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老婦看了一眼言修,見言修並不想站出來替他們說話,那老婦又看了看周圍林立的守衛,生怕自己和老頭子真的被抓起來拷打,把心一橫就站起來說道:
「我,我不是胡說八道。那個孩子是我接生的,六斤七兩,屁股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腋下還有一顆黑痣,你當時給了我一千兩銀子,讓我把這孩子給你送到你老家去,然後就拿着錢離開京城,不要再回來。我老頭子的姐姐在邊城生活,我們拿了錢之後,也守規矩,就去了邊城,一直生活到了今天,可不敢有一句瞎話啊。」
那老婦的話有模有樣,一點都不像是作假的,謝國章凝眉看着龔氏,想要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龔氏的額頭不住有冷汗滴下,隨手擦了擦之後,依舊色厲內荏:
「你,是不是說謊,你有什麼證據說明你不是說謊的?說替我接生,那孩子呢?孩子去哪兒了?」
龔氏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這老婦並不知道當年讓她送去的是誰家,可老婦一口就說出了當年的真相的最後一個致命線索:
「雖然龔小姐當年沒有告訴我,可是我既然收了你的錢,就要對你負責,怕你後來要找我問孩子的下落,所以,當年你讓我把孩子送去那戶人家之後,我一是為了替你將來留個線索,二來也怕那戶人家虧待孩子,就往來打聽了好幾天,然後才知道,你讓我送去的人家,就是你爹你娘家!那個孩子根本就是以你弟弟的名義長大的。」
龔氏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那老婦的話說完之後,大家全都有所悟,把目光投向了這府里,龔氏唯一的弟弟龔如泉身上,龔如泉臉上也是震驚,瞪大了雙眼看着龔氏。
謝國章簡直氣得鼻孔要歪掉了,誰能想到,他剛給柳氏一個下馬威,要用龔氏氣一下柳氏,可龔氏卻又出現這樣的情況呢?入府前產子……「賤人!你這個賤人!」
謝國章氣極大吼,一把揪過來龔氏就要落下巴掌,龔氏嚇得大叫,不住求饒:「國公饒命啊!那婆子冤枉我!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她說的那樣啊。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啊!」
龔氏被這一天的大起大落都要弄得瘋了,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才被謝國章抬了正房夫人,還沒行禮告示,就給人揭了老底,若是旁的老底也就算了,偏偏是這種無法挽回的。龔氏心思轉的飛快,這個時候她不能承認,只有一味的否認,自己才有生存的機會。
言修適時站出來說道:「是不是冤枉你,直接扒了他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不是說那孩子有胎記嗎?」
轉過頭問那老婦,那老婦堅定的點頭:「是,若是那孩子的話,我一定可以認出來。」
言修看了一眼謝國章,見他已經被氣得兩眼發赤,沒了主張,言修一揮手,他自己帶來的護衛就押着龔如泉,三下五除二就將他的衣裳給除下,院子裏的丫鬟們全都嚇得轉過了身子,不敢看下去,拉下最後一層褻褲,龔如泉的臀部赫然就是一個鮮紅的胎記,這個時候,龔如泉也是傻了,只顧着遮掩自己的私、處,難堪極了,可擋着雙腿間的手還是給抬了起來,腋下一顆清晰的痣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言昭華等在屋內的女眷瞧着這一變故也是驚了,言昭華和顧氏原本就在雕花窗前看着院裏發生的一切,知道龔如泉臀部的胎記出現,言昭華瞥了一眼就迅速轉過了身,與顧氏兩相對看。
顧氏的眼睛還紅着,剛才柳氏被休她是真的急了,哭了,可是跟着柳氏進來之後,柳氏再三保證不會有事,顧氏才止住了哭,到現在看着龔氏遭受的致命攻擊,顧氏是再也哭不出來了,言昭華轉身之後,顧氏也不再多看,事情已經明朗且無可辯駁了。
「怪不得我說龔姨娘怎麼對龔如泉那麼好,完全超過了一個姐姐對弟弟的好了。原來,那根本不是她弟弟,是她兒子啊。」
顧氏這樣感慨,言昭華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切,可是沒想到言修會這麼給力,想起這兩日裴宣沒理她,言昭華隱隱噘的今日之事和裴宣脫不開干係,定是他派人去沿邊尋了這對夫婦回來給言修,然後讓言修來演這一場戲,在謝國章面前揭開這件事。
言昭華和顧氏的目光有志一同看向了一旁淡定喝茶的柳氏,看柳氏這表情,對於今天這場變故,應該是早就知情的,言昭華忽然想起龔如泉在府內飲酒衝撞人這件事,會不會也是柳氏故意安排的,畢竟想要在國公府里做些什麼小動作,一時半會兒,就算是裴宣也是安排不進來的,但如果柳氏參與的話,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龔如泉是在謝家國公府里飲酒的,飲酒之後,怎麼會忽然去了湖心亭那麼偏僻的地方找言昭寧?然後理所當然會衝撞,言昭華相信,就算她們不將龔如泉押到擎蒼院來,柳氏也會安排其他人將龔如泉押過來的,這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一場蓄謀啊,柳氏這是要徹底將龔氏除掉了。
可是言昭華不太能理解的是,既然要除掉龔氏,那柳氏又故意要和謝國章鬧翻,取得謝國章親手寫的休書是什麼意思?若只是單純的想除掉龔氏,柳氏根本不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啊。看來在言昭華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敲定好了一切計劃。裴宣這兩天肯定很忙,所以連她傳過去的訊息他都兼顧不暇。
院子裏的鬧劇還在繼續,如此鐵證如山之下,謝國章哪裏還給龔氏狡辯的機會,一個巴掌落在龔氏臉上,把她整個人差點都打飛出去,謝國章咆哮:
「枉我這般對你,你竟是這等賤婦!」
龔氏給打的嘴裏出血也顧不上,從地上爬起來,跪着走到謝國章腿前,抱着謝國章的腿,滿嘴血的求饒:
「國公,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當年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才犯了糊塗啊!國公,看在我伺候你這麼多年的份上,饒了我吧,國公,求求你,饒了我吧,你不顧我,也要顧幾個孩子啊。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你就饒了我吧。國公……」
謝國章一腳揣在龔氏的心口,把她踹離了自己的腳邊:「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孩子!我去你個無恥賤婦!居然騙了我這麼多年!還妄想我饒了你,我,我殺了你!」
有些男人就是這樣,無論你給他生了多少個孩子,可只要有一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他就會否決你的一切,很顯然,謝國章就是這樣的男人,他對龔氏的寵愛,其實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希望用寵愛龔氏來分散來自正妻給他的壓力,他覺得只有這個方式可以讓強勢的妻子難堪,而一直以來,龔氏都是溫順大度,對他千依百順,雖然他的確對她偏寵一些,可龔氏也從來沒有對他提什麼過分的要求,這樣的順從讓謝國章感覺很好,覺得龔氏對自己是真心,情根深種,不計較任何得失的,可是這種他既定了幾十年的印象,一下子就用這種慘烈的方式給崩壞了,這讓他怎麼可能接受的了呢。
一時失控,從佩劍的守衛身上就抽了一把出來,對着龔氏就要砍下去,龔氏慌忙而逃,謝國章在她身後追着,龔氏嚇得變了顏色,髮髻鬆動,披頭散髮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瘋婆子,誰能想到,前一刻還沉浸在馬上就要當上正房夫人的喜悅中,下一刻就給用這樣粗暴的方式打回了原形。
謝國章不是跟她耍花腔,是真的想殺她,好幾次那劍就貼着她的身子滑過去,謝國章沒有手下留情,就算這個女人和她有二十多年的情分,為他生了四個孩子,他也不能原諒她的一次不忠,這不是被背叛的感覺,而是接受不了自己被騙,他不會去追究龔氏為什麼會做這種事,也不想給龔氏任何機會解釋,因為在謝國章的心裏,龔氏只要做過這件事,那麼她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