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她讓素箋安排了一輛樸素的青布馬車,沒有掛着衍郡王府宮燈,和滿大街的車馬混在一起並不惹人注意。

臘月正是採買年貨的時候,清早的大街上雖不是十分擁擠,也並非空無一人,馬蹄踩在青磚路上噠噠地響。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伴隨着衙役的呼喝,似乎有一大群人快速地朝這邊飛奔。

「吁!」趕車的老丁勒住馬,把車趕到牆根兒停下,驚恐地回頭望。

幾聲低低的嬌呼從馬車裏傳出來,兩個丫鬟抱緊靜淑的胳膊,猛撞了一下才坐穩。

素箋靠近車窗,剛想看看外面怎麽回事,就聽到了兵器相碰的聲音,嚇得她哆哆嗦嗦地又把車窗關緊了些,上好窗閂。

「西北四鬼,看你們還往哪跑?」

「逆賊,快束手就擒!」

「哈哈,就憑你們這些蠢貨,能抓到我們西北四鬼?!」

「來來來,爺爺陪你們過幾招。」

外面的打鬥聲更加激烈,車裏的三個女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期盼着官兵快點把飛賊抓走,可是天不遂人願,突然一聲巨響差點把三個人的耳膜震碎,車窗轟然掉落,只看到一把鋼刀砍在了車上。

一個臉上長滿落腮鬍子的男人掃了一眼車裏,眸中精光一閃,一個惡毒的念頭油然而生,劫持那個最美的小娘子,既可以當人質,又可以帶回去享用,這麽美的姑娘並不多見。

三個女人也感受到對方眼神中暴露的惡意,嚇得捂住嘴,瞪大了眼。

靜淑最先反應過來,把帕子蒙在臉上一系,遮住了面容,兩個丫鬟也隨之蒙上,可是現在才蒙臉有什麽用?

眼見大刀又朝着車身劈了過來,靜淑的腦海中忘記了母親教導的一切詩詞歌賦,只記起幼時祖父教的高家拳法,當初那幾下花拳繡腿,也不知能不能用上,拉住兩個丫鬟的胳膊往車廂後壁上一靠,正焦急地想下一步應該怎麽辦,就見一個身穿墨色衣袍,領口袖口滾雲紋紅邊的男人用手中寶劍擋住下落的刀鋒,順勢一掃,逼退了落腮鬍子。

他臉上戴着一副金色面具,可見不是衙門的人。靜淑聽說過,有時遇到棘手的案子,匪寇武功高強,衙門就會請一些武林高手來幫忙。這些人不便暴露身分,或是不願多惹是非,便會戴着面具。

靜淑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看着那個高大男人的背影,他忽然轉過頭來朝着自己看了一眼,雖是隔着面具,但是靜淑還是能看到他的眼神,裏面有來不及掩飾的關切和焦急。

是他。

他還穿着三朝回門那日的衣服,雖是戴了面具,但是她劇烈跳動的心一直在告訴她,是他。

靜淑垂眸穩了穩心神,摸摸自己臉上的帕子,還好,急中生智用帕子蒙住了臉,這樣不算給夫家丟臉了吧?

他只看了一眼就回過頭去,抵擋殺過來的飛賊,卻不肯遠離馬車,牢牢地護住這一片地方。

看着他閃轉騰挪的身影,靜淑心底安穩踏實了,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就像那年困在山洞裏,忽然見到親人的感覺,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是有人保護的安全感。

三九天的寒風吹得臉上生疼,冷得像掉進了冰窖,手上的暖爐似乎都是冰涼的,可是靜淑心裏卻生起縷縷暖意,她一點都不覺得冷了,被人保護的感覺就像江南的太陽,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落腮鬍子的大刀一下子險些劈在他的胳膊上,靜淑脫口而出了一聲「小心」,他似乎並沒有聽到。

她的心忽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地追隨着他的身影,為他擔心。

能入室盜竊的飛賊,輕功都非同一般,其中兩人見一個巷口又湧出一群捕快,打了一個呼哨,縱身上房,轉身欲走。捕快們沒有那麽好的功夫,紛紛彎弓搭箭,從多個方向射了出去,卻都被飛賊用兵器揮落。

眼看着他們兩人躍上屋脊,只需一個縱身就能從另一條街上逃走,馬車前面的男人也從背後摘下牛筋弓,抽箭疾射,兩箭齊發,正中兩人脖頸。

兩個飛賊的屍體從房頂齊刷刷掉落下來,眾人吃驚地瞧着,甚至忘記了呼吸。

落腮鬍子一看同伴斃命,一雙眼睛瞬間瞪得血紅,大聲叫道:「你是誰?竟會這雙箭鎖喉?還我兄弟命來!」

靜淑雖怕得雙手冰涼,卻還是透過車窗,緊盯着外面的情況,兩個穿着低階官吏官服的男人合力圍攻另一個瘦高的飛賊,在周邊捕快的協助下,終於砍傷對方,將其活捉。

西北四鬼只剩下落腮鬍子一個人了,他發瘋一般沖向擠在路邊的人群,把一個瘦弱的姑娘抓在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那姑娘嚇得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被他用刀背拍了一下她的人中,似乎是想讓她醒過來,可是卻打落了她兩顆門牙,鮮血順着下顎往下流。

「逆賊,有本事和爺爺單打獨鬥,抓一個女人非壯士所為。」

面具男人一開口,靜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好,那你讓他們退開,咱們兩個人比試。」落腮鬍子也不傻,這麽多人圍攻,他占不到便宜,若能一對一,才好方便脫身。

捕快們退到四周,讓出中央的空地,落腮鬍子一把扔了手中的姑娘,宋振剛搶步上前接住人。

落腮鬍子大步上前,揚起手中大刀,卻只是虛晃一招,轉身躍上房頂就要逃走。

面具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狡詐,緊跟着飛身上房,手起劍落,刺入對方後背心。

西北四鬼全部落網,無一脫逃,周邊被擠在人群里出不去的老百姓這才放了心,爆發出由衷的歡呼讚賞。

宋振剛把姑娘交給她的家人,走到躍下房頂的面具男人身邊,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不愧是西北飛鷹、神箭周郎,今天若不是請了你,我們又要功虧一簣了。」

羅青也笑呵呵地上前抱拳道:「今日大獲全勝,賢弟功不可沒,午間在醉八仙擺下慶功酒,賢弟一定要多喝幾杯。」

面具男人謙和一笑,「兩位大哥不必客氣,我也兩晚沒回家了,該回去換件衣服了。」

他的袖子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是在打鬥中被人劃破的,看不出有沒有受傷。

宋振剛哈哈大笑,「老弟新婚燕爾,跟我們蹲守了兩個晚上,這是想弟妹了吧。」取得了勝利,大家心情好,周圍的捕快們也都跟着笑了起來。

靜淑臉上一熱,不敢再看外面,低聲催促老丁快趕車。

靜淑腦海中都是周朗的身影,自然想到他的衣服破了,便取消了去九王府的打算,在綢緞莊買了幾匹緞子,就回到郡王府。

靜淑打開衣櫥,想找一件他的衣服比量着裁剪,這才發現他的衣服僅有幾件,除了新婚的正裝便服,便只有幾件舊袍子,像是從西北帶來的。

自己這妻子做得還真是不稱職,其實他也算是好男人了,有本事又不風流惹事,自己竟還猜測他許是去了青樓楚館,原來是幫朋友抓飛賊去了。所謂少年英雄就是這樣的吧,當初父親護衛柳安州時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受到眾多少年敬佩,少女傾慕。

靜淑抱着衣裳傻傻地出神,彩墨在一旁瞧了又瞧,忍不住輕聲笑了,「奶奶看起來像個春心初動的小姑娘。」

孔嬤嬤去街上買土特產了,靜淑讓素箋去門口守着,一把拉過彩墨,閃動着亮晶晶的眸子問道:「彩墨,我突然覺得……老天爺賜予我的夫君是極好的,只是……」

見她欲言又止,彩墨貼心地拍拍她的手,溫柔笑道:「只是奶奶不知道該怎麽與他親近是吧?」

靜淑被人猜透了心思,小臉驀地通紅,垂眸低聲道:「他太冷了,我害怕。」

彩墨見自家小姐終於有點開竅了,趕忙鼓勵道:「奶奶我不是跟您說了嗎?咱們三爺這樣的性子,雖是現在冷冰冰的,但是您若進了他的心裏,他自然會把滿腔的熱情都給您。他不是那種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性情,但凡認定了一個人,必定全心全意去愛護的。他不主動,奶奶就要主動些,若是晚了,他對別的女人鍾情了,那奶奶豈不是要苦一輩子?」

靜淑嚇得心跳漏了一拍,想到他有可能鍾情於其他女人,心裏莫名地刺痛,她拉着彩墨急急問道:「那我怎麽做才能走進他的心裏呢?」

「奶奶聰慧又有學問,自然能想到好辦法,我們做下人的終究和三爺接觸得少,可您們是夫妻,有什麽不能做的?古話都說了,小倆口吵架是床頭吵床尾和,最關鍵的還是在床上……」彩墨掩着嘴吃吃地笑。

靜淑俏臉紅透,轉過身去不瞧她了,囁嚅着道:「我總不能厚着臉皮,把衣服都……」脫光了吧。

「當然不能了,若是那樣,只怕三爺會覺得奶奶輕浮,反而不喜歡了。其實,奴婢覺得奶奶本就溫柔可人,只要在三爺面前不要太拘束就行了,奶奶要把自己的美展現在他面前,引誘他把持不住,主動向奶奶示好,求和,這個時候,您就一定要端住了,不能同意,讓他後悔自己曾經放過的狠話。」彩墨一想像高冷的三爺急吼吼的抱着姑娘求歡的模樣就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靜淑咬着下唇擺擺手,讓彩墨出去了,她需要靜一靜,理一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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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媳日常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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