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青雲死
生魂們都好奇邵青雲究竟是何人,一個個迫不及待的張望着,但邵青雨卻在短暫的愣怔后,迅速又重新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成湯收碗,利落非常,邵青雲望着邵青雨,他不知為何雨兒要在這裏受這種苦,也不知為何當初雨兒明知道自己在找她,卻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開過口。
他疑惑,但最多的,卻是恐懼。
雨兒愛了他很久,也為他付出很多,他幾乎什麼也沒有做過,所謂的陪伴也不過就是眼睜睜的看她入了死路而已。
如今看來,雨兒,是的確放棄了。
將稀稀拉拉的幾個生魂送走,邵青雨終於抬起頭來看向邵青雲。
那是什麼樣的一張臉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黑色的布料下,能夠看見的,只有森森白骨。
哪裏是他朝思暮想的雨兒的笑顏。
邵青雲生生往後退了一步。
那副骨架看着他後退便倏地站起,行動間發出吱吱呀呀的駭人響聲,她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只發出嘶啞聲音。
邵青雨卻是忽然回頭,猛地向前跨出幾步。
“嘩!”
那是她跳入忘川的聲音。
直到水面重新平靜下來,孟婆才帶着嘆息看向他。
“當初她找到我,告訴我她愛的太苦太累,讓我給她一個可以絕情絕愛的位置。我說這奈何橋頭便是整個三界最為薄涼的地方,在這裏,可以看到許多人將生前的山盟海誓拋之腦後,為了來世的運道而推翻自己曾經的諾言,她答應了,但卻並不甘心。”
“我問她能不能承受忘川之苦,她說愛情最苦,便嘩的跳下忘川,沒有給自己一絲一毫的反悔機會。”
“我知道你們是在找她,所以我特意喊她出來替我。”
“你口口聲聲說著愛她,當她站在你面前時你卻認不出來。”
“那一刻,我便明白,邵青雨為何覺得自己愛的苦。”
“邵青雲,你只是覺得自己愛她,你覺得你為了她已經放棄了很多,所以覺得自己愛她,但實際上,你為她所做的,都不是她想要的。因此她才會覺得自己愛的苦。”
邵青雲站在奈何橋頭向下望去,但卻只能望得見一片白霧茫茫。
孟婆站在他身側,一字一頓道:“這河裏的妖鬼魔怪比我們想像的要多得多,青雨沒在下面待多久便被吃盡了皮肉,但她不僅沒有退縮,且一直堅持着。我已經勸說過她,但她說過自己不想再參與三界輪迴,所以你,還是請回吧。”
邵青雲張了張嘴,但卻沒說出一句話來,他深深忘了忘川一眼,平靜無波的白霧裏似乎倏地起了波瀾,他聽到那水裏傳來妖魔鬼怪駭人的聲音,他聽到皮肉被撕裂的聲音,又聽到邵青雨咬着牙死死撐住,卻一直都等不到自己時絕望的嗚咽聲。
想到這裏邵青雲便覺得自己在此地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眼前似乎晃着雨兒咬着牙忍着淚的模樣,曾經甜笑着將他從山洞裏抱出來的小丫頭再也不會出現在他身邊,不會叫他哥哥,更不會對他說一聲喜歡。
邵青雲跌跌撞撞的離開茶攤,一頭扎進了黃泉路。
黃泉路逆行,對於此刻的邵青雲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孟婆站在奈何橋頭,望着青石板路上那個略微有些落寞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她看向河裏,那裏早就沒了邵青雨的身影,或者說,從頭到尾,這裏都沒有出現過邵青雨。
那個骨架只不過是她請別人幫忙來演的一段戲而已。
至於邵青雨究竟去了何處……孟婆看向黃泉路兩側那顏色有些灰敗的曼珠沙華,眼裏閃過一絲暗芒。
不知何時,茶攤旁又有了生魂排着隊,孟婆坐下來,不再看那河水,也不再看那石板路上的人影,她盛滿一碗湯,將其遞到生魂手裏,但抬眼的一瞬間,卻是猛地一頓。
……
邵青雲沿着石板路往外走,如今雨兒不願認他,他又辜負了師父的信任修不得仙,人生似乎真的就沒了什麼意義。
不知走了多久,邵青雲腳下的步子猛然頓住。
他倏地環顧四周,不知何時,他竟然遠離了石板路,深陷曼珠沙華花海。
大朵大朵的紅色花骨朵像是有嗅覺的生物一般,湊在他身上身下細細密密的嗅着,邵青雲眼裏閃過愴然,眼前的景色忽然變成了遍地的綠草,一隻白狐跟在小丫頭的身後,摘那一朵一朵的白色野花。
小姑娘嘴裏還唱着童謠,又時不時像揉一隻奶貓般在白狐腦袋上輕輕揉捏。
樹榦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條色彩斑斕的蟒蛇,細細長長的舌頭伸出來,針一般扎進小丫頭細嫩的脖頸,鮮血頓時噴涌。
白狐急的上躥下跳,它往山下跑去,但這路似乎遠的沒有盡頭,整個欺雲村似乎已經荒廢許久,沒有一個人影。
最終它只能又跑回了山上。
滿目的紅刺痛了他的雙眼,邵青雲倏地往後倒去,圍成一圈的曼珠沙華瘋了一般的翻湧,幾秒后,此處再沒了那個寂寥身影。
邵青雲,卒。
晴天有些震驚的看着那行突然出現的字。
邵青雲竟然死了,死在了黃泉路上,被曼珠沙華吸幹了血吃凈了肉?!
她突然合上婚姻薄,猛地站起來看向木屋窗外。
周圍不知為何突然起了風,這片淡紫色的花海彷彿是得了什麼好吃的東西一般,正情緒亢奮的歡呼雀躍着。
晴天皺了皺眉,隱約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麼地方,她倏地在空中輕輕劃了一下,周圍正在慶賀某件事的花枝中突然抽出一根來,興沖沖的到她面前。
“您有什麼事?”花枝開口。
晴天看着明顯有些不對的花枝眯了眯眼睛:“你們為什麼這麼高興?”她問。
“唔,”花枝輕輕哼了一聲,“因為我們得了好東西吃。”
“得了什麼好東西?”晴天忍不住追問,實在是因為她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實際上,她也不想相信,但她不會接受自己逃避。
然而花枝也並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
“對不起,仙君,我們不能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