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言修低頭看着言昭寧的慘況,哭聲顫抖,渾身瑟縮,滿身的血痕,衣衫凌亂,髮髻鬆動,抱着頭嚶嚶哭泣,這到底是他的親生骨肉,哪裏能真的下死手打死她呢。先前狠勁兒一下子消失了,手裏馬鞭給言昭華拿走了他都無所覺,堰伯過來將他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言修只覺得頭疼,不住用手心拍着額頭,言昭華把鞭子放在一側,過去把言昭寧拉了起來,言昭寧這個時候也感覺出來,言昭華可以救她的命,腦子裏便不再想其他的,順着言昭華的手站起來,瑟縮的躲在言昭華身後,言昭華撞了她一下胳膊,對她比了比言修的方向,言昭寧還沒有被打傻,知道言修出了氣,這個時候她去道歉會事半功倍,顫抖着抱着雙臂,來到言修跟前兒跪下,膝行兩步來到言修身旁,低聲說道:
「爹,女兒知道錯了,今後再也不敢了,爹,看在我死去娘親的份上,您就饒了我吧。」
言修被言昭寧這句話給觸動了,謝氏的死到底怎麼回事,旁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謝氏死的不明不白,背後雖然是柳氏的手筆,可是也有他默許的成分在內,他默許柳氏殺了謝氏,心裏對謝氏的兩個兒女也有愧疚,調轉目光,看着言昭寧被他打的慘狀,到底還是於心不忍,氣歸氣,可要真打死她,言修自問還下不了手。
抬頭看了一眼言昭華,見她神色無奈,知道她心情也很複雜,將言昭寧一把推開,站起身來,說了一句:
「給我滾回去,閉門思過,禁足三個月!」
對於言修對言昭寧的處置決定,言昭華並不覺得意外,言昭寧算是言家和言修最親的孩子,她犯了錯,言修會責怪,同時也會自責,他打在言昭寧身上的鞭子說明了他的憤怒,可正因為他還願意打言昭寧,才說明了他還沒有放棄言昭寧,如果他真的想放棄的話,就該是像上一世他把言瑞謙趕出府時那樣決絕,所以當言修拿了鞭子動手之後,言昭華就明白了言修的意思,所以才會在最後關頭替言昭寧求情。
言修心裏矛盾,卻也抵不過護犢之情,終究還是軟了,決定再給言昭寧一個機會。
言昭寧被人帶回去醫治,堰伯將府內上下又一次整治,人人嘴巴如鐵桶一般,不會傳出任何不利於侯府之事。言修當天晚上也顧不上休息,直接去了地牢,準備好好的審問一番龔如泉去。
言昭華不能旁聽,也就回了青雀居,染香和青竹她們立刻迎了上來,兩人抱着言昭華哭了好一會兒,才給言昭華好言相勸止住了眼淚,打了熱水進來,言昭華放鬆的泡了一個熱水澡,穿着一身斜襟素色絲綢浴服出來,髮絲披散在肩,坐在梳妝枱前,讓青竹給她稍微擦了擦頭髮,感覺心裏亂亂的,就接過青竹手裏的松江錦巾,說道:
「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擦,待會兒就上床,稍微看會兒書就睡,燭火我自己熄就行了。」
青竹提出多陪陪言昭華,怕她今日受驚,言昭華堅持不需要,兩個丫鬟才將東西全都收拾了,走了出去。
言昭華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恍惚間似乎都有些不認識這張臉了,黑眸如點漆,深闊的雙眼皮讓這雙眼睛看起來更加深邃有神,,濃密的睫毛上還掛着水汽,想起今日的種種,言昭華長抒一口氣,要說她不后怕是假的,真的很難想像,若是今日被龔如泉得逞的話,她現在又將是什麼光景,估計已經沒命了吧。
放下乾爽的錦巾,不打算擦頭髮了,準備起身往床鋪走去,可一時沒注意,右腳踝一軟,整個人再次跌入座椅,低頭看了看沒有穿襪子的右腳腳踝,發現那裏似乎比左腳大了許多,試着動了動,雖說沒有那種鑽心的疼,可也是僵硬着的,就好像骨肉被什麼東西綁住了,轉動起來不那麼順暢。
早知道剛才就讓染香和青竹給她拿點藥酒來揉揉的,現在她們都走了,再喊人又有些麻煩,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不說了,若是明天還疼,再找大夫看看好了。
正要扶着梳妝枱站起來,忽然聽見西窗一響,言昭華回頭的那一剎那,似乎看見一道黑影,可定睛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納悶西窗怎麼會突然自己開了,正要去關,肩膀就被一隻手給壓住了。
言昭華嚇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猛地回頭一看,黑巾矇著頭臉,只露出兩隻眼睛,身上穿的依舊是一身黑,下意識就要喊,卻被他的手給捂住了嘴巴,言昭華只覺得後背往梳妝枱上一撞,那人一隻手撐在她身後的梳妝枱上,一隻手捂着她的嘴,姿勢就好像她被禁錮在梳妝枱前似的,腦中轟的一聲,兩隻大眼睛瞪着他,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只見他緩緩的靠近自己,言昭華只覺得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眼角餘光往門邊瞥着,估算着自己逃跑的機會。
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顏,只覺得那雙黑眸竟然比天上的繁星還要明亮,似乎將他的心照的雪亮,從未有過的感覺,大眼睛似乎習慣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往旁邊分神,狡黠的樣子別提多可愛了,讓人恨不得狠狠的把她摟入懷中好好的欺負一番才過癮。
「你不要叫,我放開你,你要是叫了,我保證能在你家護衛沒來之前,就真的對你做些什麼。」
故意壓低的聲音聽得言昭華渾身酥軟,這人她攏共見過兩回,每一回都是差點要送命的時候,言昭華當然知道他的本事,也明白自己在他面前,弱的像只小螞蟻似的,只要他想殺她,估計也就是一眨眼,一刀子的事情,權衡一番后,言昭華識趣的點點頭,誰料那人卻是一動不動,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怎麼說呢,看見言昭華點頭之後,他居然有那麼一點失望,因為如果她反抗的話,他說不定真的有理由可以對她做點什麼了。
言昭華下意識的動了動,那人捂在她嘴上的手才微微鬆開,欺上前的身子緩緩的後退,慢的就像是不捨得一般,好不容易等他站直了身子,言昭華才緩過了神經,防備的看着他,卻不說話,一雙眼睛似乎會說話一般,勾的人心癢難耐。
言昭華不自在的垂下頭,壓低聲音問了一句:「你來做什麼?」這麼問了一句,言昭華覺得似乎有點生硬,又追加了一句:「這裏是我的閨房,你不該進來的。」
那人收回了目光,看眼睛,似乎像是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是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抓言昭華的腳踝,言昭華嚇了一跳,趕忙就要往後縮,卻哪裏快的過他,一把抓住之後,就如白天一樣將她的腳擱在他的膝蓋上,見她腳踝腫了不少,一看就是沒上藥的樣子,忽然感覺心頭有些不悅,這樣不愛惜身體,真該要好好的教訓教訓。
言昭華不知道那人在生什麼氣,而她甚至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就是知道他在生氣,捏着她腳踝的手似乎加緊了些動作,言昭華一聲吃痛,就想收回,卻被他牢牢攥住,然後言昭華就對上了一雙帶着狠意的眸子,不明所以的被盯得背脊發涼,那眼神,就好像突然發現言昭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壞事一般,弄得言昭華一頭霧水。
「怎麼不上藥?」
那人終於開口,依舊是壓低的聲音。
言昭華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答道:「哦,丫鬟們都睡下了,明兒上也沒事啊。」
「哼。你倒會慣着她們。」聲音中透着意味不明的意思。
言昭華只覺得他這話透着股意味不明,小聲回了句:「不用你管。」
又覺得如今兩人這個說話的姿勢太過曖昧,實在不應該,從他手上抽回了腳,穿回繡花鞋裏,扶着梳妝枱就要站起來,可腳踝那兒忽的一痛,身子往旁邊歪了歪,幸好撐住了梳妝枱才不至於倒下,覺得這腳太奇怪了,泡澡前明明並不覺得有什麼感覺,可現在痛感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