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記憶,四年忘卻》六十(3)
儘管是在山裏支帳篷睡,老孫還是打算給陶小瀾打一盆洗腳水來。他從後門再次走進寺廟,到伙房去要一桶水,寺廟裏的伙房和尚特別友善,先給木桶灌了半桶熱水,然後又灌了半桶冷水。圍牆邊的小路很暗,月亮的冷光被廟宇擋住了,老孫一木桶的溫水顫悠悠潑出去不少,好容易搖到了帳篷。陶小瀾把襪子脫了,一手扶着那棵老銀杏,纖纖的身子斜在老樹榦上,她翹着腳,他舉着木桶,給她的腳上澆水,那腳在黑夜裏,月光下,水流上去,又流下來,細細白白的,稜角分明,這流動的水居然賦予她的腳一種玉般的質感,老孫澆着澆着,感到說不出來的美麗,不禁呆了,一桶水居然全都澆在一隻腳上,只好又跑回寺廟再討了一桶水。等兩人躺進帳篷,鑽在各自的睡袋裏,她讓他把帳篷的側窗拉鏈打開,那輪漸漸升高的月亮正好照進來,斜在睡袋上沿的花紋條上,等那皎潔的銀盤升到天頂的時候,夜變得深沉,開始有了第一陣風拂過山林,可以聽見那棵老銀杏的葉子如何沙沙作響。老孫暗嘆,明月照無眠。兩個人並肩躺着,並不看對方,老孫聆聽着自然,也聆聽着陶小瀾的呼吸聲,很弱很細,儘管很細很弱,彷彿就象貼在耳邊一樣,老孫扭頭去看她,她的臉如被月光柔和的摩挲着,看着看着,不知她有無覺察到老孫的看着,但漸漸,再聽,她的呼吸聲變得有一點點急促,或是緊張,或是期盼?老孫胡亂想着,這胡亂的想法鼓舞他的勇氣。他掀開自己的睡袋,然後伸手摟住旁邊睡袋裏的陶小瀾,她動了一下,不知是反抗還僅僅是觸動一下,他用嘴把她的嘴堵上,她不掙扎就投降了,象等待了許久,突然,她伸出兩條長腿緊緊夾住他的腰,這誘惑着老孫的大膽,月夜山裏的味道和着月光讓激情燃燒了,無處釋放的能量瞬間融化了,兩人被無邊無際的吻驅使着,**的靈魂——這黑夜的精靈似乎從海面上浮起來,升高,升高,空間在消失,時間也在消失。擁抱着在帳篷里滾動時,老孫覺得幸福時光似乎來得太快了,快得難以承受,象美夢,又象是一場夢魘。但即使是夢魘,老孫還會這樣去做的,太渴了,鴆酒也要用來解渴,何況是心儀的陶小瀾。那一刻,他還有種大功將成的虛脫感,不能承受之輕?第一次進入她的身體時,"啊!"地一聲輕喚,她的眼睛在月光里睜得很大,迷惑且驚疑的樣子,這眼睛讓老孫感到真實和快樂,甚至有點放縱自己,他清楚地記得,這是最早在布達拉宮前的廣場上看到的一雙眼睛。疼,她呻吟着,她任他輕薄,她的叫聲在山裏若有若無地飄蕩,讓山林增添了幾份莫名的妖冶。她每一聲叫都象大海冒出的水泡,一上來不密,後來一個接一個波濤洶湧。最後,陶小瀾軟軟地睡在老孫懷裏,象冬天時一隻貓煨在熱灶邊。老孫睡得很死,半夜裏,他突然醒來,因為他聽到寺廟裏的狗叫聲,再側耳可以聽見寺廟裏有人在說話,一切都迷迷糊糊的。《奧賽羅》中說,燃燒的恆星已沉入大海。接着,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幢舊房,月亮升的老高,眼前有一片草坡,躺着他心儀的姑娘,正在等他,靜如處子,尤物一般將他纏綿。最後,他倒在一個開滿鮮花的山坡上,忽然一陣黑風刮過,鮮花盡數謝落,天地搖晃,遠處的河流泛濫,山巒浸沒於無邊的黑暗之中。轟!叭!耳朵中傳來劇烈的放鞭炮的聲音,他吃力地扭過頭去看,竟然發現很多人在做法事放鞭炮,古怪的是不少人手上拿着"二踢腳",哄!地一聲,炮仗沒有上天,手腳倒都給炸沒了!天!!——他透不過氣來,驀地從夢中醒來,"嚯!嚯!"張開大嘴猛吸兩口氣。他回想起剛才做的夢,想起晚上寺廟裏超度冤魂,放焰口,餓鬼的事,而自己正睡在寺廟的圍牆外面。便又是一身冷汗。他扭頭去看陶小瀾,她似乎睡得很安穩。有風刮過帳篷。天將亮未亮之時,山裡和寺廟的鳥已經全部起來吵鬧了,象是議會會間休息一般。在鳥的聒噪聲中醒來,他已經忘了昨夜的怪夢,也不想把這個怪夢告訴陶來破壞兩人的心情。身旁的氣息,促使老孫感到自己的**象火山噴發一樣強烈,地動山搖,半夜積攢的能量似乎只有進入對方的身體才能宣洩,於是他又一次長久地進入了陶小瀾,她似乎也忘了自己的身體是誰,完全沒有了白天的風景,判若兩人,盡情放逐着。那時的感覺象是駕駛飛機的快樂,操縱桿一拉,飛機頭離開地面,如脫韁的野馬,你無法想像這是真的還是幻覺?老孫覺得自己只是實習的飛機駕駛員。完事時,陶小瀾忽然開口,你介意女友不是處女嗎?老孫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麼。後來他說,不是處女,也沒法子。她忽然笑了出來,咯咯了兩下說,很多女孩有辦法,她們在例假結束的最後一天與男人做,這樣男人就看不出來了。聽到這話,老孫很吃驚地扭頭看着她,覺得這話與她的風格似乎不太匹配。但很快,快樂的情緒就掩蓋了一切。兩人決定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出山岡了,除了鳥的鴰噪之外,山林和寺廟還是靜悄悄的。老孫鑽出帳篷,剛伸了一個懶腰,不禁吃了一驚,原來距帳篷幾米之處居然有個中年男人在一聲不響地練氣功。老孫心想,他都聽去了?!轉眼就去看陶小瀾的反應,她早已恢復了白天的寧靜,把兩隻手插在褲兜里,聽任晨風吹拂,散開的長發被風撫摩着,飄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