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明明是鎏金的孩子!我的曾孫!」財神反駁她。
「那你得自己去問他,你的曾孫流落何方,我肚裏這個,是我家的,說不定以後會跟你平起平坐,窮神第四代。」她摸摸肚,替孩子露出一抹「請多指教」的甜笑。
反正她死不認帳,不承認睡過他家孫兒,財神還能怎麼逼她?滴血認親嗎,哼哼哼。
財神爭不贏她,正結結巴巴想再站穩立場,與她辯上一辯,在此時,鎏金帶着花蜜回來了。
看見這場對峙,鎏金心裏大概也有底了,不會是場愉悅的相會。
他選擇先忽視爺爺鐵青的臉色,打開盛蜜罐,裏頭濃金色花蜜泛有獨特香息。
「百花天女說,這金藤蜜溫和,適合搭配苦藥湯,既不妨藥性,又不會過甜,先加一小匙試試。」鎏金替她將花蜜調入杯盞內,輕輕攪拌。
她接過,抿了一口,臉蛋一皺:「還是苦,再多個兩匙……兩大匙。」
「兩大匙都半罐了,太甜也不好,再一些些。」他又添了些花蜜,終於哄她喝光葯湯,不忘最後賞她一顆酸梅,去去嘴裏苦味。
財神總算看出端倪,找着了攻破處,駁斥她方才那番胡言亂語:「你還敢不承認!孩子若不是鎏余的,他幹麼待你如此之好,細心呵護,溫柔休貼?!」
「你沒跟你爺爺說,你拜了我這窮神天尊當師父的事?」懷財很故意刺激財神老人家,果不其然,看見老人家像生吞鵝蛋似的臉,她心情超好。「徒兒孝順師尊,天經地義,合情合理。」
「不是太重要的事,我沒提。」鎏金這句話,才是真正補了老人家致命一刀。
「你你你……拜這種廢柴……她是能教你什麼?!……你你你你……」「你」不下去了,財神猛烈喘氣,得將這口震驚給咽下肚裏去。
「有些事,只有她能教,我也只想向她學。」鎏金談淡說,望向她的眸光,益發深濃。
懷財竟然一眼就看懂了,懂他話中隱喻,她整張臉竄上紅暈,想狠狠瞪他,殊不知自己咬唇微嗔的模樣,有多可口,尤其剛嘗了花蜜,甜香味加倍美味。
「胡說八道什麼呀你!拿着!」她把花盞塞回給他,起身要跑,被他喚住,問了一句「師尊去哪?」,她頭也不回,拋下答案:「解手!」孕婦很頻尿知不知道呀!
她借尿遁之名,找地方去消除臉上狼狽泛紅,身為天尊,可不容許旁人看笑話。
原地徒留爺孫倆,一個望着她背影,生怕她走得太急,會被裙角絆倒;一個緊盯孫兒面龐,從孫兒眸中看見眷戀。
「爺爺,你同她說了什麼吧?不然,她不會顯擺窮神天尊的高傲姿態,與你爭起口頭上的勝負。」鎏金太了解她,吃軟不吃硬,吃硬就生氣,是她的標準性格,她雖常惹禍,但鮮少主動生事,往往先有人招惹她,踩中她痛處,她才會亮爪子反擊。
財神「呃」了聲,滿臉心虛藏不住,死命捻白鬍,故作無事貌,卻敗在孫兒金澄卻凜冽的眸光下,不得不將早前與她的對話,乖乖全說了一遍。
鎏金聽罷,連嘆息都嫌懶,該說他爺爺幫倒忙這回事,他早在預料之中了嗎?
他有不祥預感,拜爺爺插手搗亂之賜,這個「徒兒」身分,他得扛很久很久,扶正不了。
「你既已告訴她,孩子你不認,又何須與她爭執?」鎏金問。提到不認孩子,完全合了她心意,她定是難得和爺爺意見相同,一不認,一不給認,達成共識,可喜可賀。
「我不認孩子,跟她不讓我認孩子,是兩碼子事!」財神振振有詞,前者,是他佔上風;後者,是她叉腰笑,怎能一樣?
這番滿口歪理,聽得鎏金點點點。
財神還沒發表完高見,又接續道:「而且,我說不認孩子,只、只是想氣氣她,殺一殺她的威風,聽她服服軟,哀求個幾句,我就不刁難她了嘛,我哪可能真不認寶貝曾孫,可是她她她她——她死不承認孩子是財神家的血脈耶!你說說!你說說!你怎就看上她了呢?!仙界天女仙娥多如繁星,矇著眼挑也沒這般神准!你……頭被南天門夾了,還是遭她下迷藥了?!」
最後一句猜得真准,那確實是兩人糾葛加深的主因。
鎏金不願她在爺爺心目中「惡行」又追加一項,自是沉默揭過,僅以勸服為主:「爺爺,別對她有偏見,你將她當成一隻虛張聲勢的小貓,你待她寵溺,她亦會回你撒嬌,可你一見面就欺負她,自然別妄想她給你好臉色,耙你一爪子都算客氣了。」那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揣着氣勢,不想被看輕,於是張牙舞爪,藏住高傲面貌下,弱小的膽怯。
他對這樣的她,只有心疼。
「我哪有欺負她……她那惡劣性子,容得誰欺負嗎?」財神覺得孫兒眼睛業障太重,明明整段對峙下來,是他爺爺被人欺負好不?說話都不憑良心,偏心也偏太多了!
「下回得空,我同爺爺講講,窮神一家的故事,不帶兩家私人恩怨,或許你聽完了,會對她生出幾分縱容或憐愛。」
興許,說完了她的故事,無法改變爺爺根深柢固的偏見,那也無妨,縱容或憐愛,旁人不用給她,他來就好,他只是想讓爺爺明白,自己的意念有多堅持,不容被撼動。
下回得空,意指此刻無暇多說,算算時間,也該去把尿遁師尊找回來,沒見她乖乖待在眼皮子底下,真是一刻無法安心。
拜辭了爺爺,中途偶遇武羅,被問及當日開天祭試煉,他與懷財於虛境中,可曾遇見奇人異事,鎏金知曉武羅在試探殺神之事,鎏金自然微笑否認,也順口替她否認了。
反正通天雲鏡照不出無水湖結界,看不見他們在裏頭的點點滴滴,傻子才承認殺神的離開與他們有關。
武羅詢問未果,加之鎏金面容太正直,不似胡說八道(但他真的就是胡說八道),武羅揚揚手,放鎏金離開,被武羅稍稍耽擱了幾句話時間,鎏金沒費太多工夫,便在池畔邊找到她。那時,她正望着池裏悠遊魚群,神情還算平靜,不知想些什麼。
他走上前,靜佇她身畔,正想開口問她,是否因他爺爺的緣故在生氣,她卻先說話了。
「你說,這池裏的仙魚,烤起來是什麼滋味?」
池裏魚兒只只通靈過,本在嬉水戲游,瞬間同時停頓,魚尾一甩,飛快逃遠,水面好一陣撩亂水光。
「……」你這麼不糾結,讓我的糾結顯得忒糾結。鎏金自然不會這般壞她興緻,笑笑道:「我去向百花天女討兩隻,回家烤給你嘗嘗。」
「吾徒乖,真懂事,要挑肥點的。」她賞他肩膀啪啪兩拍,不吝誇獎。
「嗯。」好徒兒時間到此結束,鎏金細細觀察她臉色,探問:「我爺爺方才的話,令你不開心了?」
她正在物色池中哪條魚兒好,眼神沒空瞟向他:「不開心?為啥?我和財神相談甚歡呀,歡得不得了,你爺爺挺上道的,他不認曾孫,我也不給認,彼此目標一致,剛好省事。」左前方黑色那尾不錯,體型碩大肥美,一魚三吃沒問題!
思緒擺在魚群上,懷財腦子裏沒想太多,話,出乎本能與真心實意說:「我還比較擔心他來搶孩子,你家人畜興旺,我一人單打獨鬥,哪裏搶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