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夢
我是不是瞎了,為什麼四周全是漆黑一片,如同一個繭牢牢將我包圍。
拚命瞪大眼睛,卻依舊什麼都看不見,就連近在咫尺的五指都無法看清。
這是在哪裏,為什麼,什麼都聽不見,哪怕是周圍的任何一種聲音?!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什麼時候,怎麼死的?!如果沒有,那麼我熟悉的那個世界呢,它在哪裏?!
內心的恐懼使我焦躁不安,抓狂似的摸索着跌跌撞撞前行。腳下的路並不平坦,到處都是坑坑窪窪,但是我並未因此而放慢速度,因為我迫切的希望,能馬上逃離這個墳墓一般的地方。
突然,腳下被什麼拌了一跤,我摔倒在地,鼻尖傳來泥土的氣息,還夾雜着各種腐味,即便如此這種味道也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因為、它是我在這個未知世界中,唯一熟悉的一種感知。
我坐了起來,摸索着找到拌倒自己的元兇,它似乎並不粗壯,甚至着手的地方如同根枯枝,而附着其上的物體還有點點軟,好像~~好像是~~忽然我意識到了什麼,猛的縮回手,“噌,噌,噌”退後幾步。
不!不!我極力的勸告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我摸到的是一個人的腳腕。可是越是這樣想,效果越是適得其反,在我的內心已經堅信,拌倒自己的就是一條人腿。此時此地我不禁再一次問自己,這是地獄嗎,這裏會不會是橫屍遍野,我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那麼何時,何地,因何而死的?!
就在我驚魂不定之際,右前方的百米之外,出現了一個光暈,照亮一段幽深的隧道,其間有個人影正在向我這邊跑來。隨着他越來越近,我周圍的黑幕也如迷霧般,開始一點點慢慢消散,雖然還是烏蒙蒙的視線有限,但是已經能分辨我正身處一片叢林中。我低頭瞧了一眼橫在身邊的屍體,它穿着一套藤編的盔甲,經過歲月的侵蝕,已經腐敗到所剩無幾,裸露的皮膚和頭顱都呈醬黑色,顯然這是具死亡很久的古屍。
他是誰,什麼朝代的人,為什麼會死在這裏?!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沒過幾分鐘向我跑來的人影漸漸清晰,他中等的身材,穿的是一套解放初期的綠軍裝,這裝束在我看來無疑顯得格外突兀。等他再靠近些,便能看清是個年紀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眉清目秀有稜有角。
雖然我不認識這個50年代打扮的年輕人,但是對他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可就算如此他的出現也沒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或者說讓我看到希望。一切與現實的世界都太不相符,我甚至懷疑他就如我一樣,是個剛剛下入地獄的亡靈。
這人到了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道:“怎麼樣?!意識還清醒嗎,還能不能再堅持?”
聽他這麼問,我非常驚訝,這人認識我?!可我怎麼對他卻沒一點印象。心中胡亂猜想,難道我沒死,而是穿越了,要不只是得了什麼病了,或中了什麼毒,導致意識記憶不清?!
驚異不定,遲疑了一會兒后,我漠然的點了點頭,心中不禁又開始想,他是誰,和我是什麼關係?
這人或許認為我的狀況還可以,所以放鬆了些,蹲坐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然後遞給我,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伸手去接,乘機也把盤旋在腦子裏,那個愚蠢的問題拋給了他。
他對我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好像並不感覺驚訝,而是淡淡道:“我叫蕭志誠,是與你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
他的回答讓我瞠目結舌,還有些憤怒,因為蕭志誠是我父親的名字。雖然我對眼前的事物完全一無所知,腦子也稀里糊塗茫然不知所措,但是我還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
看這傢伙的表情不像是搞惡作劇,難道他是存心冒充我的父親,如果是這樣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不管這個人是誰,從剛剛的對話中,可以聽出他並不是真的認識自己,利用這點優勢,我需要多探聽些口風,或許能了解到些內情。
可就在我剛要開口詢問時,右前方的那個光暈,突然變的非常明亮刺眼,並且伴隨着嗡嗡的轟鳴聲,向我們這邊俯衝過來。冒充者見狀扯了我一把,站起身撒腿就跑:“快逃,那是地獄舌焰蟲!”
我還沒弄清楚狀況,只見兩串火舌便呼嘯着向我撲來,火星掃過之處紛紛燃起大火,更恐怖的是在火舌中心位置,所有的物質幾乎是一瞬之間就被高溫氣化。見這陣勢,我不敢再逗留,不假思索地追着冒充男跑進叢林深處。
一陣狂奔過後我已經狼狽不堪,臉上火辣辣的疼,身上的衣服也被樹枝刮破了好幾道口子,有的已經深入肌膚。我聽見前方“稀里嘩啦”響,知道是那傢伙,於是西斯底里的喊道:“他媽的,我們這是在哪?!”
“驪山、秦王墓”三秒后遠處傳來答案。
我忍着劇痛又跑出了有一百多米,見前面光禿禿的好像出了林子,這時那冒充者停頓了一下,回過頭落下一句話:“前面是護城冥河,跳~下~~來。”
等我跑到懸崖邊,最後的“來”字已經幾乎不可聞。
看着前面黑蒙蒙的一片,我有點猶豫,回頭看了看,雖然不知道地獄舌焰蟲是個什麼怪物,但是只聽那密集的嗡嗡聲,以及雷電般閃爍的血紅火焰,我就已經頭皮發麻。它們猶如一股旋風呼嘯着緊追而至,飛瀉下來的火星打在岩石上,濺起一串串火花。生死一線之間,容不得我再耽擱,於是咬了咬牙,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在整個下墜的過程中,我感覺特別的漫長,期間也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甚至沒有一絲風,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一秒、二秒、三秒、期盼的滔滔河水遲遲未能現身,此刻我又開始懷疑,這回是不是真的跳入了一個黑洞,為什麼一切的物質好像都消失了似的。
就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撲通”一聲,終於落入了水中。巨大的衝力幾乎把我推到了河底,我拍打着雙手,腳下拚命亂蹬,掙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可僅僅努力了幾秒,刺骨的冰冷就讓我無法再動彈。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冷,身體內的血液猶如在瞬間就被凝固。在起初的幾秒內我的思維還能抗爭,可隨後意識也漸漸變的模糊,在吐出最後一串氣泡后,便緩緩的向江底沉去。
在冰冷的水中我瞪圓了眼,看着自己的葬身之地,眼神中飽含着恐懼、絕望、疑惑、和無奈,最後不得不放棄抵抗,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平靜的接受死亡。此時我彷彿看到了蔚藍的天空,然後它又慢慢的變的血紅,19687159,一串數字如白雲般在血霧中飄過。
驪山,秦王墓,我為何而來,又因何而亡?!!!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只是一次短暫的心臟驟停,又好像經歷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反正在下一刻我的心臟再一次跳動了起來。雖然情況似乎有所好轉,但是我知道自己還身處冰冷的水中,眼眸深處能感受到的還是那一片血紅。意識在一點點恢復,但是目前還處在混沌狀態,所有感知都是種最直接簡單的思維反射。
突然在我頭頂好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地漏,周圍的水以排山倒海之勢迅速被它吸納,使人窒息的冷意也在漸漸消退,再過片刻后久違的空氣再次在我的心、肺、頭顱內環遊,並且我也開始了自主呼吸。
“嗨,哥們,你終於醒了。
聽到聲音我努力的睜開眼睛,此時一個模糊的人臉在我眼前晃動,慢慢地逐漸地變的清晰。看到這副欠揍的尊容,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它的主人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死黨,程子。
能感覺到程子見我蘇醒過來頓時輕鬆了許多,他摸了摸我的額頭,激動道:折騰了兩天嚇的我不輕,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哼哼幾聲,如果哪裏還感覺不舒服,趕緊告訴我,兄弟這就去叫醫生。”
從生到死,再由死到生,這是種不常有的體驗,那種切身的感受清晰猶在,特別是額頭還陣陣發涼。我問程子道:“小子,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怎麼這麼冷感覺掉進了冰窟窿。”
程子晃了晃手中的冰袋,說道:“你發燒39度多,用了葯也始終退不下去,昏迷中一直在掙扎,我真怕你燒壞了腦子,所以找了些冰塊給你敷敷。兄弟,你剛剛是不是又做那個夢了?”
夢,我努力着嘗試盡量回憶剛剛的夢境,片刻后無力的點了點頭,是的,那個夢,那個關於我父親的夢。自從十年前無意中看到父親遺留的一張手稿,我就不斷的重複夢到其中記述的場景。自述式的手稿中父親確實就是那個冒充者,他與從小就在一起的玩伴遭遇了那恐怖的一幕。而手稿中的事件到了我的夢中,由於主觀意識的關係,也可難是自己希望與父親交流的一種願望,使得我用自己替換了父親朋友這個角色。
我所知道的父親只是個普通的農民,他為何記錄下這麼離奇的經歷,讓我非常疑惑和不解,多年來一直纏繞在心頭。
人類記憶模式是很複雜的一個系統,特別是在潛意識中,在夢裏清晰呈現的內容,醒來幾分鐘后就可能變的模糊不清。就如這次夢中出現了一組數字,是以往不曾有過的,剛剛還印象深刻的畫面,現在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我一次次嘗試着去回憶,可始終沒什麼頭緒,就在這時傳來一陣吵雜聲,離我不遠處好些人緊張忙碌着,奇怪的是嘰哩哇啦我一句都聽不懂。想支起身子看看情況,肩窩處卻一陣陣劇痛,於是便問程子,這是什麼地方?
程子略顯擔心的回道:“哥們,你腦子不會真燒壞了吧,這是在巴格達的一家醫院裏,你受了重傷,已經昏迷了兩天。”
可能跟程子在一起比較放鬆的緣故,再加上一直惦記着那個夢,所以到此時此刻才關注起自己的處境。
巴格達,受傷,醫院?!疼痛刺激了我的記憶,這些天的遭遇開始一點點清晰起來。我現在是在伊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