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病重(3)
子晟的臉色一陣發白。這話倒是說在了理上,他雖然心裏懊惱至極,卻是無可奈何。強忍了一會,方說:“八叔,此事非同小可,錯走一步,就不知要多牽累多少無辜百姓。八叔就算惱我……”“我沒有惱你。”栗王昂着臉,打斷了他的話。“這事,事關重大我也知道,至於如何處置,我自有主張,就不勞你多費心了。”話說到這個地步,也就真的沒什麼可說了。子晟繃著臉,站起身來告辭,栗王送出廳門。子晟忽然又迴轉身來說:“八叔,此事不妨與魏融商議一下,問問他的意思。”魏融統領中土兵馬,此事與他商議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栗王淡淡地說:“這何用你提醒?我自會與他商議。”子晟暗嘆一聲,知道自己這句話又說壞了。就算原本栗王的確打算要找魏融商議,這一來只怕也難說了。退一步即使真的與魏融商議,假如魏融的主張正與自己一致,恐怕栗王多半也不會採納。於是子晟知道,端州戰事,敗局已定。回到府里,向胡山說了經過,不由滿心懊惱:“唉!想不到他真是意氣至此,這麼一來,將來平定此亂,不知要多費多少力氣。”胡山微微一笑:“將來平定此亂,多費力氣也是栗王自己的,王爺何必操這個心?”子晟被堵得一愣。倘使端州戰敗,栗王才具,絕不足以支持這個亂局,到時他恢復權柄也就理所當然。這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事情。然而這豈非正是自己所想要的?再往深處想一想,難道,自己早已隱隱存着這樣的念頭?這是子晟不敢、也不肯承認的。“這天下畢竟是我姬家的天下。”子晟彷彿辯白似的說著:“如今這個亂局就算最後收拾下來,也已非天下蒼生之福。倘若收拾不好,那……”說到這裏,終於說不下去,心煩意亂地,忽然長嘆一聲:“想不到,我最終是被文義成全!”這才是他心底里的話。胡山要引他說的,也就是這句話。但點到為止,多說無益,胡山把話轉開了:“既然這件事最終還得着落在王爺身上,王爺如今還是應該儘力補救。”“嗯、嗯。”子晟沉思着,慢慢地踱着步。“你有什麼主意?”“王爺可以給趙延熙寫一封信。”“唔?”“假如死守端州已成定局,那王爺也無需諱言,叫他早作打算的好。”“對、對。”子晟停下腳步,連連點頭:“千軍易得,良將難求。趙延熙在東府多年,對東軍了如指掌,哪怕是單騎殺出,只要有他在,後面的事就要容易三分。就照這個意思寫信。”胡山想了一想,說:“如今,也只有先這樣了。”語出無奈,更添了子晟心裏的鬱悶。不由揚起臉來,目光炯炯地望着天,彷彿要穿透厚厚的雲層似的。良久,重重地嘆了口氣,卻並沒有說什麼。端州戰敗的消息,在臘月廿五到了帝都。端州五萬天軍死守,最後只剩萬餘,在將軍趙延熙的率領下,一路逃往商州,可謂慘敗。此時距離新年只有五天,帝都朝中,已被這亂鬨哄的局勢弄得暈頭轉向,沒有一點喜慶的氣氛。然而與白帝走得最近的幾位樞臣,沉重之外,竟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看來年前事情就能有個了斷。幾個人心裏不約而同地這樣想,但這是只能深藏在心底的想法,表面上不能露出分毫。然而原以為當天就會有旨意,卻等到第二天也沒有。到了第三天,幾個人終於坐不住了。“東面戰局真是一天一變,這麼要緊的時候,聖上到底在想什麼?”徐繼洙的話正是幾個人心底共同的疑問。最後還是匡郢想到了:“看來這個僵局,還得王爺來打破。”於是諸人都恍然,仔細想一想,這確實在情理之中,無論國法家法,都絕沒有讓天帝先低頭的道理。石長德手下,頗有幾個搖筆桿的幕僚,當即找來叫他們擬了一份謝罪折稿,改好、謄好,幾個人拿着來見白帝。子晟接過來,翻了一翻,沒有看完就放在了一邊,沉着臉一語不發。諸人不由面面相覷。看白帝的樣子,這口氣竟然還打算賭下去!這就未免有點執扭得過分了。互相遞了個眼神,便準備出言相勸。但未及開口,由外面進來一個內侍,稟告說:“蘭王爺來了。”子晟目光一閃,微微有些意外,但是立刻站起來說:“請到南園相見。”說著看了面前幾個人一眼,也不言語,一甩手逕自去了。等到了南園,見禺強負手站在廊下,看着眼前一片臘梅,一副閑適的模樣。子晟忙上前見禮:“小叔叔今天怎麼得閑過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禺強直率地說,“我有話跟你說。”有話要說,必定就不是普通的話。於是子晟一抬手:“小叔叔,請。”引他進了前面一處精舍,站在門口擺一擺手,侍從便知道用不着隨伺,駐足於外了。子晟親自把門合上,轉身問禺強:“小叔叔有何指教?”禺強也不拐彎抹角,第一句就說:“老爺子今天早上叫了我去,問我願不願意監朝。”子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措手不及地,愣了一愣,一時也不知道該答什麼。禺強也不理會,又說:“我當時就告訴他,我不行。玩個小聰明,打抱不平什麼的,我還行,真的要我一本正經地坐朝聽政,我頭都得大三圈!再說了,這也不是說上手就能上手的事情,我跟老爺子說了,如今這個亂攤子,只有你能收拾。”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