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肖像的康貝士貝(圖)
古代希臘還流傳着另一則有關模特兒的故事,就是畫家阿貝勒士與模特兒的一見鍾情。阿貝勒士也是公元前4世紀的人,被譽為當時希臘最好的畫家,流傳下來的逸事也不少。亞歷山大大帝很賞識這位畫家的才華,並且非常器重他。一次,阿貝勒士受大帝之命,為他的寵姬康貝士貝繪製**肖像。但當他看到眼前這位王妃的玉貌冰肌時,竟然無法自持而墜入了深深的愛河。亞歷山大是古代歷史上有名的具有雄才大略的統帥,公元前336年在他僅20歲時就已當上馬其頓的皇帝,不僅佔領了希臘各邦,而且遠征波斯、埃及直至印度,13年間轉戰歐、非、亞三洲,33歲時因瘧疾死於巴比倫。他的霸業雖屬壯志未酬,但卻把希臘文化帶到了東方,也把東方文化帶到了希臘,在文化史上立下了赫赫功業。埃及的亞歷山大港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話再說回來,這位威震一時的大帝的確具有統帥風度,不但在軍事上懷有雄才大略,在生活上也不失寬宏大量。當他覺察阿貝勒士的心緒之後,就乾脆將愛妃讓給了這位自己所敬重的畫界朋友。19世紀法國古典主義大師大衛就曾以此為題材畫過一幅油畫《描繪美麗康貝士貝的阿貝勒士》。畫面上,阿貝勒士坐在大畫架面前,剛剛勾好了輪廓就再也無法畫下去了。他垂下手中的筆,獃獃地望着眼前的這位美人。坐在床上的康貝士貝,似乎領悟到某種感情,以手遮臉並羞澀地轉過身子,逃避着對方的目光。這裏表現出來的古代希臘風格莊嚴的內室,並不像是現實生活中的真實環境,倒很像有意擺佈出來的舞台佈景。這既是大衛喜好的安排,也是古典主義畫家常見的樣式。而且據傳,該作也是從一出歌劇《阿貝勒士和康貝士貝》得到靈感與啟發而作。那出歌劇僅在1798年有過一次失敗的演出。把亞歷山大畫成神話中的人物,也是古典主義處理現實人物的**肖像的一種常見手法。在這個故事中,模特兒既不是運動員、戰士,也不是妓女,而是一位君臨天下的君主的寵妃,實在非同尋常。這個故事也反映出古代希臘人對**的觀念的確與別的民族不同。反過來,我們也可以從中發現模特兒在歷史上之所以誕生的一種社會基礎。最基本的一條,就是人們對人體美的讚賞與熱愛。而這種感情,常常是情不自禁地處於一種炫耀的狀態。從亞歷山大的角度來看,作為萬人之上的君主,讓自己的愛妃給別人描畫,如今看來的確不可思議。然而,不管這位皇帝出於何種動機,而炫耀心理都是此舉的一個重要因素。其實,類似的故事絕非亞歷山大僅有,比他早幾百年的小亞細亞的一位君主也曾有過這種炫耀的舉動。儘管不是讓畫家畫而是讓別人欣賞自己妻子的**,其性質還是一樣的。公元前7世紀小亞細亞呂底亞的國王叫康道爾,他有一個美麗的妻子,並以此為驕傲。一次,為了證實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國王讓他所寵幸的警衛基格斯去偷看王后的**。基格斯起初竭力推委,說這是荒唐的事情,是違背父祖賢明教誨的越軌行為。他這樣說,當然是懼怕招來殺身之禍,但是國王卻真心表示確非有意試探他的忠誠,並告之具體行動計劃。基格斯只好從命了。當然,這一切王後事先是一無所知的。到了晚上,基格斯遵照國王的指點躲在寢室門背後靜靜地觀賞一切。但沒想到王后還是發現了。她深以為恥,當時強壓住惱怒,待到次日一早,立即召見基格斯。她告訴他說,既然國王做出了這樣的事,讓他看到了不應該看的,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把國王殺掉,作為懲罰,事後繼承王位和她結婚;二是賜他一死。最後,基格斯選擇了第一條路,成了呂底亞的國王。從這個故事我們可以找到兩位為王者的共同點。不過,令人同情的是,亞歷山大炫耀了一下不過是慷慨地送走了一位愛妃,而可憐的康道爾卻是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更有名的,是羅馬時代的皮格馬利翁的故事。不過並非如阿貝勒士那樣如何對模特兒一見鍾情,而是相反,因先看上了自己的作品而與“模特兒”產生了戀情。故事出自羅馬詩人奧維德的神話《化身故事》,大意是說塞浦路斯王皮格馬利翁厭惡女性、逃避結婚,一直獨身生活。他擅長雕刻,用象牙雕了一尊少女像,覺得意外優美。久而久之,他愛上了自己製作的這尊雕像,甚至不能自拔。後來,他祈求維納斯幫助。被他這種真情所感動,愛與美的女神果真通過神法給雕像以生命,使這位鍾情的王如願以償。在奧維德的故事裏,這位少女是無名的,後來以訛傳訛,被安上了一個加拉蒂雅的名字。許多藝術家以此為題材創作了不少佳作。布隆茲諾就畫過一幅油畫《皮格馬利翁與加拉蒂雅》。畫面表現了皮格馬利翁在祭壇前向維納斯祈禱的景象。後面祭壇上以牛頭作犧牲,高入雲霄的火焰是維納斯扇起的,以表示應允這位塞浦路斯王的祈求。布隆茲諾是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的畫家。有趣的是,加拉蒂雅的形象看上去很不自然,如果把頭部遮擋起來,整個身子尤其是肩部、背部、腰部、手臂、腿腳等都很像是男性的。不錯,正是因為作者以男青年為模特兒畫這個人物所以出現了這種不倫不類的效果,而這種做法在當時並不鮮見。與此不同,法可奈的《皮格馬利翁與加拉蒂雅》中的少女就非常可人,她蓓蕾初開,帶着純真的靦腆出現在世間。拉庫魯奈的油畫《皮格馬利翁與加拉蒂雅》中的人物關係處理得更為親熱,被賦予了生命的雕像正從台座上移步下來接受國王的愛撫,而皮格馬利翁的半跪姿態正是18世紀紳士們向貴婦人吐露愛情的慣常動作。而巴爾吉利尼的油畫《皮格馬利翁》則富有近代意味。雕像手裏拿着一束維納斯送的鮮花,舉起雙手以獻給這位傾慕自己的男子。皮格馬利翁被這意外的情景驚呆了,手中的雕刻鎚子也掉落地上。這裏的寓意似乎已經發生變化。少女的形象與前面幾個截然不同,她已沒有了純情少女那種溫柔與靦腆,反倒顯出一種支配男人命運的那種世俗婦女的風采。巴爾吉利尼是19世紀的畫家,也許,這個“模特兒”恰恰體現了那個時代對這個主題的更深一層的認識:夢是美好的,然而當夢要成為現實時,美好也就隨之消失了。話再說回來吧。這三個故事都是古希臘、羅馬時代的傳說,其中有的是歷史真事,也有的已演變成神話。但是,廣義地說,它們都與模特兒有關,而且都是國王在其中充任重要角色。如果說芙麗涅曾經為普拉克西特利斯創作《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而作出貢獻,從而使她的工作最符合後世所稱的模特兒的基本規範的話,那麼,康貝士貝的舉動則體現了從事模特兒活動的另一方面的旨趣,那就是要把自身的美留在世間。儘管只是亞歷山大的旨意,但在本質上也體現了人類的一種共同的炫耀心理。康道爾、皮格馬利翁等也是這種心理,以至後世許多王公貴戚及其後妃夫人充當模特兒畫**肖像還是這個心理。模特兒作為一種職業,不過是社會發展以及社會分工越來越細的產物,然而,從審美心理上看,更重要的是人類對美的追求的產物。至於國王的角色,則是人類進入男性中心社會以後男性意志的最高體現。因此,模特兒,其意蘊還在人對自身美的追求。希臘藝術難以數計,**作品為數不少,模特兒的故事僅僅流傳芙麗涅和康貝士貝,這顯然是滄海一粟。面對着那麼豐富的難以企及的模本,恐怕應該從更廣泛的“模特兒”的角度去討論才能趨於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