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渺渺，對不起（4）
再過幾分鐘，楚渺渺眼淚不流了。
再過幾分鐘，楚向邈想起身給她倒杯水，潤潤喉，省得明天啞的說不出話。
“喝杯水，再聽我說，好嗎？”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楚向邈的溫聲細語愈發文質彬彬了。
楚渺渺搖搖頭，從他身上下來，起身，坐在了楚向邈對面，“直接說吧，我想聽。”
楚向邈也起身，活動一下自己被壓麻的身體，還是去倒了一大杯水，加了點鹽，放在她面前。
“先喝乾凈。”
楚渺渺卻也聽話的喝乾，只不過是狼吞虎咽，往下灌罷了。
看她灌完，楚向邈才開始說，
“你還記得高三差不多剛開始的時候，差不多競賽之前吧，爺爺就查出來癌症——食道癌，而且已經是晚期了，能活着的時間也不長，最多還有一年。”
她知道爺爺得的是癌症，只是沒想到這麼早就被查不出了。食道癌，晚期，這兩個詞刺激的她心裏難受，很不得再大哭一場，可是她只能小聲啜泣，怕打擾了楚向邈。
“醫生建議立馬入院治療的，可是，……”楚向邈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可是，爺爺怕你知道，擔心，就硬撐着，要回家住，不在醫院住。”
她想問：所以你那段時間才說什麼不參加高考了，要去公司；所以，你才會這麼忙?
可是她一直哽咽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楚向邈好像知道她要問什麼。
“爺爺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他放心不下你媽媽的公司，便叫我去學着打理。所以，那段時間，我才這麼忙，每天忙的團團轉。爺爺他，也放心不下你，但又怕你知道了擔心，。你都高三了，爺爺怕耽誤了你。”
所以，爺爺，你就瞞着我。你就聯合所有人瞞着我?
楚渺渺心裏默默地喊着，無聲地譴責着爺爺。
爺爺，你可知道，你突然離去會給我帶來多大的傷痛，；你可知道，知道你去世的那一刻，我有多恨你，恨你連最後一面都不給我，恨你都不讓我陪着你，不讓我照顧你，不讓我見你。可是，爺爺，你可知道，我寧願像楚向邈一樣，不要什麼高三學習，不要什麼狗屁大學，不要什麼狗屁競賽，從知道你病了那天起，就陪着你、照顧你。可是，爺爺，你沒給我機會。
“那……那你……你……為什麼……不……告……告訴……我?”因為哭聲，楚渺渺的聲音被割的斷斷續續。
楚向站在她面前，蹲下，眼睛和她平視，鄭重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楚渺渺，我對你的愛不比爺爺的少！”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楚渺渺哭着錘他，一拳一拳地，在發泄在懊悔。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告訴……我了，我就會陪着爺爺，……就不會少了這麼多日子陪着爺爺！為什麼不告訴我?”
楚向邈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揉揉，擦掉她的淚水。
“後來，你也應該能想到。因為是食道癌，爺爺許多東西都吃不下，怕被你發現，好長時間都不和我們一起吃飯。”
“除夕那幾天，爺爺沒有去軍區慰問，而是去做了化療手術。後來頭髮都掉光了，身體也瘦弱地不行，爺爺就更不想讓你看到了。而，我們，也都配合著爺爺，瞞着你。”
“小寶，對不起，我不應該瞞着着。但是，這事如果從來，我還是會瞞着你。讓你看着爺爺並病情折磨，消瘦下去，枯槁下去，頭髮掉光，吃不下東西，甚至最後說話、呼吸都成困難，你會更加痛苦。那段日子裏，看着爺爺的生命一點點流逝，我和李叔兩個大男人都承受不了，、都緩了好久。我不能再讓你經歷那種痛苦。”
說到這兒，楚向邈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後面的事，楚渺渺已經很清楚了。
過完年，她忙於高考，好多天沒見過爺爺，有一瞬間的起疑，但轉瞬間又拋之腦後了。
直到後來，傳來噩耗，她才知道，原來爺爺已經死了。
又是一陣哭泣。
與其說楚渺渺不肯原諒楚向邈沒有告訴她爺爺得病的事實，不如說她在恨着自己，恨着自己的不細心，恨着自己對爺爺漠不關心，恨着自己的自私。那麼多天，哪怕是一個疑問，一個細心觀察，她也能發現家裏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她就是沒有發現，她就是生生地錯過了和爺爺在一起的最後一段時光。
她是把對自己的怨恨轉移到了楚向邈身上，就像楚向邈說的，她確實是對他不公平了！
楚向邈很清楚渺渺到底在怨恨他什麼，她怨他沒告訴她爺爺病情真相，還幫忙瞞着她死死的。
可，他經歷過那一切才知道，如果重來，他還是會瞞着她。
今天若不是到了最後的這種地步，他本意是不想說的。
就讓她怨一輩子又何妨，就讓她起一輩子又何妨?總好過她自己生自己的氣，怨恨上自己。
但是，當渺渺對他的怨恨阻礙到他們在一起了，他只能把一切說開。
他要和小寶在一起，他不會再允許任何人進駐小寶的生命，他已經等了夠久的了！
“渺渺，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爺爺和我做的選擇，我們選擇隱瞞你，就不會給你一個任何可能知道的機會。你只是這個選擇的被動接受者，我們才是做出選擇的那個人，你應該恨的是我。”
“渺渺，你覺得爺爺做出瞞着你的決定的時候會沒考慮過這種後果嗎？他肯定考慮到了，你會怨我、也會怨你自己，但是他還是做了繼續瞞着你的決定。為什麼?他是不想讓你太痛苦，不想讓你太難受！”
“你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你覺得爺爺會放心嗎？爺爺一直希望你快快樂樂的，希望你可以盡情地做你的選擇，盡情地享受你的人生。他怕公司禁錮了你的自由，所以讓我守着；他怕他的病情禁錮了你的夢想和快樂，所以讓我們瞞着。”
“渺渺，你現在放下心結，好好地、快快樂樂地生活，去享受你的自由，去實現你的夢想，才是對爺爺最大的敬意。這才是爺爺最期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