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 國家的意義（六）
在警局裏，我和老爸做了簡單的溝通，經歷了一系列事件后，我反而覺得，在警局警局比家裏更安全一些。
從我的描述，可以很輕易的覺察出，這個拆遷小區，有太多的異常。
姥爺的敵意，太姥姥的提醒，表哥的劇毒套餐，以及村民們異樣聚焦的目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超越了正常的層次。
所以，所有的顧忌都不再有意義，第一時間逃離才是正途。
從警局歸來，老爸就開始收拾行李，帶好手機錢包，把日常用品往車上運。
聽說我們要走的消息，姥爺的臉越發的陰沉，卻沒有說話。
他拒絕我們邀請他一起走的建議，我們自然也不敢強求。
我們收拾的速度很快，從回家到準備出門，只用了半個小時。但是，當我們再次回到自家的車子旁邊時，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的人。
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小區裏的拆遷戶，原來一個村裏的叔叔大爺們。
他們阻擋住我們上車的道路，將我和老爸圍住，一聲聲的憤怒斥責不絕於耳。
“你們不能走！”
“還沒有結案，這裏還需要你們！”
“真沒良心，人還沒找到，你們就要丟下兩個老人！”
我在老爸的懷裏，望着他們的眼睛，忽然理解了太姥姥的話，想走，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不走，來我屋！”
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人群分開，我見到了顫巍巍的太姥姥。
……
……
我和老爸坐在客廳，從回來榮城，第一次認真的陪着太姥姥一起。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正好可以掩飾所有的交談。
“看看電視吧。”
太姥姥的眼神還是那樣麻木，語氣也還是那麼平淡，那麼像一個木偶人，但是，依偎在她身邊，有一種讓心安心的舒適感。
也許，這才是屬於真正老年人的睿智吧，我這一百多年，過得太過安逸，我的心理，實際上還是一個孩子啊。
這樣強行自我安慰后，我回頭看看電視，是榮城地方台的新聞，榮城封海休漁，市場上養殖和冷凍海鮮的價格上漲，各大魚港嚴格禁捕，等等。
畫面中，有警員扣押非法漁獵的人員，一隊隊的，竟然達到上百人。
看到畫面中洋洋得意的警察們，我和老爸對視一眼，海邊的管理，或者說，世界屏障的管理，已經嚴格到這種程度了么？
太姥姥卻是一臉淡然，和看花邊新聞並沒有什麼兩樣。小屋門口，蹲着姥爺，一直盯着我們這邊看。
天色漸漸昏暗，太姥姥開始在沙發上打瞌睡。
太姥姥眯縫着乾癟的眼皮，慢慢抬起了手，老爸很有眼色的扶住，將太姥姥攙扶起來。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一起進了太姥姥的屋子。期間姥爺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到小屋門口。
……
……
夜色如水，老爸抱着我，小心翼翼的從小區的陰暗處穿行。
雖然已經很晚，小區道路上偶爾還會有人漫步，其路線恰好覆蓋了整個小區的要道。
我們要做的，就是藉著路邊花園的掩飾，艱難前行。
至於我們的車子，那周圍有至少五個人看守，好像戰爭時期的民兵。
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這說明，他們對於控制我們的行動，給與了高度重視。
我和老爸都還記得，太姥姥打開自己屋子後窗的時候，那种放生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提醒着我們，逃離，只有一次機會，再被抓到后，一切現實的偽裝都將被撕開，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老爸不太理解我為什麼經過垃圾桶時候，還要有心情揀一塊肉骨頭包好帶在身邊。
其實我也不太理解自己，只是直覺感到，關鍵時刻，老爸有尼龍繩，我卻沒有任何武器。
不遠處的夜貓冰冷的屍體提醒我，也許這塊肉骨頭，也有發揮作用的時候。
當然，我沒想到，這個時候來得如此之快，簡直就像我的先知光環在發生作用。
……
……
一個小時后，我們兩個終於翻過了小區的圍牆，一路狂奔，最終氣喘吁吁的坐在某個店門前。
這個時間，店鋪早已關門，道路上時而駛過一兩輛車，都沒有太在意我們兩個。
直到遠方有輛警車越來越近，我和老爸才下意識站起身，往店鋪的陰影處躲去。
又一輛警車，再一輛警車。
所有警車的方向，都指向我們曾經住過幾天的，那個拆遷小區。
等道路上重回安靜，我們兩個剛剛舒一口氣，有什麼拱我的後背。
一條巨大的狼狗興奮的來到我們身邊，聞來聞去，我們都不敢動。
“你們怎麼這麼晚還出來啊，放心，我家的狗狗不咬人！”
我和老爸都提高了警惕，這年輕人雖然表現正常，但是好像並不打算立刻就走，而是坐在了我們身邊。
“你們知道嗎，今天的交互信息好熱鬧的，據說前面小區，發現了異端！”
年輕人好像是在隨意的聊着天，眼神卻一直盯着我們。
“你們……先不用着急走，就在這裏陪陪我吧！等我驗證了你們的交互信息再走！”
我望了一眼老爸，顯然他知道交互信息這個概念，他的眼光有點冷，要不是比我還高的大狼狗威懾實在太大，我懷疑老爸又要爆起殺人了。
“交互信息是什麼啊？”
我想，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問出這樣的問題，應該在情理之中，看老爸的臉色，我這句話問得沒毛病。
以後有時間，一定得跟老爸專心對一對這個世界的情況，不然每次都像這樣靠默契，實在太考驗。
我這樣想着，看大狼狗還在興奮的拱我，忽然心下一動，拿出一塊肉骨頭，放在狼狗嘴邊。
年輕人稍顯詫異，卻並沒有阻攔，也許剛才自家狼狗對這兩個人這麼感興趣，也和這塊肉骨頭有關。
再說，我還是一個不知道交互信息為何物的小孩子，這一點應該很具有迷惑性。
於是，年輕人只是略帶輕鬆的解釋着，“交互信息啊，就是我們神之子民，可以在短距離相互交互想法哦。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也可以植入這個功能哦。”
我點點頭，這就是老爸曾經提過的，木偶人之間的鏈狀網絡吧。
大狼狗低頭啃着我的肉骨頭，年輕人微笑着望着我，我卻能看到他身後，老爸再一次掏出了尼龍繩。
他這熟練的身手，是不是練習過很多次了？
……
……
這回，我們真的要快點走了。
一個冰冷的年輕人，還有一隻抽搐的大狼狗，就躺在街邊，分分鐘都可能被發現。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們背着路上採購的一大包乾糧和飲用水，趕到了第一站目的地，天盡頭。
老爸說，因為世界屏障的存在，這個世界其實是不存在飛機的，而火車的審查之嚴格，也遠遠超過想像。
現在的我們，想要逃出層層疊疊的木偶人關卡，幾乎不太可能，索性反其道而行之，來木偶人絕不會踏足的天盡頭暫避。
當然，那地方也有很大的不穩定因素存在，那就是……安靜坐在礁石上，等着我們的老媽了。
老媽沒有被勒死，也沒有被綁，她身邊擺滿了各種方便食品包裝袋，臉上都是微笑，就好像幾天前一樣。
“你們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