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觸即發
當蘇珊站在紅桃木樓梯最後一階上說話的時候,她精緻得如同雕塑一般的下巴不自覺地微微抬起,配合上她挺拔修長的身形,使得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名站在金碧輝煌的音樂廳里即將演唱一出歌劇的名伶一樣容光煥發、氣質非凡!
不過,林瀚最關注的倒不是這一點。
林瀚在意的地方是當蘇珊說話的時候,她的左手有意無意的、幾乎微不可察地靠近她左大腿根部黑色槍套里的那支柯爾特左輪。
林瀚清楚地知道蘇珊是個左撇子。而且,林瀚觀察到蘇珊快拔槍套的防脫按扣是打開着的。
林瀚目測蘇珊的左手與柯爾特左輪的手柄的距離最多不超過15厘米,15厘米對於常人來說,都已經能夠做到快速拔槍,何況是速度快如風的蘇珊。
在這個距離上,蘇珊可以以極快的速度拔槍,即使是紅鼻子菲茲,也沒有她快。
林瀚可以想像,如果廚師埃里克森打算反抗的話,迎接他的將會是一顆新鮮出“膛”的子彈。而且這顆子彈會出奇的准,林瀚見識過蘇珊的槍法,這麼近的距離,這顆子彈絕對會直奔眉心而去,把廚師埃里克森那張像烤糊了的土豆一樣的醜臉爆開!
氣氛一下子濃烈了起來,空中似乎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幾乎可以被引燃的東西!
廚師埃里克森猶豫了一下,他似乎是在思考,他如同烤糊了的土豆一樣的醜臉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後咧嘴一笑,“當然,我是團隊的一份子,我理應服從安排!”
剛才還異常濃烈的氣氛一下子清淡下去了許多,煙消雲散一般,一切似乎都又運轉正常了。
林瀚眉頭微微一皺,看來“廚師”這個人只是臉被烤糊了,腦子並沒有被烤糊,他的腦子還是清醒的!
埃里克森晃晃他的丑腦袋,小心謹慎地、緩緩地從腰上解下槍套,似乎是表示自己是安全無害似的,他將柯爾特左輪連同外面的黃色牛皮槍套一起取下來,然後輕輕地放在樓梯口的一張專門放置燭台的小几上。為了安全起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儘可能地做到輕柔,以至於在旁人看來,他的“輕柔”有一點矯揉造作。
“很好!”蘇珊沒有去拿槍套,直到廚師埃里克森退後幾步,退到兩米開外,蘇珊的左手保持在自己的左手在槍套附近,淡淡地瞥了一眼放在小几上的廚師的槍套和手槍,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你可以開始做飯了!別介意,我只是奉命行事!”
“當然,當然……”埃里克森手掌輕輕的搓了幾下,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一樣。不過他急速搓動的手掌和閃爍不定的眼神卻弄巧成拙地出賣了他。
晚餐的主食照例是烤土豆,不過副食配上了一點蔬菜沙拉,而且,似乎是為了“慶祝”槍支被上繳了一樣,每個人的盤子裏竟然還多了硬幣大小的兩小片午餐肉。
一張三米多長的雕刻着與宗教飲食有關圖案的紅櫸木休閑下午茶桌被抬了過來,放在大廳中央,當作餐桌,櫻木雕花大長桌成了門栓,還得用來抵住大門。
也許是廚師埃里克森無心烹飪,也許就是他故意的,蔬菜沙拉的味道就像一盤乾枯的沒有一點水分的枯樹葉,而林瀚吃到的晚餐主食——烤土豆,不僅烤得焦糊,而且比昨天晚上吃的要鹹得多。鹽粒在熱燙的土豆上完全融化了,想剔都剔不出來。濃濃的龍葵鹼味讓人倒足了胃口。
林瀚注意到坐在紅櫸木長桌邊吃飯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擰着眉頭,除了大胖子肥克。這個大胖子任何時候,都是笑嘻嘻的,一臉陽光燦爛。
“廚師,你確定你的三級廚師證是考出來的,而不是買來的?”大母馬莉莉娜皺着眉頭,勉強把一小口土豆泥咽下去,緊跟着喝了一大口清水,打了一個大嗝大聲抱怨道,“呃……你們知道嗎?在我的老家——樹蔭鎮,那裏有我的啟蒙母校。我在那裏讀了6年的書,直到離開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數學課程是竟然由體育老師黑鬍子詹姆斯兼任的。神奇啊!呃……我猜埃里克森的廚藝是美術老師兼任的。”
“唔……也有可能是生理老師兼任的。你看這個白色沙拉醬。”大胖子指着自己面前的盤子,一臉誇張的表情,“就跟從一根管狀物中直接噴射出來的一樣!”大胖子肥克跟着起鬨,而且,當他說到“管狀物”的時候,露出一臉猥瑣的表情,粗長濃密的眉毛還有意無意的朝莉莉娜**幾下。
“肥克!”莉莉娜瞪着雙眼,像是一隻正在發怒的奶牛,本來已經十分“巨大”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的目光穿過木桌正當中的三叉形燭台,像兩把利劍一樣直抵肥克。
肥克立即攤開兩手,做出“我投降”的表情。
對於莉莉娜和肥克的冷嘲熱諷,廚師埃里克森沉默不語。他現在就想是被拔了爪牙的惡狼。被拔了爪牙的惡狼,再凶也凶不到哪裏去!
兩個女孩帕瑟芬妮和瑪姬懾於廚師埃里克森的餘威,只敢低聲的竊竊私語。
林瀚沒有抱怨,也沒有參與任何討論和嘲諷,他專心地對付着自己盤子裏的“食物”,並且把盤底全部“清理”乾淨。
自從逃回赫克緹斯古堡之後,林瀚就沒有看到紅鼻子菲茲和屠夫傑里,就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他們倆下來,直到當天的半夜才看到他們倆。
事情是這樣的。
當天傍晚,林瀚睡在一樓餐廳旁邊的一小間客室里。說實話,睡在客室里並不舒服,還不如睡二樓的地板。客室里長期無人打掃,灰塵遍佈,而且混合著各種男人的汗臭味、狐臭味、腳臭味、煙草味、酒精味、女人的香水味、內衣味以及按摩油味和腐敗了的蛋白質的味道,這亂七八糟、千奇百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混合味道,那味道直衝人的鼻腔伸出,那叫一個酸爽。
這些味道聞在鼻孔里,不自覺讓人的生出一種慵懶和淫靡的氣息。林瀚身體裏似乎有一股類似“火山”的力量,正在蓄勢待發、蠢蠢欲動。
不過林瀚顧不得太多了,一整個白天,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和體力,林瀚身心俱疲,現在哪怕有個狗窩,林瀚也能鑽進去睡他一頓飽覺。
林瀚把自己狠狠地扔到床墊上,激起一大片灰塵瀰漫在空中,然後他的眼皮不自覺的閉合起來。
林瀚幾乎是秒睡着,他剛剛入睡,身體還停留在現實中,鼻腔中依然聞到小客室中奇特而淫靡的混合味道,大腦卻又鬼使神差夢遊般地回到了前一夜剛剛去過的夢境中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現代都市裏。
那裏依舊是車水馬龍,依然是人流穿梭,一切彷彿昨夜般地都沒有任何改變。接着如同放電影膠片一樣,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林瀚看到了那一抹艷麗的紅色。
那個叫薇薇安的漂亮女人還是靜靜地站在人流里,她漂亮得讓林瀚幾乎忘記去記住的面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愈發顯得美麗。紅棕色的頭髮和紅色風衣在風中飄揚,如雕塑一般精緻挺翹靈巧秀氣的鼻子、“晶瑩透亮”的肌膚……她轉過頭,她的美麗比最美的春風還要更甚一籌,她展顏對林瀚淺淺一笑。
林瀚耳邊又聽見那個清晰的彷彿自靈魂深處響起的耳語:“去找薇薇安,去找薇薇安,去找薇薇安……”
“去找薇薇安……去找薇薇安……去找薇薇安……”林瀚嘴裏重複念叨着。
霍然坐起,林瀚大口的喘氣,胸膛劇烈起伏。這句簡單的話似乎擁有神奇的魔力一般,幾乎耗盡了林瀚所有體力和精力,並且讓他大汗淋漓。
林瀚抬頭一看,這一覺林瀚感覺時間很短,其實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即使是在漆黑的室內,他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牆上的掛鐘的指針分明地指向凌晨兩點三刻。
林瀚下床站起身來,穿上軟底皮靴,百無聊賴地在客室里靜悄悄地來回走了幾次,客室內無一絲光線,林瀚卻靈巧地避開所有的桌椅和直立衣架,他走到窗戶旁邊,掀起掛在窗口的厚厚的羊毛毯,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光線從厚木板的縫隙里透了進來。
林瀚從這個縫隙朝外看去。
外面幾乎是一片漆黑,赫克緹斯古堡前面的小廣場上空空如也,只有幾灘破爛不堪的碎骨和破布,行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退走了,就連那幾具“行屍的屍體”也被啃咬得幾乎乾乾淨淨。
林瀚的視線越過廣場,看向遠處紅柳樹的枝頭,微風悠悠,柔軟的枝頭和柔嫩的樹葉在微微地搖晃,林瀚耳邊傳來低低的類似泉涌又像是女人低吟的風聲,緊接着,在微風中似乎還夾雜着人在話語。
林瀚側耳傾聽。
“你不能走!尤其是不能帶着我的槍走!聽我說,我們應該同舟共濟的!”一個粗魯的聲音低低地說道,“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就像是同一個澡堂子裏的嫖客,大家一起躲條子,有酒一起喝,有姑娘一起玩,不是嗎?”這是紅鼻子菲茲的聲音,那個粗魯的男人,舉出的例子都是粗鄙不堪,不過神奇的是,每次他都能一語中的。
另外一個聲音開始很低,後來漸漸抬高,正是屠夫傑里的聲音。
顯然他們倆已經爭論很久了。
“我來的時候,你就對我許諾了很多,但是一件都沒有實現……”屠夫傑里像一個欲求長期得不到滿足而怒火填膺的曠婦一樣抱怨道。
林瀚斜過身子,這樣可以正好看到在挺遠處乾涸的泳池旁一棵枝葉濃密得得像傘蓋一般厚實的山櫸樹下站着的那兩個人。
這麼遠的距離,林瀚驚訝於自己的視力和聽力的靈敏程度。
紅鼻子菲茲右手垂在腰部,正揮舞着左手大講道理。屠夫傑里左腳在前,兩腳一前一後的撐開,而在他的右手上,提着那隻雙管霰彈槍——郵差。
“……我們的情況正在慢慢變好……”
“變好?哈——”屠夫傑里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兩度,“我們成天躲在這個烏龜殼裏,像是……就像是偷女人被逮個正着一樣,縮着不敢出門,這叫變得更好……”
“我是說,雖然我們的情況正在變壞,變得更糟,但是我們的情況變壞的速度在減緩,不是嗎?”菲茲變換了一種說法,這種說法似乎有點道理,但是仔細分辨的話,又好像是和前一句完全沒有區別。
“我受夠了!”屠夫傑里使勁地一揮左手,他的肩膀下壓得極低,脖子和下巴向前伸出,就像一隻憤怒的打算跳起來咬人的黑猩猩一樣大聲咆哮起來,“我TM討厭被說教!”
屠夫傑里右手裏的雙管霰彈槍槍管被抬起來,他的左手狠狠地抓住固定槍管的胡桃木木柄,這個猙獰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要把“郵差”捏碎。他右手輕輕一撥,“郵差”的保險被打開。
屠夫傑里和紅鼻子菲茲一樣,都是個無法無天的人,尤其是他手握“郵差”的情況下。
即使紅鼻子菲茲腰上的牛仔槍套里有一隻柯爾特左輪,即使這隻柯爾特左輪裏面填滿了子彈,他也不是“郵差”的對手。
這麼近的距離,“郵差”足以橫掃一切對手!
“誰TM再給我洗腦,我就讓‘郵差’跟他說!”傑里憤怒地威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