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T的身世(6)
“不行,咱們還得再去勸。”徐繼洙說,“無論如何,也要勸下他來。”送信的人卻說:“怕是來不及了。王爺的謝罪摺子已經遞上去了。”這一來都傻眼了!想也知道摺子裏明為謝罪,實則硬頂,這就好像一條船,原本在風雨當中有些搖晃,還未必會翻,這時卻用石頭去猛砸了一下,後果如何?難以預計。“唉!”匡郢頓足道:“王爺怎會如此意氣用事?”這句話是人人想說的,聽他說了出來,心有戚戚,不由都有感慨,卻又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說。石長德在其中,是比較深沉的一個,而且他雖然和白帝走得很近,畢竟不像匡郢那樣親近到有同船共命的感覺,所以他比較沉得住氣。想了一會,慢慢說了句:“王爺年輕。”這話里有責備的意味,同時也是句大實話。子晟從弱冠之年就開始執掌朝政,可謂少年得志,有人所難及的才具,可是也養出人所難及的脾氣。幾個人想一想,明白他這麼說,也是要替日後為白帝開脫的時候留下餘地,“年少氣盛”,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說辭。這也提醒了,事到如今,多說無益,首要該考慮要如何應對眼前的情勢。“這個摺子一上,估計必定要交樞密廷議。”徐繼洙看着石長德和匡郢說,意思很明白,他們兩人在裏面很能說上話,自然就要看他們的了。匡郢在心裏估量了一下形勢,樞密六相,南府的曹陽景從來不發言,魏融、秦嗣昌兩人是天帝肱股老臣,恰與白帝這邊兩人持平,如此舉足輕重的就是朱王頤緬。雖然朱王一向也是點頭菩薩的角色,但此是天家頭等大事,估計不能不說話。想到這裏,向徐繼洙說:“這得說動朱王。你跟朱王世子說得攏,這件事情,還要你去說才行。”徐繼洙點頭:“我儘力而為。”匡郢又說:“我看事不宜遲,不如現在就勞你跑一趟?”“也好。”徐繼洙很乾脆地說:“我現在就去。”說著也不多客套,一揖就告辭了。徐繼洙走後,匡郢見石長德走到一邊,知道他必定有話要商議,於是也走過去,站定。石長德卻半晌不說話。匡郢便先說:“我看這件事情到了樞密廷,未必沒有寰轉的餘地。”“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石長德沉聲道:“匡大人,我實說了吧,我擔心天帝根本就沒打算交議。”匡郢神色一凜,沒有做聲。“會不會如此,這一兩天就有分曉。”石長德說著,仰起臉來看看天。晴空一碧如洗,然而兩人心底都有了風雨欲來的感覺。事實上石長德看事很准,第二天天帝降下聖旨,先說“西帝自柄政以來,舉止不端、諸多疏失”,便有一番嚴厲的申飭,跟着又說子晟“妄自尊大、依權自重、目無君上”,這是由那份回折而發的,而說到最後最要緊的一句“即日起停西帝用璽,不得干預政事。着西帝閉門思過,以觀後效。”真是最怕什麼偏來什麼。不得知內情的外臣且不必說,就是早有預感的幾個近臣樞相,也有乍聞晴天霹靂、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唉——”匡郢黯然長嘆,只覺得苦悶不堪。石長德亦是雙眉緊縮,一語不發。結果還是徐繼洙想到:“王爺手上經緯萬端,總要有人接。不知是誰?朱王還是蘭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天帝畢竟年事已高,親自臨朝精力頗吃不消,所以必定要有人來襄助柄政。近支親貴當中,朱王年長,蘭王明理,想來總不出這兩人。誰知不是。“選了栗王。”石長德回答。徐繼洙大吃一驚,然而石長德以輔相的身份,自然沒有虛言。這一來,真是大惑不解了:“聖上到底在想什麼?這一來豈不要天下大亂?”石長德接口說:“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穩住大局。當此非常時刻,絕對不能自亂陣腳。”但匡郢想法略有不同。他由徐繼洙的話得到了啟發,覺得亂一亂也無妨。過去幾年中天界有條不紊的狀況,是白帝一手創下的,亂一亂正好可以證明白帝之不可或缺。石長德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沉聲道:“匡大人,你我為樞相,當以天下社稷為重。一切打算,不能離開這個根本。”這才是“宰相氣度”。匡郢略覺慚愧,點頭回答:“那是自然。”“唉。”石長德輕嘆一聲:“就不知道王爺心裏,究竟如何打算?”因為天帝這道旨意,帶來的煩雜事情也很多,匡郢一直忙到天色將晚,才騰出空去見白帝。進了王府,僕從徑引他到後園,卻見子晟一個人坐在廊下,正打棋譜,是一副故意做作的悠閑模樣。匡郢暗嘆一聲,上前見禮。子晟放下手裏的書,吩咐看座。閑聊幾句,然後問起外間的反應,各部的情形,匡郢一一作答,子晟便顯得很欣慰:“我原先最擔心一下子大亂,能像現在這樣就好。如今栗王柄政,只好勞你們幾個多出力。”這說法與石長德如出一轍,匡郢微覺安心。隨後便問:“王爺如今可有什麼打算。”子晟微微皺眉,默然不答。匡郢試探着說:“天帝旨意上‘以觀後效’一句,是為王爺留着餘地……”子晟嘆了口氣,有些悒悒地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