全絕望了,所以才會這麼做。」
言昭華見裴宣知道內情,等不及轉過身來追問:「哎呀,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吧。」
裴宣放下梳子,在言昭華身前坐下,將他最近聽聞的一個消息告訴了言昭華:「最近你外公和威武候府走的挺近吧,我也是聽說的,他和威武候譚城近一段時間裏,替人安排了不下十幾個職位,這樣頻繁的動作,已經讓吏部注意到,你知道的,他們這種行為,無異於賣官弊爵,只要吏部查實了證據,往上面一報,抄家流放的罪名估計是少不了的。你外祖母在京中貴圈中頗有聲望,與吏部尚書夫人關係匪淺,應該是從那個渠道聽說了這件事吧。」
言昭華被裴宣的話給嚇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謝國章的膽子會這樣大,賣官弊爵的事情,他都能做的出來,這是膽大包天,自大到一定程度了,他真以為自己能力超強,可以通天不成?
見言昭華驚訝,裴宣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這事兒你可別漏出去,既然你外祖母已經做了決定,而……在我看來,你外祖卻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以為自己偷偷收錢,偷偷找人安排,一切私下交易,旁人就不知道了,可他也太不把刑部和吏部放在眼裏了。如今吏部既然已經着手調查,那麼就不會是捕風捉影的後果,你外祖母這回這樣堅決,一點風都沒有露給定國公知道,可見心意已決。」
言昭華知道柳氏對謝國章有多失望,點頭贊同裴宣的說法:「是啊,我外祖確實不值得人同情,他自大狂妄,冷酷無情,我從前以為他只是不喜歡外祖母,兩人政治聯姻,沒有感情,可我沒想到他對自己寵愛多年的龔姨娘,也能下此毒手,這樣的人也不怪我外祖母見死不救。」
「這事兒就算你外祖母想救也救不了,別說你外祖母救不了,就是我親自出馬,都未必能解決這件事情,留下來不過是多幾個人被牽連罷了,你外祖母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事情該怎麼做才能最大程度保護她想保護的人。」裴宣對柳氏是真心敬佩,一個女人活到這把年紀,還能保持理智,知道怎麼做最安全,將傷害降到最低,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了。
聽了裴宣解釋的這些,言昭華終於想明白了柳氏這麼做的原因,謝國章是沒救了,自大到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吏部已經開始調查,那麼定罪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柳氏選擇在這個時候脫身,自然是明智之舉,若是謝國章夠聰明的話,定能從柳氏的行為中判斷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謝國章被自大蒙蔽了雙眼,興許就是因為這段時間,他收到很多崇拜和金銀,讓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從前他不敢和柳氏太過作對,完全是因為覺得自己沒那個能力,可是近日他在賣官弊爵這件事上找到了極大自信,讓他覺得自己前幾十年對柳氏謹小慎微都是多餘的,他自己有能力,只要隨隨便便說幾句話,就有大把的好話和銀子送上門來,他膨脹了,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所以,這一次對於柳氏提出休妻這回事,他才沒猶豫就答應下來,因為他現在不會覺得,他失去柳氏會有利益上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