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笑夠了沒有?你今日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總不能把我晾在半途中啊。」
言昭華知道他對自己沒有惡意之後,懸着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敢和他提條件了。只見那人終於忍住了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個,古靈精怪到讓人想把她抱起來重重打兩下屁股的小丫頭,說道:
「我已經救了你的命,你還要我怎麼救你?把你送回家去嗎?」
言昭華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要你送我回家,但想讓你送我去其他地方。」
「哪兒?」這丫頭不想回家,還想去哪裏?
言昭華左右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是夜幕降臨,她先前被劫持着走了那麼遠,長寧候府的護衛們到現在都沒找到她,所以她被劫持走的消息,這個時候肯定已經傳回了長寧候府,在言修沒有更大的動作前,她必須以一個讓人放心的姿態回去才行。
「送我去定國公府門外就好了,我會自己找世子夫人的。」
到了定國公府,她在私下聯絡顧氏,讓她出來接她,然後讓顧氏送她回家,顧氏是長輩,她送自己回家,才不會影響名聲。
那人一聽就明白了言昭華這麼做的含義,不得不說,這丫頭腦子轉的確實很快,他剛才沒想到這一點,她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若是傳出被人擄走的消息,並且還無緣無故被個男人送回家,這樣一來,不管怎麼樣,她的名聲就毀於一旦了,就算她身上沒發生什麼事情,可外界對她的印象就會改觀了,這樣,很影響小丫頭今後嫁人……哼,嫁人?這丫頭想的還真遠……
言昭華見他愣着不動,以為他沒聽明白,又湊上前去說了一句:
「就是定國公府謝家,朱雀街東邊兒第三家,你要不認識路,直接帶我進城就好,我自己雇轎子去也成。」
言昭華看那人依舊盯着自己,伸手摸了下頭髮,這才發覺髮髻鬆了,怪不得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了,言昭華羞赧的低下了頭,卻不料鼻子卻忽然被人碰了一下,那人用食指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很自然的將手送到她面前,讓她看指腹上沾上的臟污,言昭華愣在當場,腦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這人的身量和動作,怎麼跟裴宣有點像……上回在兔兒山的半山腰涼亭里,裴宣靠近過來替她摘過頭上的樹葉,似乎也就是這種感覺了。
不過立刻,言昭華就把這個想法給克制住了,裴宣是全京城都知道的病秧子,他哪裏有這麼好的身手啊,讀書興許他是天才,可這人身上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氣勢,十個裴宣也堆不起來啊。那一刻,言昭華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怎麼會忽然想到裴宣呢。
將腦中混亂的想法摒棄,言昭華趕忙退後兩步,然後用袖口擦了擦鼻頭,也不知因為情緒還是害羞,一邊擦臉一邊就紅了起來,像個煮熟的蝦一般,那人看着她笨拙的擦,卻怎麼都擦不到位,那個着急啊,不管不顧,一把將人拉扯到了身邊,用他那略帶薄繭的手掌在言昭華的臉上擦了幾下,只覺得指尖的觸感好的讓他不想放開,心中生出邪惡的念頭,幸好被理智壓下,強迫自己放開了手,因為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放手的話,這丫頭估計就要羞紅的咬舌自盡了。
放開言昭華的臉之後,那人將兩手交握在一起,似乎在回味着先前的觸感,不過一接觸到言昭華遞來的目光時,他又把回味改成了嫌棄,用力搓揉了兩下手心,以示自己只是單純的想幫她擦臉上髒的地方,沒有任何輕薄的意思,搓手就是表示,他也嫌臟……好吧,編不下去了,就這觸感,哪怕再臟點,他也不嫌棄啊。
為了不讓自己拙劣的演技暴露,那人趕忙轉過了身,用背影對言昭華說了一句:
「跟我走吧。」
言昭華還在納悶這人最後搓手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臉上已經臟到了要靠搓的地步了嗎?不過他這麼說是同意帶她回定國公府了嗎?踩着碎步跑着跟上去,言昭華雖然看起來很淡定,其實內心還是很忐忑的,因為她也不確定自己這麼迂迴一招,是有效還是無效,若是反而弄巧成拙了的話,該怎麼辦?顧氏對她很好,可是在這種事情上,她真的會真心幫自己嗎?言昭華邊走邊在腦中想着這些問題。
長寧候府,言修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對堰伯和一干出去搜尋的護衛們吼道:「什麼?還沒找到?去把樹林給我砍了,就是把樹全都砍了,也要把大小姐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護衛們嚇得低頭不敢說話,堰伯也是悔恨不已,他怎麼就沒有阻止大小姐呢,既然早就發覺林子裏有變,不應該逞強的,他們從下午開始一直在找,如今太陽都快下山了,最後一絲晚霞正掛在天邊,再過一炷香,天就真正黑下來。夜裏的山林,就算大小姐脫險,她一個人也是走不回來的。
言昭寧一直跪在地上哭,言修被她哭的心煩意亂,吼道:「別哭了,哭什麼哭!你姐姐若不是為了找你,又怎麼會落入賊人手中!你看見她冒險,你就不會喊一聲,警告她嗎?」
言修的話讓言昭寧哭的更加厲害了,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
「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跟大姐姐置氣,我想提醒大姐的,可是那些人特別凶,我害怕啊!爹,你一定要救救大姐,要不然我真是一輩子都良心不安啊。」
言修見她哭的滿臉淚痕,也是有些心軟了,他也是的,這才多大點的姑娘,遇到危險哪裏會顧及其他,擺擺手,撫着額頭坐下,對言昭寧說道:「行了行了,你起來吧。還愣着幹什麼,再出去找啊!」
堰伯和護衛們領命,趕忙轉身出去,走到門邊的時候,堰伯不禁頓了頓腳,回頭看了一眼,正從地上爬起來的言昭寧,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可最終還是決定不管怎麼樣,先把大小姐找到才是最緊要的,其他的話,等到找到大小姐以後再說也不遲啊。
堰伯他們離開之後,言昭寧就一直陪在言修身邊,言修則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捏着眉心,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言昭寧小心翼翼的給他遞了杯水過去,對言修說道:
「爹,您別擔心,大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言修此刻懶得和她說這些話,站起來走到門邊看着院子,突然轉過來對言昭寧問道:「你再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按照堰伯說的,他們似乎已經穩操勝券了,怎麼最後你大姐會人抓住了呢?」
言昭寧心頭一陣發虛,趕忙定定神,把早就準備好的詞說了出來:
「具體怎麼樣我也不太記得了,當時情況非常混亂,我只知道,那個人他用我威脅府里的護衛,護衛們一點都不怕,該打還是打,那賊人可能就覺得我沒用,才想去抓大姐的,我,我當時被踢了一腳,後背到現在還有個大腳印呢,爹爹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堰伯他們,看我有沒有被踢,要不讓哪個姨娘給我看下也成啊。」
言修越聽心裏越煩,不耐的揮揮手,說道:「行了行了,別折騰了,沒說不相信。」
就在這時,外頭門房來報,說是定國公府來人了。
原來是顧氏和龔姨娘一起登門,龔姨娘是誥命出身,也是可以拜訪府邸的。
顧氏讓人將東西拿上來,對言修說道:「這些是三月里給孩子們量身做的夏衫,沒等到試穿,他們就都回了侯府,正好現在有空,就給他們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