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故地重遊（上）（第七更）
學院校舍區東面，那一向人跡罕至的湖畔。
牧凌仙一到這裏，便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裏，一如往常，正看着湖面。
他嘴角一勾，走了上去。
站在湖邊的倩影微微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又轉了過去。
一如往常。
“你還真在這裏。”
牧凌仙微笑道：“難得從前線回來，就在這裏發獃啊？”
虞素靈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話太多了。”
三年未見。
他沒有多少變化，她也沒有多少變化，除了美的更加驚人。
除此之外，一如往常。
他心中的石頭落下了地。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在湖邊，看着湖面的水光。
十六年前，他們剛剛加入學院不久的時候，一次比武之中，他差點弄哭了她，於是慌亂之下帶着她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這裏。
那天他們也是這般，在這裏看着湖光，一言不發，
於是這十六年裏，他們都經常來這裏。
片刻后，牧凌仙忽然開口道：“對不起，當時傷了你。”
虞素靈的聲線依然沒有多少起伏：“那次比試，我輸了而已，你來這裏，就是說這個么？”
“在你眼裏只是比試么？”牧凌仙搖了搖頭，苦笑道：“當然不只是說這個，我打算回南豐域一趟，你要一起么？”
虞素靈這才回過頭來：“你要回邊平城？”
牧凌仙卻是搖了搖頭：“不，只是想去一些地方……走走。”
虞素靈頓了一會，淡淡道：“我可不會陪你閑逛。”
一天之後，南豐域，青葉城。
“你要上山么？”
站在高聳的青竹峰下，虞素靈歪了歪頭，看向牧凌仙。
她自己沒有發覺，不過這個動作在牧凌仙眼中倒是有幾分可愛的味道。
牧凌仙微微一笑：“不用了，我有其他地方想去。”
青竹峰，這裏是自己異世界記憶的起點。
不過當初恢復記憶之前，自己已經來過了，而且如今山莊裏還坐鎮着不少人，以自己二人現在的身份，上山也有些麻煩。
當然，他也想去秘境中看看程青青的墓碑，但是此時帶着虞素靈，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不合適。
“走吧，離這裏也不算太遠。”
他看了幾眼，瀟洒的一揮衣袖，轉身離去。
虞素靈看了看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南豐域雖然只是下域，但是一來是學院院長陳龍和如今代理院長越明舉等破天七帝中好幾位的家鄉，也是賈家祖地所在，有着青竹山莊，一直以來都有好幾位帝境強者坐鎮，將周圍的魔傀每年都要清掃幾遍。
因此這幾年下來，其他地方大多都還在戰火之中，反倒是南豐域的魔傀之禍先被彌平大半，只剩下零星還未完全清除，在四年魔傀暴動之時也沒多少損失，成了大陸上少有的較為和平的地域。
以往秀麗的風光，經過兩度戰火摧殘，這些年也都頑強的恢復了不少。
比如這風景宜人，雲霧繚繞的青羅山。
此刻，牧凌仙和虞素靈二人，便行走在這青羅山道上。
虞素靈歪着頭，看着眼前除了秀麗些，便看似再無特別之處的山景，有些不解。
“是不是覺得這裏沒什麼特別，我帶你來這裏，很奇怪？”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牧凌仙笑道。
虞素靈沒有說話，牧凌仙看着腳下的青石，微笑道：“這裏對我來說，倒是個很特別的地方。”
“所以，我想帶你來走一走。”
這裏當然對他很特別。
青竹峰是他旅途的起點。
而這裏，就是他的第一站。
當初，他便是在這青羅山上，碰到了那個堅強而又秀麗，身披黑色的少女，以及那個滿臉懵懂，卻有着做一名鑒寶師夢想的清秀少年。
眼前似乎又浮現，那少女走在山道上的身影。
那個叫做金鷹門的門派早已經不在，她後來創立的羅剎門也已經遷到了玄隋瘴地，但是百年的時光流逝，這山道的模樣，卻一如從前。
會不會又在這裏，碰到一個同樣模樣的少女呢？
正當他這麼想着，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響動。
兩人回過頭，卻見一名身穿黑衣，帶着斗笠的少女，手上提着帶鞘的刀，有些警惕的看着兩人。
“你們是什麼人？”
牧凌仙先是一怔，有些愕然，隨即笑了起來。
這帶着斗笠的少女，當然不是刀紅影。
臉上還帶着一絲青澀，和那時年紀雖小，卻已經十分成熟的刀紅影不同。
但是眼中的那一絲堅毅，卻是一般無二。
“我們是什麼人么？”
牧凌仙笑了起來：“我倒想問問，你是什麼人？”
“那還用說。”少女揚起下巴：“沒看到我的打扮嘛。”
“我是來這裏朝聖的。”
“朝聖？”牧凌仙失笑：“怎麼個朝聖？”
“你們這都不知道，居然上青羅山么？”少女有些鄙夷的看了兩人一眼，隨即有些嚮往的看向山頂的方向：“這裏可是當年，羅剎女帝和學院的院長大人相遇的地方，也是女帝傳奇開始的地方，她就是在這裏一人一刀，剿滅了惡霸金鷹門，並且創立了羅剎門的。”
“哦？你很崇拜她么？”牧凌仙微笑問道。
“那還用說？”少女哼道：“南豐域的年輕人，誰不崇拜女帝的？雖然那些臭男人更崇拜不動尊帝，但是我覺得還是女帝更厲害。”
“畢竟不動尊帝是天玄試煉之後才聲名鵲起的，而女帝，她在那之前，可就已經是我們南豐域的……”
聽着少女滔滔不絕的說著刀紅影的事迹，牧凌仙嘴角勾起弧度。
不知不覺間，當年的那些年輕人，也已經成為現在年輕人們眼中的傳奇了啊。
只有這時，牧凌仙才會感覺到，已經確確實實，百年過去了。
“唉，真可惜，當初爹娘不讓我遠行去西靈域加入羅剎門，說我年紀太小。聽說這幾年想要加入羅剎門，已經需要人引薦才行了。”說到這裏，少女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惋惜之色。
“是么？”牧凌仙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如果有人給你引薦，你現在就願意去西靈域了么？聽說那邊還是挺危險的。”
“那當然。”少女挺起了胸膛：“我才不怕危險呢，我最大的夢想有兩個，一個是加入羅剎門，見到女帝本人。一個就是和當初的女帝一樣，一人一刀，懲惡揚善！”
“話說回來，你們是誰啊？”少女這時才回過神來：“而且你們身上的衣服，好像有些眼熟。”
牧凌仙忽然一咧嘴，指向少女背後：“那不是羅剎女帝么？”
“什麼，女帝？”少女驚喜的回過頭去，卻見背後一片空蕩蕩。
她馬上氣哼哼的回過頭：“你們敢騙……咦？人呢？”
只見面前的山道上，同樣是一片空蕩蕩，看不到半個人影。
“剛剛還在的，怎麼突然就沒了，難道……是鬼？”
山風吹拂過來，少女抱着肩膀，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她看到地面上，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咦，這是什麼？”
她好奇的走過去，撿了起來。
卻是一封簡單的信閥。
但是等看清楚上面的字，少女驚喜的叫了起來。
“羅剎門的引薦信？這是……學院教授的印戳？剛剛那兩人，是學院的教授么？難怪衣服看起來好熟悉。”
青羅山下，虞素靈看着牧凌仙。
“你給她引薦信了？這樣好么，她只是個普通人吧。”
兩人雖然都才進入學院不到二十年，但是都已經達到帝境的修為，自然早已不是普通的學生。
但他們又並非老師，在六年級的時候便達到了帝境，可以說是史無前例。
畢業自然是不用說了，哪怕是學院的大部分老師修為都比不上二人，於是越明舉臨時做主，給了二人榮譽教授的頭銜。
雖然並不是真正的教授，但是待遇和學院中的帝境教授已經沒有分別。
而羅剎門是學院的破天七帝刀紅影所創，如今雖然是獨立的宗門，但也幾乎相當於學院的支脈了，以教授的身份，引薦一個人自然是輕輕鬆鬆的。
“有什麼不好呢。”牧凌仙微笑道：“你我一開始，也是普通人不是么？”
“難得有夢想，不能去試一試，未免也太可惜了。”
“走吧，要去的地方，還有很多呢。”
接下來的幾天裏，牧凌仙帶着虞素靈，遵循着前世的記憶，順着前世的足跡，將那些熟悉的地方，再次一一走過。
先是江陵城，他帶着虞素靈在這裏走過依舊繁華的街道，乘舟游過城外的湖泊。
他當初在這裏攪亂了十城天才聚會，打了城內第一世家歐陽家的祖孫三代，又偶然間指點了陸風和莫非兩個小傢伙。
前者後來因為一段緣分，和自己的大弟子越明舉結成友人，自己也是相當勤奮的天才，如今和其他幾人都已經加入學院，成為學院的老師。
而後者更不用說，未曾辜負自己的期望，將摯友的絕技黑煉七殺再次重現於世，繼承了黑羽刀帝的稱號，比起當世任何妖孽天才也不遜色。
接着是紫楓城。
此時正是滿城紫楓綻開之季。
此時的紫楓城，和丹塔，紫楓共同聞名的景物，還有城中央，那如同一個巨型天坑的龐大掌印，那是某人當年冒充老爺爺之時，一掌按下的。
滿城楓葉之中，彷彿又看見當年，在這街道上，撞到的那個有着一雙狡黠的眼睛，靈巧的雙手的少年。
當初那個為了給弟弟治病，在街上四處亂竄尋找機會偷盜，後來又穿着和身材不符的寬大黑袍冒充高級煉丹師的小小乞兒，如今已經長成能獨立一方，支撐整個學院的支柱，還是高達八品，大陸少有的丹帝大宗師。
是自己當之無愧的，最為得意的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