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慈母的抉擇
洗漱完畢，吃過早飯。李柯心情有些沉重，他想要去看看二狗子，畢竟他是自己在這個年代裏，唯一的一個朋友。
二狗子的家在村口。
只有兩間茅草屋的籬笆院裏，此刻正被一股濃郁的草藥味籠罩着。李柯皺了皺鼻子，站在了門口。
再往前便不行了，因為院外有兩個身着鎧甲的兵士正守在門前。
自從有了李柯母親拚死護子的先例，衙門擔心百姓們紛紛效仿而引起恐慌，故而將權力回收中央，直接派兵鎮守。
這些人的存在並不是為了守護病人，而是擔心這些患了瘟疫的人想要外逃。等郎中宣佈不治后，他們便會在第一時間，將患病的人處理掉。
看似冷酷無情，可所有人都很清楚。朝廷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所有患了病的人都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能多活一日，便是賺了。
……
上楊村隸屬太平縣管轄，最早發現疫情的地方並不是他們村，而是相隔十幾裡外的牛家莊。
可對於瘟疫的傳播速度來說，哪怕是百十里地也不算什麼。不到半月整個太平縣便被籠罩在了瘟疫之下。
太平縣離長安城只有三十多里，瘟疫的消息四散，整個長安城一百零八坊，所有的百姓全部成了驚弓之鳥。
甚至有很多平陽縣的鄉親們都已經開始逃難了，往長安城裏逃、往關外逃、往一切能想到的地方逃……
李世民當即下令，命太醫署的二十多位太醫，連夜帶着藥材來到太平縣，在患疫的幾個村子展開治療。
與此同時，北衙六軍也派出了千餘人進駐此地，將整個縣城的疫區隔離開來，禁止任何人進出。
朝廷的動作雖然快，但還是沒能抑制住疫情的蔓延。每天都會有人悄聲無意的被瘟疫感染。也有人已經到彌留，只能被殘忍的燒死。
李柯患病的那些日子裏，瘟疫就已經快到了肆虐的程度。然而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偉大的母親。
她或許不懂時勢，而且沒有一點兒文化。但愛子的那顆心卻強大到令人嘆止，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給穿越而來的李柯，爭取到了最後的一絲生機。
比起那些同樣患了瘟疫的人家，李家無疑是最幸運的。用爹娘的話說……這是上天的垂憐。
就當李柯站在院外嘆息的檔口，一個背着藥箱的老頭快步走來，花白的頭髮有些散亂，白色的長衫上也沾滿了灰塵，看樣子是趕路許久了。
“這家怎麼樣了？”
“回先生話，這家的情況有點不好。”門前的侍衛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老者，也看了眼旁邊從未說過話的李柯。
“疫情嚴重了？”老頭眉頭一皺就要往裏走。
“那倒不是，而是裏面那個患了瘟的婦人不願喝葯。”侍衛聲音有些低沉。
“為何？”老者不解了，他一路走來，所有患了瘟疫的鄉親們，都哭着喊着求他救治。這不願喝葯的還是頭一個。
“那婦人說，左右也治不好了，她是個寡婦，家裏就那麼一個兒子。她……不想讓兒子欠朝廷的湯藥錢。”侍衛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
朝廷雖派來太醫救治，但這湯藥錢也不是個小數目。每家每戶患了瘟的，多少都要承擔一部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唐如今看似強盛，可連年征戰下來，再加上一系列撫民的政策。國庫里根本沒有太多的結餘。
“她是個好母親。”老者愣了愣神，發出一聲嘆息。
站在不遠處的李柯，也同樣聽到了這段交談。心中有些傷神，兒子為了母親四處奔走，母親為了孩子，寧願放棄僅有的幾日壽命。
人性的偉大，在這對孤寡母子的身上熠熠生輝。
“為人醫者，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亡……老夫愧對這太平縣的百姓啊！”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失落與內疚。
“此乃天災，我等也只能……哎。”士兵面色暗淡的搖搖頭。
老者神傷了些許，背着藥箱就要離去，看到一旁的李柯后，出言提醒道：“娃子，快點離開這裏吧，小心染上疫病。”
“先生等等！這小娃子就是上楊村起死回生的那個孩子。”門前的士兵又仔細看了看李柯，猛然想起他的事情。既然這小娃子能夠抵住瘟疫，興許疫病真的會有轉機。
“那個患了疫病又好了的小娃？”老者猛地停住，皺眉打量着李柯。這些傳言他也聽到過，但作為一個醫者來講，他更相信自己的醫術。
“就是他！太醫署的醫官們親自給他診治過，他先前的確患了疫病，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自己好了……”士兵生怕老者不相信，介紹得比李柯本人知道的都要詳細。
“娃子過來。”老者將信將疑的向李柯招了招手。
老者雖然言語溫和，看着平易近人。但到底是官府的人，那居高臨下的氣勢，讓李柯微微皺眉。
不過萬一自己能對疫病起到作用，也倒是一件好事。
想了想，他點點頭走到老者面前。
抓着李柯看了好久，老者眉頭皺的更緊了。看他皮膚上殘留的一些小紅點，的確是患了疫病後的特徵。不過這些紅點並沒有蔓延，反而都在快速的消散。
算算日子，這小娃子好轉的時間也就半個月。難不成這娃娃的體質真的異於旁人？！
“跟我走！”老者苦思無解后，一把抓起李柯的手腕就要離去。
“去哪兒？”李柯下意識的縮回了胳膊，救病治人他可以理解，但這一言不合就要帶人走，不禁讓他生出了戒備。
自己來到這年代才一個月，很多都不甚太懂。若是就這麼被帶走了，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
“你這娃子好生啰嗦，自然是救人！”老者不悅的嚷了句，再次拉住他快步離去。
“大爺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我還沒給爹娘打招呼呢。”
被拽的踉踉蹌蹌的李柯哭喪着臉，試圖用道理勸說老者放開他。誰叫他如今只是個瘦幾麻桿兒的小屁孩兒呢……
走出了十幾米的老者，頭也不回的喊道：“去這小娃子家知會一聲！”
後面的士兵立刻回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