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杜凱若心中一凜,對這一幕他太熟悉,那是千年之前,三界大戰時,人界將成渾沌之前的悲慘模樣。
此時,一陣藍黑青光再次漫彌,一座陰森寒慄的骷髏山在斂去的煙光中浮現,佇立骷髏山高處的修長身影,揚着一對驚人的黑色大翼,一個渾身散發出懾人氣息的妖魔,悠懶環胸,赤足踩踏着腳下萬丈高的人類骷髏,再次一陣煙光爍影后,夜幕魅鏡內出現骷髏山高處的妖魔之貌。
對方勁飛怒揚的黑色長發,舞動着張狂,一黑一金的眼瞳流竄着火焰紅光,妖異的魔邪美態,一對惡魔犄角下,是一張英俊斯文的面龐,左半邊的面頰浮烙出五道不同色彩的雷閃橫紋,彷佛優雅與野性揉合出的精悍,相當獨特的神韻。
「哪怕是化影術,少公已違背『三界鑰約』的共議。」杜凱若嚴肅道。
少公?!聽到學院長喚出的稱呼,殿上眾人皆一驚,眼前是與魔皇大公同屬遠古神魔之一的「折衝之破」狩破?!
相較魔皇大公,這位妖魔界的第二把交椅「魔殿少公」,光城聖院眾人所知不多,只知五位遠古神魔中,「折衝之破」相對低調,遠古時期至今,人界幾乎沒人再見過他,他始終隱於魔皇大公身後,為魔王謀劃一切,對妖魔君王忠心耿耿。
人界熟悉魔皇大公,卻對這位少公知之甚少,他的可怕來自於眾人對他的「陌生」。
「或許是太久未見你那流金燦發下的容顏,令人太懷念,只好冒着違背『三界鑰約』的制衡力量,一探你金曦聖天使,果然還是一身令人着迷的光華。」這該是調侃的話,但那聲調卻是帶着無比的深沉,一言一句都像充滿暗潮漩渦。「遠古一戰沒能卸掉你這身光華,若再有一戰,不知我是否該錯失這個機會?」
「少公此行只為著戲言嗎?或者真是為著宣戰而來?」杜凱若平靜回應。
遠古神魔隔空對鏡,魔能之力灌注於言語中,射出的無形魔威,深深挑動人心之懼,一金一黑,神性與魔性的眼瞳,緩緩掃視過殿上眾人,神祭司、學院長、大司聖皆冷靜以對,唯其他人對那雙眼,都感到一股從心顫出的悚懼。
站在大司聖身旁的莎婷,躲到大司聖身後,不敢對上那雙令人顫慄的眼,其他女孩們也害怕的避到一邊林木內,狩破冷冷掀唇,明顯透出對人類的輕蔑。
「是戲言或宣戰,端看聖院接下來的態度。」
大司聖怒然質問:「妖魔界擒我星宮神將,此舉倒是態度清楚,妖魔界真想自毀三界和平?」
「和平要建立在共同的認知與信任上,如今至上界、人界聯手欺騙魔界之主,這個恥辱、這個恨,學院長覺得我妖魔界該如何討回?」
杜凱若深蹙雙眉。「少公此言甚重,從『三界鑰約』共定以來,人界始終以此為據,不解今日指責何來?」
「我魔君血緣流落人界,此等大辱,人界豈能脫得了關係。」
「妖魔君王任何過往,都非我光城聖院一方可主導,更不會接受如此武斷人界罪名的事。」
「至上界是主謀,你人界也是幫凶。」狩破雙目一獰,魔威之怒化成金紅光華,從魅鏡內如焰迸射。「如今已不再是你光城聖院逞盡狡辯之能就可落幕,四名星宮神將的性命也盡系光城聖院一念之間。」
「莫不成魔皇大公想以流落人界的血緣交易嗎?」身後的白色神祭司直接問道。
「血緣既落異界,生長條件已定,無論身分或意識,都非一時半刻可強迫,君上暫時不打算與血緣決裂,因此就以一個雙方都不為難的條件,銀天使的軀體,如何?」
「銀天使的身軀!」這個條件讓杜凱若等人一陣沉默。
銀天使?其他不解淵由的聖院眾人則面面相覷,聽起來像至上界的天使,但至上界的事,怎麼會找上人界?
「這不是光城聖院可單方決定之事。」金色聖光內的聲轉為無奈。
「銀天使的身軀已散華,是至上界和人界千年來不變的謊言,如今沒再拿這謊言出來推託,總算是個值得期待的開始。」狩破犀銳的眼看着大殿上的杜凱若。「光城聖院沒有選擇的餘地,四位神將所待的地方,以人類的身軀而言,拖不過豐月之期。」
杜凱若深深長嘆。「為著銀天使,執着千年,讓天人魔三界同遭折磨,妖魔君王真要為此再掀波?」
「既知魔的執着,毀天滅境也要達成,撼動三界又如何,最後的結果才是魔的追求,這一次,至上界與人界敢再奪走妖魔君王的『執着』,將付出天大的代價。」狩破威脅再道:「就請冬之聖使親自護送『銀天使』身軀吧。」
「若聖院不答應呢?這種交易分明是救回星宮神將,賠上光城聖使。」大司聖的聲充滿忍無可忍的憤怒:「魔的交易向來充滿詭計,一次交易,各種算計,聖院真一一照做,接着又是何種陷阱?一個銀天使的身軀就夠了嗎?」
「只要為著弟子,大司聖就難抑真實性情,真是好長輩呀。光城聖院想讓四名星宮神就此犧牲也無不可,但接下來光城聖院想接受天殞、地崩嗎?」狩破話中有話地道:「唉,倒是忘了,地已崩。」
說完,「夜幕魅鏡」忽然消失,四枚「將魂戒」再次掉落雪色光盤上。
天殞、地崩?「地已崩……那位魔界少公是什麼意思?」莎婷問大司聖。
大司聖一時也困惑的皺眉,卻見學院長神色驟變,瞬間消失在位上。
「冬梅殿」內,大司聖離開后,就剩死賴着不走的席斯,和一旁緊張看着他們的見習小神官。
「我說翔,別整天繃著一張臉,不論你怎麼想,現在你就註定只能在光城聖院面對本大神官。」席斯繼續大方品嘗大司聖珍藏的好酒,且很大方的指指原本大司聖的位置。「不如過來一起做掉這瓶酒。」
環胸倚在落地大窗前的翔,面對席斯的邀請,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一雙紫瞳冷睨。
「嘖嘖嘖,外人看來四季司聖中,最不賞我臉面的就是你和夏,但事實上你那不叫不賞臉,而是排斥我的靠近。」
翔依然沉默,但不回應已形同默認,一旁二位見習小神官已經為這氣氛開始緊張。
「你這性格,與其說內斂,喜怒不形於色,不如說能讓你感興趣的事不多,自然也不會有太多情緒,雖然很多人認定你跟你代表的能力一樣,冰寒透頂,太難理解。」這一點席斯不認同。「我倒覺得你真是簡單到不行,喜怒哀樂這些情緒,完全一目了然,你的喜、樂因蘭飛和同伴,你的怒、哀就是與妖魔有關了。」
憎惡妖魔的冬,向來就是怒魔的存在,哀魔的橫行。
「夏也很能激起你心中的情緒,是他讓學會在乎同伴,對嗎?」敵對般的不服輸、打鬧,久了就培養出比一般人更佳的默契。「我很好奇,在你心中夏是怎麼樣的存在?」
「比你像人的存在。」冬終於吐出一句話,卻引得一旁的見習小神官倒抽口氣。
「真是讓人清楚明白的個性,只要能引起你喜樂的人,你就會開口,那在你心中又是怎麼認定我這個人?」
「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