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情鬧大了

夜已深，但人未靜。

清雅醫院三醫院急診留觀室。

楊明哲換上了病號服，臉上戴着吸氧罩，身體連上心電監護儀，左手手背吊著點滴，兩眼緊閉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就是一名重症患者在沉睡。但實際上，楊明哲腦子一刻也沒停下來過。

相鄰的那張病床上，同樣穿着藍白相間條紋病號服的向芬，情況跟楊明哲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向芬的臉色一片慘白，幾乎沒有半點血色，沒插點滴的那隻左手手腕纏着一層厚厚的醫用白紗布。

雖然任務框裏顯示：傳授三十名學生掌握基礎課程入門，30/9。從5變成9，但楊明哲此刻卻高興不起來。

原計劃是讓向芬假裝割腕，誰也沒想到她居然假戲真做，拿刀片真割！

當時就把趕去配合的程浩然、唐勁，還有楚靜和羅娟四個人都差點嚇得半死。

好在程浩然過去的時候帶有止血紗布，及時為向芬進行止血包紮，再用最快的速度送抵醫院急救。否則，向芬有可能真出事了。

當然了，這事有弊也有利。在不知情的師生們眼裏，向芬絕對是真的割腕自盡。

從向芬租住的出租屋裏面到馬路邊，這一路滴落的血跡那都是從向芬身體裏面流出來的鮮血！

而更讓楊明哲感到心裏沒底的是，許亞洲告訴他現在醫院外面已經聚焦了五百多名江南職院的師生，另外還有好幾千師生在趕往醫院的途中。因為這事，已經驚動警察部門出動防暴警察部隊和特警，正在醫院周邊維持秩序。

楊明哲躺在病床上越琢磨，越覺得事態正在朝一種無法預期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他和向芬一起演“苦肉計”，初衷是想引發社會媒體和輿論對炮製虛假新聞造謠誹謗的黑心網站予以抨擊，進而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敲響警鐘，着手整頓那些只為追求點擊率和關注度而無視社會責任心和公德心的不良自媒體網站。

江南職院的師生們這麼一鬧騰，社會影響力確實要比楊明哲之前預期的要大得多傳播速度也更快得多。但問題是，如果有關部門給江南職院師生們的行為扣上一頂群體性事件大帽子，等事態平息后無論怎麼定性，都不會是什麼好事。這絕對不是楊明哲所希望看到的。

不能再這麼裝下去了！

萬一讓警方查出來他現在昏迷不醒是裝出來的，鐵定沒他的好果子吃。

打定主意，楊明哲抬手將吸氧罩拿掉，然後坐起來把點滴也給扯掉，下床穿上鞋往外走。

還沒出門，迎面碰上了趙醫生。

趙醫生反應相當神速，滿臉驚訝表情地說道：“楊老師你真的醒了！？難不成這就是外面學生們的幫你祈禱祈福的效果？這也太神奇了吧！”

看到趙醫生身後跟着的兩名警察，楊明哲也算機靈，心領神會地怔然問道：“這是哪家醫院？我怎麼來的醫院？外面怎麼鬧哄哄的？”

趙醫生暗暗對楊明哲此刻展現出的“影帝”級演技挑了挑大拇指，熱心地解釋道：

“我們這裏是清雅醫院三醫院，你因為在宿舍意外觸電引起全身休克，是你的同事和學生把你及時送來搶救的。我是你的急救醫生趙喜平。醫院外面現在來了很多你們學校的學生，他們得知你有可能成為植物人的消息后，自發地趕過來一面為你祈禱，希望你好人有好報，另一方面則是想通過這種過激方式引起政府和有關部門的重視，向那些不良自媒體網站討個說法。”

“楊老師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趙醫生身後居左那名年約四十來歲，掛着二級警督警銜的中年警官臉顯喜色搶步上前，跟着臉色轉為嚴肅，抬手對楊明哲敬了個警禮，鄭重其事地說道：“楊老師，我是麓山分局副局長許服民，如果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堅持一下，請你務必配合我們做做外面那些學生們的思想工作，勸他們先回學校。對於他們提出的嚴懲兇手的要求，我們警方一定立案調查！”

楊明哲毫不猶豫地點頭答道：“能堅持！我這就去跟學生們說。”

趙醫生見楊明哲拔掉針頭的手背上還在流血，趕緊說道：“楊老師，你手上的針孔需要馬上作止血消毒處理，防止感染……”

“等下再說！”

楊明哲頭也不回地匆匆往外面快步走去。

出了急診科大門，入眼滿坪都是或坐或站密密麻麻的年輕男女學生，再看到另有幾組學生正在準備打出“嚴懲殺人兇手”“謠言殺人有不有罪？”“誹謗殺人等同故意殺人！”等等橫幅標語，楊明哲心中油然出一股感動，同時也有點愧疚。

“是楊老師！楊老師出來了！”

“楊老師醒過來了！”

“太好了！楊老師不用當植物人了！”

見前面站着的大多數都是機械工程系機械製造與自動化專業大二年級的學生，楊明哲哪還顧得了其他，激動不已地走過去跟學生們一一握手。

“謝謝！同學們，謝謝！”

隨着腦海里那個任務對話框顯示：傳授三十名學生掌握基礎課程入門，30/11、30/12、30/13、30/14……數字不住變化，楊明哲跟大家握手道謝的舉動變得更熱情更快了。

“謝謝同學們！謝謝大家的關心！謝謝！”

30/15、30/16……30/29、30/30、30/31、30/32……30/95。

楊明哲一圈走完后，發現“傳授三十名學生掌握基礎課程入門”這個任務要求數字變成了30/95，再留意看了下任務完成度，居然顯示是超額完成任務，評價是完美！

只是這時候楊明哲哪敢沉下心思去看任務獎勵，趕緊回到急診科大門的門廓台階前面站定，然後大聲對着前方黑壓壓的學生們說道：

“江南職院的同學們，謝謝你們這麼晚了還來醫院關心我。在此我再次鄭重地向大家致謝！”

說著，楊明哲面向學生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之前因為一時想不開，打算觸電自殺一了百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深深為我的懦弱和無能感到羞恥！眾口鑠金，千夫所指，的確讓人很難受。但這絕不應該成為我以死逃避現實的理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讓我大徹大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面對流言蜚語惡意中傷，選擇一死了之，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人生的道路，只能靠我們自己走出來。同樣的路，有人漫步，有人奔跑，有人駕車。方式不同，結果就會不同。同樣的命運，有人笑着抗爭，有人哭着哀求，有人默默地承受。態度不同，結果就會相異。沒有誰能規定你我的生活方式，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形形色色的選擇，每一次選擇決定了我們的一生。所以，在我們面臨選擇的時候，我們一定要結合實時情況，把握當前局勢，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而不是自己最想做的。四個小時前我作了一個最錯誤的選擇，因為我當時選擇的是我最想做的而不是對我自己最有利的。

當今社會上，很多人對我們職校職院都存在一種普遍的偏見。而且這種偏見由來以久，我想，這可能與職校有我這樣懦弱無能的教師多少有關。既然老天爺沒打算收走我這條賤命，我想這或許是老天爺想讓我為我曾經的懦弱無能做點什麼！

在我醒過來的那一刻，我告訴我自己，新的人生從改造自我開始！我要讓整個社會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職校教師！言傳身教，不僅僅只是教給同學們專業知識，還應該有身為一名合格教師的人生感悟和心路歷程！我要以我自己當反面教材，告訴同學們如何不斷提升自己的綜合素質和心理承受能力。

今天在此，我向大家作出鄭重承諾，只要你們覺得我這個老師還有點用處，只要你們想學肯學，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所會的沒有一絲保留地傳授給大家。大話我不敢說，但教會你們掌握真正的一技之長，讓你們將來踏入社會後便於立足，我楊明哲一定可以做到！”

“楊老師，您指的真正的一技之長是什麼？”

人群中有學生大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