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回到大廳里，祝曼沒有再去跳舞了。剛剛的那份熱情已經被米卡埃爾的一番突如其來的表白澆滅了。趁着米卡埃爾被別的女孩子拖走的當兒，她趕快把自己使勁地埋在餐盤裏。剛剛受到了“驚嚇“，習慣性的肚子變得好餓！記得高中的時候也被這麼“突襲“過一回，結果害得她一口氣吃下一大盆辣白菜炒飯，拉了三天的肚子。

“曼妮小姐，很榮幸再次見到你！你今天真漂亮。“正吃得開心呢，一個磁性非常強的聲音把祝曼的頭“吸“了起來。利帝列奧正咧着嘴，朝她放電呢。

‘是他？！討厭的傢伙。’利帝列奧和米卡埃爾不同。後者讓人覺得溫暖安全，而前者卻極劇侵略性，好像帶着毒牙的眼鏡蛇。“啊！你好！“祝曼三兩下把嘴裏的東西吞了下去，甩給他一個半冷不熱的笑。

“能賞臉跳支舞嗎？“利帝列奧伸出左手，鞠了一躬。

“那個，我還餓着呢。“祝曼又拿起一塊蛋糕，“不好意思啊。“誰要跟他跳舞呀！

“吃這麼多，小心撐爆你的裙子！“還沒等看到利帝列奧被拒絕後的臉，另一個聲音在頭頂轟響。

“要你管！“祝曼看了看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自己旁邊的安德烈，沒好氣地說。

“當然要管！要是待會你和我跳舞的時候，裙子一下裂開了……我倒不怕你出醜，關鍵我一個堂堂的王子，也得跟着你一起丟臉！“

“笑話！誰要和你跳舞了？！“祝曼扔下手裏的蛋糕，抹抹嘴，對還站在身邊，嘻嘻笑着的利帝列奧說，“利帝列奧，你還想跳舞嗎？“

“榮幸之至！“利帝列奧趕忙彎下身子。

“那，我們走吧！“祝曼說著，將自己的手搭在利帝列奧的手上，加入了跳舞的人們。

聽到安德烈在身後氣得直喊“臭丫頭給我回來！“祝曼朝他一吐舌頭：“無聊！“便把頭轉向另一邊。

“你和安德烈，好像不太合得來。“利帝列奧笑着說。

“誰要和他合得來！他根本就是個混蛋王八蛋。沒事凈給我找麻煩！“

“哦？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說他呢！你很厲害喲，即使讓安德烈受傷了也沒關係。嘿嘿。那麼，你覺得我呢？“

“呃？“他怎麼莫名其妙地問起這個來了？

“呵呵。我和米卡曾經約定過喲。我們要一起追第一個不被安德烈所吸引的女孩子。“利帝列奧解釋道，意味深長地看着祝曼，笑得不三不四的，“米卡那個傢伙好像已經先動手了。“

“啊，是嗎？！“不會吧，他該不會也……拜託！不要再害我吃那麼多好不好？！

“對。“利帝列奧還是盯着她，眼裏的電壓變得更強了。

“啊！“被利帝列奧的電流電到大腦空白，祝曼一走神，和他的舞步發生了混亂。她按慣性往大廳中央舞去。可是，利帝列奧卻一轉身，把她帶向大廳的旁邊。害得她一個踉蹌，左腳的高跟鞋跟結結實實地插在了他的右腳上。痛得利帝列奧“哎喲“一聲，重心不穩，坐在了地上，祝曼也被連帶着拖倒在地。

“哈哈哈……對不起……我，哈哈……“看着利帝列奧痛得齜牙咧嘴的樣子，祝曼被逗得大笑起來。‘那個！’不經意間抬頭，她卻突然發現大廳另一側懸着的水晶吊燈，居然有一個晃動了一下，然後猛然向下一沉……穩住……又一沉……一晃……‘糟了！那個吊燈……呀！索婭！’吊燈的下面是正在專心地欣賞着掛在牆上油畫的索婭。吊燈晃動的聲音完全被音樂聲掩蓋了，根本沒有人意識到這將到的危險。‘如果吊燈掉下來的話……’不容多想，祝曼跳起身，一邊大喊着“大家快躲開！吊燈！“，一邊提起裙子，撥開人群直奔向索婭。

“呀啊！“隨着一聲尖叫，吊燈一下子砸到了地上。“啪！嘩啦！“一聲巨響，摔了個粉碎。

“索婭！索婭！沒事吧？！“眾人跑過去圍住了坐在地上，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索婭。

“呀！血！你流血了呢！索婭！“米蓮達驚叫着，指着索婭粘着血跡的晚裝。

“沒，沒有呀！我，並不覺得疼呀？！“索婭摸着自己身上粘有血漬的地方，抬起頭，獃獃地望着圍住自己的人們。

“曼妮！你怎麼樣？！說話呀！怎麼樣？“安德烈跪在地上，扶起躺在地上的祝曼，不住聲地喊着。

搶在吊燈落下之前，祝曼一下子推開了索婭。自己卻因離吊燈過近，身上被飛濺起來的吊燈碎片划傷多處。特別是左腿小腿上的一道很大的口子，鮮血如注，也粘在了索婭裙子上。

“快，打電話，叫醫生，叫救護車！利帝列奧，拿乾淨的水和急救箱來！“安德烈邊吩咐着周圍的人，邊緊張地抱起祝曼，把她放在長沙發里。

被吊燈砸下來的轟響震得有些耳鳴，忍着腳上的疼，祝曼動了動腳趾和腳踝。‘還好，骨頭和筋都應該沒問題。’看樣子，都還聽使喚。‘可是，那吊燈是怎麼回事？’她的眼睛立即落在了掉下來的吊燈上。‘那麼重的吊燈怎麼會偏偏在這個時候……要是能離近一點看的話……’

“啊！好疼！幹什麼！“正思索着，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腿部傳來。祝曼大喊一聲，低下頭。居然是安德烈蒼白着臉，正用紗布粘着藥水，清理着自己腿上的傷口。

“不要動！這個傷口好像很深！“安德烈不理會因為痛而要撥掉他的手的她的手，繼續着，額上已經滲出了汗珠。

“急救車來了！“守在外面的“棉花鬍子“管家跑進來通報。

“好，快點，送她們上急救車！“安德烈抱起祝曼，臉轉向被寶莎攙扶着的索婭，示意她也上車。

“不！不！等一下！“在安德烈臂彎中的祝曼拽住他的袖子，“先放我下來了！“如果現在走的話，那就沒有辦法調查吊燈掉下來的原因了！

“你想幹什麼？給我好好聽話去醫院，讓醫生看你的腳！“祝曼越是掙扎，安德烈抱得越緊，臉色越蒼白。

“我知道了！可是，可是……“不行，如果現在自己去查看吊燈的話反而會太引人注意了。一轉念，祝曼勾住安德烈的脖子，把頭抬到他的耳邊小聲說，“安德烈，你聽我說……“然後，她盯住他，“你要答應我，我才去醫院。“

聽了祝曼的耳語，安德烈看着她堅定的臉稍微怔了怔，隨後點了點頭。他把祝曼放進急救車裏，又把索婭扶上了車：“米卡，你跟着去。好好照顧她們。“說完，他轉身，在眾人之前急匆匆地回到大廳里。

“安德烈，實在是……太對不起了！真不知道那個吊燈怎麼會……“急救車走後，大家都回到了大廳。利帝列奧對坐在沙發里的安德烈道着歉。

安德烈微怒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真該死！鎖鏈銹掉了！“走到吊燈的碎片前，利帝列奧抓起吊燈與屋頂相連的那段鎖鏈，它已經變成粗糙的棕黃色了。“保羅！“利帝列奧把它使勁摔在地上，對着趕過來的“棉花鬍子“管家吼道，“趕快找人來把這些給我清理走！給我好好檢查家裏所有的吊燈，不對！是所有吊著的東西！快點！“

“是！“保羅趕緊轉身，張羅着家裏的傭人清除吊燈碎片，一刻也不敢耽誤。

“安德烈，真是，實在抱歉，差點讓索婭發生危險！“利帝列奧吩咐完之後，走回到安德烈的身邊，滿臉歉意地說。

“安德烈，你別怪我哥嘛！吊燈要什麼時候掉下來，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呀！索婭沒受傷不是最好嘛！“米蓮達站在利帝列奧身邊，對着安德烈嬌喚着。

“那曼妮呢？曼妮受傷了呀！“安德烈朝米蓮達吼道。

這一吼，眾人都立刻閉上了嘴，面露驚訝地看着他。

安德烈掃了眼瞬間沉默下來的人們，聲音放弱了些許，臉上有點不自然：“是她救了索婭！要不是她，索婭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說完，他騰地站起身，極快地走出大廳，“我走了，去醫院看索婭。“

“我也去！安德烈！等等！“米蓮達不識趣地追了出去。

“你給我待在這！“安德烈轉過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地說。之後，他回過身，跳上自己的車，風一般地開走了。

“你！你混蛋！“米蓮達被安德烈的表情嚇到，定在那裏，衝著他的背影大喊着。

“米莉，別生氣了。安德烈王子肯定是因為太擔心索婭公主了！“跟着追出來的寶莎挽過米蓮達的胳膊，把她托回大廳。

索婭沒什麼大礙，只是腿部有些許的擦傷。祝曼的情形就嚴重很多。身上被濺起的碎玻璃劃了很多道小口子，腿上的那個傷口很深，裏面還殘留了些玻璃碎片，需要做縫合處理。一個多小時后，醫生終於處理完所有的傷口，並告知她必須得靜養，直到傷口癒合。

‘靜養？就是要躺在床上咯？！不會吧！這點傷不要命，在床上窩着才會要我的命呢！’祝曼正痛苦地想着即將到來的卧床命運，米卡埃爾聽完醫生的吩咐，走了過來。

“需要靜養的話，還是去我家好了。“米卡埃爾查看着祝曼身上密佈的創可貼和腳上纏着的繃帶。

“啊，那個……“祝曼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不自在地笑着。

“她得待在我身邊！“把索婭送回了宮殿，安頓好，安德烈又趕了回來，“她是我的貼身女傭！“

“安德烈，她現在受傷了，怎麼當你的女傭呀？！“米卡埃爾有些急了。

“幹嘛這麼關心她？！她是你什麼人？！“安德烈斜看着他的眼裏充滿了挑釁，“她救了索婭，我們有義務照顧她！“

“去我家我會照顧她。在皇宮誰會照顧她？！你嗎？“米卡埃爾瞪回他。

“對，我會照顧她！“安德烈大聲地說。

兩人四目相接，聽得見火花迸濺的聲音。

“哎呀，你們別吵了！我又沒有受那麼重的傷！別弄得好像世界末日似的！“祝曼從診床上坐起來，看着他們，“米卡，謝謝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畢竟是皇宮的女傭，弗蘭特的鋼琴老師。去你家讓你照顧我的話，恐怕有點說不過去。我還是回皇宮好了。你放心，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

“你！“她又轉向安德烈，語調立刻冷了下來，“這裏是醫院誒！你就不能小點聲兒嗎？！好了，我們回去吧。“不去理會安德烈瞪起來的眼睛，祝曼雙手支着床站了起來。可是，傷口……好疼！祝曼身體一顫，跌坐回了床上。“呀！“突然，她身子一輕……她整個人居然在下一秒被安德烈抱了起來。

“我們回去了。米卡，你也回去吧。“安德烈抱着祝曼走出診室。留下米卡埃爾獃獃地站在那兒。

想着剛才自己想去抱起祝曼時，卻被安德烈搶了先。在利帝列奧家時，安德烈也只是看了索婭一眼，就十分緊張地撲到祝曼面前。米卡埃爾彷彿明白了什麼，他棕色的眼睛深邃地望向他們出去的地方。

接受過國王一家的道謝和依絲妮忙裏忙外的安排，房間裏終於只剩祝曼一個人了。此時，已經接近午夜。

“噹噹“門上傳來輕輕地敲門聲。

‘不會又是依絲妮來問我有沒有需要的東西了吧？！假裝睡著了好了，我可不想聽她羅嗦了。’祝曼想着，把手伸向床邊的枱燈，可是這時門已經被輕輕地推開了。出乎意料地，進來的不是依絲妮，而是安德烈。

“你還沒睡？我看見你房間還有燈光，所以……“安德烈走進來，隨手關上房門。

“要睡了！你還來吵我？！“祝曼立刻躺進被子裏，把自己捂得嚴嚴的，突然想起了安德烈那次闖進自己房間的情景。‘對這個傢伙得提防點，我現在穿的可是很薄的睡裙哦！’

“幹什麼？那麼怕我？！“安德烈坐到床邊，聲音破天荒的溫柔，“腿還疼嗎？“

“還好了。“

“謝謝你救了索婭。呃，這個……“說著，安德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她面前。那是祝曼的袖珍照相機。“按照你說的，我都拍下來了。“

“啊！真的？！“祝曼一興奮，忽地坐了起來，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薄睡衣。

“對。“安德烈看到忽然坐起來的祝曼，一怔，馬上轉過臉去。他的臉被枱燈的光塗上了一層橘黃，蓋住了飛上他面頰的淡淡的紅。

“太好了！“只顧着查看照相機里的照片，祝曼沒有注意到安德烈害羞的表情，“還有呢？我們走了以後是什麼樣的情形？“

安德烈詳細地描述了從她們被急救車帶走之後，到他去醫院之前的那段時間裏，利帝列奧家所發生的事情。看着祝曼滿意地點着頭陷入了沉思，他不解地問：“曼妮，你為什麼會對這個感興趣？“

“啊？“安德烈的話把祝曼從思索中拉了回來，“恩，沒，沒什麼。我只是好奇。“

“真的嗎？你知道你打了我以後，我不但沒有把你趕出皇宮，而且讓你做我的貼身女傭的原因嗎？“安德烈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看着祝曼沒有說話，只是直視着他，安德烈接著說，“那天在花園裏，你在偷看休斯。從你把我摔倒的那一招來看，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女孩。你不會彈鋼琴，卻進宮來做鋼琴老師。你並不是女傭，卻穿着女傭的衣服在王后的生日宴上端着盤子到處晃。你以為我是傻瓜，看不出來嗎？“

安德烈的一席話，讓祝曼愣住了。‘他，居然，都注意到了？！該，該怎麼辦？告訴他實情嗎？不行！誰知道他到時候會有什麼反應？！如果被他張揚出去，或者他現在把自己趕出去，那麼一直以來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盡棄了！’想到這兒，祝曼瞪在安德烈臉上的眼睛眨了眨：“你懷疑我咯？“

安德烈回了她一個“那是當然“的挑眉。

“你覺得我是壞人嗎？“祝曼又問，打定了注意不告訴他。

“不是。你對弗蘭特那麼好，而且今天你奮不顧身地救了索婭，你的個性……不象是壞人。“安德烈看着她的臉，奇怪着她居然還有膽量反問自己。

“那麼，作為對救了索婭的報答，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祝曼看着他。

“什麼事？“

“不要讓我解釋我所做的一切！只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什麼都一定與你無害，與整個皇室無害。等到將來時機到了，我一定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好嗎？“

安德烈看她的臉。許久，他點了點頭，一掃剛才嚴肅的臉孔，露出那個招牌式的笑容：“臭丫頭，你混進皇宮別有用心，居然還敢讓本王子幫你保密。膽子之大，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祝曼笑了笑。太好了，沒想到他會答應！自己總把他當笨蛋，可是原來他一點兒也不蠢。難怪自己會毫不猶豫地把照相機交給他，讓他幫忙仔細拍下吊燈的殘骸，並且留意在大廳里的每一個人，直到吊燈的碎片被清理完畢。“呃，對了，今天你在網球場的時候要跟我說什麼？你說你讓所有的女傭去你的退伍儀式是因為你想什麼？“祝曼突然想起在網球場上，安德烈被米蓮達打斷的說了一半的話。

“啊？啊！那個呀！“安德烈一怔，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哦，是因為我想給大家介紹我的那些很帥的朋友呀！晚安了！“說完，他很快地站起身，擺了擺手，走出她的房間。

“哼！騙人！“祝曼朝他的背影皺皺鼻子。

走在回自己房間的路上，安德烈雙手插在口袋裏。‘臭丫頭，我才不要告訴她呢。’想着，他的腳步放慢了少許，‘其實……那是因為，我……好想……好想……早點……哼！才不要告訴她呢！’安德烈一扯嘴角，進到了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