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說後來的那女子，就是這姑娘從外頭領進門放在自己院子裏，在那人看望妹妹時總叫出來一同說話。

「送上門殺雞儆猴的東西，咱們都得感謝她。」沈明秀想立威很久了，這年頭在京中光賢良大度那是沒用的，恩威並施才是正道，不然白日裏她也不會抓住了沈明珠的錯就不依不饒，此時眯着眼睛想了想，不由搖頭笑道：「真是蠢貨。」

沈國公也得感謝他家，明日早朝收拾了這一家子，沈國公在京中就徹底沒人敢惹了，兵部侍郎已經能做那隻駭猴兒的雞了。

「只要能看見他家的下場，我做什麽都願意！」沈明華明麗的臉上露出恨色，輕聲說道：「不得好死！」

「說了這些，多叫人不安。」沈明秀便勸道：「咱們是積善的好人家呢。」

沈明華正想說自己想當個壞人呢，就聽見隔壁的假山之後，傳來了幾個少女的說話聲，急忙掩住了自己的話音不再多說，挽着沈明秀的手走到外頭，就見兩個容色美麗的女孩兒正在頭碰頭地說話。

那個病弱些的，一邊咳嗽一邊歪在假山上搖搖欲墜的少女，正是之前見過的沈太夫人的心尖子方芷蘭。此時她渾身裹在狐裘之中越發地弱不禁風，嬌聲在與面前臉色忿忿的沈明珠說些什麽，之後目光一轉看見了沈明華與沈明秀，頓時就閉上了嘴。

「是你？！」沈明珠一副很懊惱的模樣，此時看見了沈明華和沈明秀，目光落在這兩個女孩兒彼此交握的手上，許久之後方才對微微退了一步的沈明華冷笑，「怎麽着，二姊姊這也知道揀高枝兒飛去了？！」

「二姊姊從前可不喜歡與姊妹們親熱呢。」方芷蘭目中帶着幾分淚光地說道。

「既然知道是高枝兒，你偏飛不上來，可見嫉妒得不輕。」見沈明華咬着嘴唇不肯與沈明珠對話，沈明秀微微一笑，和聲說：「四妹妹別眼紅，須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沒有二姊姊命好，也怨不得別人。」

「我會嫉妒？！你也不照鏡子瞧瞧，多大的臉！」沈明珠頓時跳起來了，恨不能一把抓花眼前笑吟吟的便宜堂姊的臉，然而到底忍住了，只冷笑道：「你們怎能與我相比！」

她是以後能嫁給皇子的人！

「榮王殿下沒多與妹妹說幾句話？」見她現在還搞不清楚，沈明秀也懶得與一個不明白事理的人多費唇舌，況沈明珠並不是一個聰明人，欺負起來沒有成就感，見沈明珠氣得胸脯起伏，一旁的方芷蘭目光中也隱隱地帶着幾分妒意，便在心中搖了搖頭。

沈太夫人還是養大了這兩個姑娘的心，也不知日後是個什麽前程。

「郡主大方寬和，為何要與我爭奪表哥呢？」沈明秀轉身就要走的時候，方芷蘭彷佛再也忍不住地在她的背後悲聲叫道：「您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為何不能可憐可憐我？！沒有了表哥，您門前定還有別的好男子，我卻只有表哥的呀！」

她說完了，就伏進了沈明珠的懷裏哭得喘不上氣來。

這一日裏，自己見過的眼淚太多，沈明秀都有幾分麻木，又見哪怕是落淚，那個清麗可人的少女臉上妝容依舊鮮艷奪目，梨花帶雨見之憐惜，不由含笑好奇地問道：「你說的這些，與我有關係嗎？」

「什麽？！」

「我為什麽要可憐你呢？」沈明秀也不走了，靠在了一棵樹上，笑咪咪地問。

她的臉上還帶着善解人意的笑容，俏生生的叫人心折，然而那雙眼中的涼薄彷佛撲面而來，叫人打心眼裏生出寒氣。看着這樣的一雙眼睛，方芷蘭竟渾身都打了一個寒戰，摟緊了身旁的沈明珠。

這就是老太太嘴裏說的木頭美人？！

「你好惡毒的心！」沈明珠也罵不出別的來了，指着沈明秀尖聲叫罵。

「既然知道我狠毒，就不要再招惹我。」沈明秀煩了，這才明白為何沈國公不叫她回家住，蓋因哪怕是在碾壓這幾個麻煩，心情卻不快活，此時便微微皺眉地看着眼前的兩個女孩兒說道：「少在我面前擺主子的款！再多說一句，我就叫父親攆你們滾蛋！」

「好啊，真面目可算是露出來了。」沈明珠看着沈明秀此時沒有半分溫柔的臉，冷笑連連，之後目光一轉落在隱隱護住了沈明秀半邊身子的沈明華身上，譏諷地說：「為了留在這國公府里，二姊姊真是費了不少的心血！如今正好……」她撫掌笑道：「又回來了一個混吃混喝的，我若是她，臊都臊死了，竟還有臉裝作無事！」

她說的，自然是方才鬧了一場的沈明靜，這是沈明華此刻最在意的，頓時就臉漲紅了。

「大伯父都沒嫌棄，你有什麽身分說這個！」

「我是覺得丟臉，她丟了咱們一家子的臉，還不如死了算了！」沈明珠今日因榮王對自己淡淡的，回了府就說前朝還有事匆匆地走了，本就在心裏窩着火，況且在家中她是個霸王，沈明靜並未在她的眼中，說道起來半點都不覺得虧心。

「掌她的嘴！」沈明秀微微偏身，往後揚聲道。

她話音剛落，就從一旁躥出來一個沉默寡言的婆子，大步走到往後跳了一步的沈明珠面前，揚起手二話不說就是兩個大耳光，之後方才退到了一旁，束手等着沈明秀的吩咐。

沈明珠沒有想到在這國公府里竟然還真有人膽敢冒犯自己，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覺得兩側面頰劇痛，喉間生出了幾分腥甜，眼前金星亂冒地往一旁栽倒，就聽方芷蘭一聲驚呼，她來不及扶住什麽，已一頭撞在了假山上。

那假山上雖然沒有尖銳的稜角，卻也將她的額頭撞出了一大塊淤青，沈明珠捂着頭疼得落了淚，怔怔地獃滯了一會兒，這才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尖叫了一聲就往沈明秀撲去！

「你竟敢打我？！」

方芷蘭在一旁無助地小聲哭泣，沈明珠叫那婆子攔住，面對對自己和善地微笑的沈明秀，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她眼珠子一轉便叫道：「你給我等着！我要叫京里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表哥一定不知郡主是這樣狠毒的女子。」方芷蘭在一旁，也一副受盡凌辱的模樣。

在她的心裏，慕容南就如同天上的謫仙，最恨的就是世上的醜惡，沈明秀這樣狠毒的手段，若是叫慕容南知道，哪裏還會多看她一眼呢？

沈明珠聽了方芷蘭的話頓時心中一醒，摸着頭上的淤青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來。

這是罪證，誰都抵賴不了。

「你別想不承認！」

「我做過的事，從來沒有不敢承認的。」沈明秀臉上的笑容沉了下來，對着面前一臉算計的沈明珠冷淡地說道：「與你們糾纏這麽久，我真是煩了，我也老實跟你說，隨便往外頭說去，只要你不嫌自己叫人抽了耳光丟臉，且隨意。榮王殿下若知道你這樣沒用，還挨了打，他的臉面都叫人踩在腳底下，那才高興了，是不是？」

外頭已經有人聽見此地的爭執快步來看了，沈明珠捂着臉抽了一口氣，臉上陰晴不定。

她也是知道的，榮王，最在乎的就是他的臉面。

「我告訴父親去！」面對這樣的沈明秀，沈明珠生出了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感覺，扯着嗓子喊道。

沈明秀對她微微示意，叫她隨意告狀。

沈明華已經叫這突然而來的幾耳光給鎮住了，冰涼的手握緊了沈明秀，擔憂地說道︰「她若是告訴老太太去……」迎着沈明秀看過來的疑惑目光，她心中一醒，知道自己想岔了，沈明秀不是不得寵的二房生的，就是老太太，也得在沈國公的面前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