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蘇府外,密林中。
清冷的月華遍撒銀輝,透過枝葉灑落在地面上,映出伏屍遍地的酷烈殺場,竟有幾分異樣的凄美。
蘇峻持劍立於殺場中間,雙目緊閉,似乎是在回味這場兇險搏殺的餘韻。
在前世,蘇峻也並非沒有經歷過生死搏殺,手中沾染的鮮血也是不在少數。
不表演,只殺人,是為國術!
為了追求武藝的精進,蘇峻前世打過黑拳,入過黑幫,更曾在非洲和那些鬣狗般的雇傭兵糾纏過不短的時日。
殺人對於蘇峻而言,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兒。
不過今夜這一場意料之中卻又出乎意料的搏殺,卻是讓他不由生出警惕之心。
來襲的二十名黑衣劍手,放在前世每一個都不會比身經百戰的暗勁高手遜色多少了。
為首的兩人更是堪比化勁高手,並非易與之輩。
其實蘇峻此時的戰力大致上也不過在化勁的層次。
雖然前世身為丹勁高手的意識,經驗甚至純陽拳意都還在,但是這具身軀終究不是前世那經過數十年苦修,千錘百鍊的強悍身軀。
不過最讓蘇峻想不通的是:這些黑衣劍手絕非清水河神能夠培養出來的。
即便是在這個靈氣充裕的世界,想要培養出這一隊精銳的劍手來也絕非易事。
所要耗費的資源,恐怕三個蘇府的身家也不一定夠。
所以這絕非清水河神所能調遣的,要不然祂也不用覬覦蘇峻父母遺留下來的家財了。
除非,對方所謀划的並非蘇峻,而是另有所圖。
而算計蘇峻只不過是清水河神假公濟私的陰謀,屬於摟草打兔子,順手而為的行動。
那麼問題來了。
那清水河神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勢力?而他們所謀划的,又是什麼呢?
清水河神威脅蘇峻時所說的“神君”,又是哪一位煊赫的大人物?
一個個疑惑不斷地湧入蘇峻的心頭,紛亂如麻的局勢,以蘇峻目前掌握的這些訊息,根本推斷不出任何的頭緒。
不過很快蘇峻便將這些念頭通通趕出腦海。
多想無益。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尋求自保,為自己的成長爭取時間。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成長,蘇峻自信不會遜色於任何人,甚至是神。
待得羽翼豐滿之時,再回過頭來收拾他們也不遲。
但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才能爭取成長的時間?
或者說有什麼人或者勢力能在此時庇護得罪了神靈勢力的蘇峻?
這個問題,蘇峻只用了半秒鐘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儒門,朝廷。
先前在偷聽黑衣人說話的時候,蘇峻發現他們似乎是將自己的純陽拳意誤認為是儒門的浩然正氣,還說自己是得了儒道真意的正宗儒門弟子。
短短几句話,內里蘊含的信息量卻是非常地大。
“既然如此,那我便做一回儒門弟子那又何妨?”
蘇峻心中暗忖,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已將初步的計劃敲定了。
作為小有名氣的才子,蘇峻在此之前便已考過了縣試,擁有了童生的身份。
不需要冒充,他這儒門弟子的身份都是根正苗紅的。
所以蘇峻只需要在三個月後的院試中脫穎而出,便可取得秀才的身份,正式列入大萌王朝的體制當中。
屆時,哪怕是神靈之尊想要對付蘇峻,也不敢像現在這般肆無忌憚了。
別看秀才的身份不起眼,可終究是大萌王朝,儒門體系中最基礎的一環。
體制的威力,蘇峻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神靈也不敢輕掠其鋒。
事實上在大萌王朝中,神靈也是體制內的一部分,除了受命調理山河之外,遍佈天下的神靈還是大萌天子監控天下的重要組成部分。
再也沒有什麼神靈更適合刺探私隱,監控天下的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了解一下?
只不過出於對神靈的忌憚,天下神靈只有監察權卻沒有執法權。
執法權和執政權都在掌控着蘭台御使,文武百官和天下州郡行政長官的儒門手裏。
神靈,儒門和執掌天下兵馬的軍方便構成了大萌王朝初具雛形的三權分立架構。
…………
院試雖然還有三個月才開始,蘇峻卻不願再待在那偏遠的赤松山下了。
若是平時,位於赤松山下的蘇家園墅自然是讀書的好去處,環境清幽,無外界之紛擾。
但是以蘇峻目前的處境,再待在那裏不啻於是開門輯盜,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所以定計之後,蘇峻將家中浮財收拾好之後,便星夜奔赴金華府城而來。
也虧得蘇峻修行略有成就,腳程快逾駿馬,原本坐馬車都需要三兩日的行程,硬生生被縮短成了半夜。
對於蘇峻而言,一入府城不啻於是蛟龍入海,再想暗中戕害便沒有這麼容易了。
一念及此,蘇峻不由露出一絲冷冽的笑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世之仇猶可報,咱們騎驢看戲本,走着瞧。
“咦,這不是蘇峻嗎?”
就在此時,蘇峻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嘶啞中帶着幾分尖銳,難聽到了極點。
“嗯?”
蘇峻轉過身,只見有個青年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一副士子的打扮,吊眉薄唇,一副陰厲刻薄的面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十分欠揍。
來者不善。
“怎麼大名鼎鼎的蘇生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候啊?”
刻厲士子幸災樂禍地譏諷道:“難道是得罪了神靈心中害怕,跑到府城避難來了?”
經過一夜奔行,風塵僕僕的蘇峻看起來確實有些狼狽。
“你是?”
蘇峻一臉茫然迷惑的表情,無辜地看着刻厲士子。
“好你個蘇狂生,稍有薄名就忘記故人了嗎?”
蘇峻憊懶的姿態讓刻厲士子勃然大怒,冷笑道:“吾乃……”
“你是誰關我什麼事?”
蘇峻不耐煩地打斷了刻厲士子的話,沒好氣地說道:“你剛說什麼?犬吠之聲太盛,沒聽清楚。”
“你……”
刻厲士子臉色漲紅,旋即又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說你慫了,跑到府城避難來了!”
“哦。”
蘇峻不以為意地回道:“那又如何?從心,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慫呢?”
說著,蘇峻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嫌棄地說道:“閣下言語如此粗鄙,想必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童牛吧?”
生字無底者,牛也!
刻厲士子哪裏曉得短短時日不見,蘇峻居然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張口結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懟。
然而蘇峻卻並不打算放過他,拿出太祖的精神窮打落水狗。
“嘖,這位童牛兄為何如此憤怒?莫非日前被在下痛斥后羞愧而亡的老神婆,竟是你的相好?”
說著,蘇峻毫不遮掩地後退一步,嫌棄地說道:“童牛兄長得雖然隨心所欲了些,可也不必如此飢不擇食吧?這口味……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