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言昭華不知道言昭寧心裏在想什麼,真心實意在替言昭寧張羅入宮覲見的衣裳,因為言昭寧沒有封號和誥命,所以沒有對應的品服,就是普通世家姑娘覲見,言昭華拿着一套粉色羅裙,不張揚,卻又不失華麗,給言昭寧過目,問道:「這件你覺得如何?」
言昭寧放下正在抹腮紅的手,掃了一眼衣裳,對言昭華說道:「姐姐替我挑的都是好的,就這件吧。」
言昭華聽她這麼說,便點點頭,將衣裳拿給了一旁伺候的丫鬟,言昭寧從鏡子裏看着言昭華,似乎想在言昭華的臉上看出一些嫉妒和不甘心來,可是她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如願,言昭華神情自然,哪裏有絲毫嫉妒的影子,言昭寧暗自想道:還真能裝。
故意對言昭華喊道:「姐姐,來幫我看看這腮紅如何?」
言昭華正挑選着配飾,聽言昭寧喊她,就過去了,湊到她面前看了看,說道:「嗯,這顏色很配你,看着臉色好了很多。」言昭寧沒有化妝時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言昭華想起自己剛進房間的時候,都給她嚇了一跳,她這樣子,就和前世的自己差不多了,只不過,前世的自己是給謝氏殘害成這樣,而言昭寧卻是自作自受,自己將自己的身子搞垮。見她此時志得意滿的神情,言昭華哪裏會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也不去拆穿她,默默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言昭寧勾唇說道:「臉色好是自然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對了,上回元宵佳節,姐姐是不是拿到了一張覲見太子妃的請柬?」
言昭華替她戴上了一隻珍珠耳墜子,聽她這麼說,也有些奇怪,心中一緊,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花燈節的請柬是怎麼回事,全都是裴宣為了要見她而放出的□□罷了,生怕言昭寧追究,輕聲問道:「是啊,怎麼了?」
言昭寧開懷一笑,眼睛裏滿是斤斤計較的光芒。
「姐姐拿的是太子妃的請柬,而我這回拿的卻是皇後娘娘的請柬,咱們倆誰高誰低呀?」
言昭寧做了這麼多事,為的就是能在明面上壓下言昭華,在言昭寧看來,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大半了,譚家去找了皇上賜婚,言修不肯,皇上才讓皇后召她入宮問詢,她自然是要肯的,到時候,她也得了皇上賜婚,嫁的又是威武候府世子,而她言昭華嫁的是恭王世子,單就身份,兩人就已經相差無幾了,只要她嫁去譚家之後,再好好經營一番,今後未必就過的比言昭華要差,而世人皆知,恭王世子是個病秧子,就算他姓裴,可今後終究是做不出什麼大事的,可譚孝之就不一樣,他那麼好的才學,那麼好的身手,文武雙全,今後只要做成一些大事,還怕不能給她這個夫人掙到誥命嗎?
言昭華看着言昭寧,不意外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來,言昭寧已經魔障了,她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壓住言昭華,其實說白了,就是斗一口氣,言昭華不願和她多糾纏,神色如常笑道:
「那自然是皇後娘娘職位高了。」
言昭華答得滴水不漏,言昭寧撇了撇嘴,沒等到言昭華說大逆不道的話,有點不滿,不過隨即卻又高興起來,將言昭華剛替她戴上的珍珠耳墜扯下來,像是故意做給言昭華看似的,得意洋洋的當著言昭華的面戴上了另外一隻點翠耳墜,這段日子過的實在太憋屈了,真實的打擊讓她差一點就失去信心了,還好她沒有放棄,等到了今天的榮耀。
言昭寧的表情近乎入魔,言昭華看着她不禁暗自搖頭,和言昭寧的執着與心狠相比,上一世的自己真的是太沒用了,就算被謝氏打壓成那樣,都從來沒有動過要害言昭寧的心思。
既然言昭寧對她的品味不認同,那言昭華就沒有繼續再替她挑選了,將丫鬟手裏的配飾全都讓送到言昭寧面前,自己則坐到一旁淡定自若的喝茶去了,言昭寧一邊裝扮,一邊在鏡子裏觀察着言昭華的一舉一動,把言昭華的撒手看做是嫉妒的退讓,從前都是言昭寧嫉妒言昭華,沒想到她言昭華也有嫉妒的一日,想想可真高興。
哼,言昭華,你等着,待我入宮歸來,咱們便是相同的起點了,裴宣那個病秧子如何跟譚孝之相比,同樣的,她言昭華的好運氣已經到頭了,等她嫁給了譚孝之,將來成了威武候夫人,倒要看看,誰高誰低,誰上誰下!
言昭寧入宮覲見皇后之後,事情也就沒什麼璇璣了,皇上賜婚,皇后貼補嫁妝,雖然不能和言昭華的縣主規格相比較,但不在乎貼補多少,關鍵是御賜,要的就是那份榮耀。
米已成炊,言修已經無話可說了,原本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可是沒想到兩天之後,皇上又再次將他招入宮中,他才對這個小女兒越發痛恨了,原因就是,皇上告訴他,讓內閣已經擬出了簡易聖旨,過兩天就可以傳旨,言修很意外,一般賜婚聖旨,都要經過禮部反覆核查與請示,無關政治急件,一般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再加上若是賞賜比較豐富,內務府也需要時間採買,可是沒停過賜婚聖旨,今天擬,明天發的,不是兒戲嘛。
可言修不知道的是,皇上之所以這樣決定,不為別的,只因為言昭寧在皇后那兒說……她自己可能已經有了身孕,希望早些成親。言修就是打死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一個姑娘的口中說出來的。
皇后雖然覺得言家這小姑娘實在品行不怎麼樣,可是因為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讓她問詢這小姑娘,她也不好多說什麼,而皇上此時雖然有點明白言修為什麼堅決不肯,實在太丟人了,只是他自己說出去的話,再讓他收回又有點反覆的意思,想着難得做媒,乾脆送佛送上西,看在言修的面子上,就答應了。
言修聽到這裏之後,再也忍不住了,對皇上跪下,直言道:「皇上,臣惶恐啊!那孩子做錯了事情,我本欲罰她去家廟剃度,了此殘生,可事到臨頭,終究,終究是沒狠得下心,將她又在府里養了好些時日,竟不知將她的狼子野心給養了出來,她如今說這些話,便是將臣置於死地啊!」
說這些話時,言修已然老淚縱橫,實在是覺得沒臉面對,康德帝見他如此,也是同情,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溫言安慰道:
「不至於不至於!說到底都是些小孩子家家,不是什麼大事,她這婚事,朕既然說了,那就這麼著,她想早些成親,那就早些好了,大頭都出了,還在乎這些細節嗎?難為朕倒是想好好給她置辦置辦的,但時間太短,內務府估摸着也周轉不開,所以才讓皇后私下賞賜了一點,東西不多,添添箱罷了。」
「……」
此情此景,言修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譚家先是給他來了這麼一道,接着就是小女兒的自私,完全不顧言家聲譽,在聖上和皇後娘娘面前胡說八道,毫無廉恥,顧不上惹怒皇上,言修當即跪下對康德帝說道:
「皇上,這些話本不該臣說,可是,那丫頭和譚家的婚事確實我不看好,那丫頭品行不端,嫁去誰家都是害人害己,偏她自己毫無所覺,恬不知恥到如此境地,皇上一番好意,臣本該謝恩,但,但臣實在!實在……」
康德帝瞧着言修這樣為難,隱約也覺得自己這份媒做的有點不太對勁,他本來以為,言三姑娘和言大姑娘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平行樣貌該是差不離,意外犯下了錯,但本質應該還行,又趕上譚孝之大表痴情,康德帝才想成全他們,但如今卻是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可怎麼辦呢?口諭已經下去了,君無戲言,就算上了賊船,也要把這條船給開出去啊。更何況,也不算是他一意孤行,譚家對這門親事那可是盼望的很,可見譚孝之對言三情根深種,儘管因為言三姑娘的‘坦白,讓康德帝對譚孝之的印象也大打折扣,原本的痴情形象,因為言三姑娘說自己懷了孕而蒙了紗。其實痴情難耐,做出不該做的事,若是往好了想,那是世間難得,若往壞了想,其實就是沒規矩,不尊重……康德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