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1)
夫斯山脈這裏是若星漢西大陸與東大陸的交界,那連綿無盡的雪山,像是亘古以來就沒有變過。有誰能知道,它不過是在幾百年前才剛剛由隆起的熾熱岩流冷卻成的呢?在這雪山分支塔法利山的邊緣,一間小木屋孤零零在山間立着。桌上的羊皮紙蒙滿了灰塵。忽然門開了,一陣風揚起那些紙卷,一個長長人影被斜陽鋪在了桌上。羅恩回到了那雪山腳下,他師傅的小木屋。當看着雲迪在沼澤中一點點兒沉沒下去,羅恩覺得心也如同被厚厚的泥漿包裹了,沉重鬱悶。這不是他想像中的結局,自己做錯了什麼嗎?如果他答應保護雲迪和她的孩子,她就不會死。但那之後,他們將一起面對全世界的敵意,那樣他的人生就會徹底地改變。或許,他能最終贏得雲迪的愛,但他不確定自己能做到承受世上所有人的恨,何況那個魔嬰是可能威脅到世界的。羅恩一再對自己說著:“你沒有做錯,錯的是雲迪,她太執著於自己的感情了,不是你將她推入泥澤,是她自己選擇了背棄這個世界。”可他還是心情沉重,在部落里沉默了幾天後,羅恩終於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浪漫的多情歌手了。原來當一個人手中握有的力量越多,他能握住感情的地方就越少。這就是要成為一個**師而必須付出的嗎?而擁有着這奇異的力量,卻反而更加日夜不安,所學到的越多,所能做到的越多,對法力的渴求也就越發的沒有止境了。尤其是——在心中懷有莫名的愧疚與孤獨時,就渴望用力量來填補。他忽然很想知道,師傅有沒有保留他所不知道的若星漢古卷中的秘密。告別了精靈族,他趕回了雪山。萬里的路程只需一天,法術的力量果然是妙不可言。但小屋裏竟也空無一人,師傅明康恩去哪裏了?看着眼前的塵灰破敗,背後太陽正一點點兒地落入山中,紫紅色光線暗下來,羅恩忽然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蒼涼與孤寂。這是否意味着,過去都已消逝。當黑暗吞沒桌上歌手羅恩的影子,世界上將少了一個若星漢的傳唱者,因為羅恩將把這些秘密全都深埋入心底。隨着知道歷史的人一個個的消失,今夜的若星漢天空,那些古老星辰將全部隱去。一個沉寂漫長的黑夜后,當新的星圖出現在天穹,將沒有人再記得當雪山還是大海之時,這片土地上曾搏殺過那些英雄。精靈之森的南部,那片焦土或許永遠也長不出草木了。一隻小甲蟲爬過那焦枝和伸向天空的殘手,那曾席捲大地與地下的火焰之族,就這樣滅亡了嗎?甲蟲向泥土中鑽去,那看似毫無生機的土地上,卻忙碌着無數的螞蟻。螞蟻們在地下建起了它們龐大的都市,幾千萬隻工蟻在不斷挖掘擴展着它們的領地。一隻工蟻正在這城市的邊緣小心地探着路,忽然它面前的泥土崩塌下來,一隻比它大幾萬倍的巨鉗甲蟲出現了。這蟲子有一隻食蟻獸那麼大,然後泥土不斷地崩陷,越來越多的巨蟲侵入了螞蟻的領地,這些蟲子密密麻麻,像一支大軍,它們的背後,是被開拓出的地下空間,相比之下,蟻國不過是大海邊的一滴水珠。一隻甲蟲飛起來,向這地下空間的核心飛去,它飛過滿壁滿谷的同類,飛出這巨穴,飛過地下的大河,飛過地下平原上一片又一片浩大被驅趕的魔獸陣,飛過滿布地下峽谷兩側的魔獸巢,穿過空中火焰鳥群,飛向那地下的龐大城堡。甲蟲飛進一個窗口,落在一隻大手上,那同樣披着甲殼的半獸人辨別著這甲蟲帶回的信息,轉頭對正在望着牆上巨大地圖的魔將說著:“華優冰其斯大人,我們將重回到地面了。”華優冰其斯轉身出門,大步走入一條通向極暗處的長廊,在那黑暗的極深處,他向一個影子躬下身去。“魔王殿下,請引導我們吧。”一切的緣由要回到那個時刻,在精靈之森的地下城堡中,康德用魔藤把雲迪與百亞送向弔橋的對面。自己回過頭,走向火焰之中……在地下,騎士靜靜佇立在火中。“你想這樣和我同歸於盡嗎?”他的體內,魔王的聲音問道,“這麼多年,你也一直能感覺到那力量的存在吧。當你入睡時,你難道沒有聽到巨龍在你身邊呼吸的聲音?你害怕那力量,不敢融入它,因為你怕被力量吸入黑暗之中……所以,直到今天,你還在做一個毫無力量的聖騎士,你不敢摘下你的面甲,因為人們會認出你是一個亡靈,你腐朽的面容會毀去所有人族的信仰,你只有默默忍受,靠着身外的力量騙取世人的敬畏。”“是的,如果不是因為意外的遭遇使我成為亡靈的一族,你也不會迅速侵入我的意志。你留下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我,就像一個將渴死的人看着面前的大湖,卻不能飲一口,因為他知道湖水是劇毒的……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使用那力量嗎,那樣你就可以消滅我的意志,重新啟封你的威力了。”“你說得對。如果沒有你的意志的守護,我可以輕易地取出我的魔力,你的靈魂就是這魔神牢籠上的鎖,所以我很敬佩你。你已經兩次使用過這力量,這使你的心變得冷酷如鐵,但是仍然差那麼一點兒……”“你一直在等待機會……”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