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糜爛的世界
到這裏，筆記的下面就沒有了。
而宇空的心情也並沒有像教授所預料的那般暴躁——正相反，似乎是由於教授遇刺的那幾天，該發泄的情緒都泄出去了，起了“預防針”的作用，現在的他反倒出奇地平靜。
“教授，這不是你的錯，你其實沒必要這麼自責的……”
一滴淚珠，滴在泛黃的紙頁上，濕浸開來。
宇空知道，所謂的改變歷史，不過是教授良心自責下，美好的一廂情願幻想罷了。即便他按照父親建議的那樣把這件超文明造物交出去，也不可能改變今天的狀況
——先不談那些信息能不能破解，破解出來會不會引發更大的彎路的問題，即便都成了，人類的本性難道真的會避免那些災禍嗎？
答案是，不可能。
貪婪與好戰是人類最根深蒂固的本性，情況很可能會變得更糟，就像相對論帶來了生產力的突破，卻也帶來了籠罩全球近一個世紀的核陰影和人類被潛在毀滅的危險。
也許實現了破解，這些不是依靠人類自身力量的黑科技早就失去控制並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了。
這些都是后話了，現在對於該如何處理這個金屬球，宇空有些犯難：
留着，就像教授一樣，他發揮不了作用，基本沒用；
交出去，早個十幾二十年沒什麼大問題，但現在這世道在宇空看來一旦消息泄露無異於自殺，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冒這個險。
何況教授的筆記里還提了可能存在的“叛徒”問題。
而扔掉，又未免太可惜了……
一番權衡后，宇空作出了決定——先研究研究這玩意，至少把它摸透再說。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教授寫的這些也未必是真的，萬一是在恐怖襲擊中受刺激精神出問題了但是本人又不知道，全部臆想出來的呢？無數的精神疾病案例證明，這並非沒有可能。
瞥了一眼外面等待的工人，發現他們並沒有對筆記本和圓球產生懷疑的神色，只將在保險柜前停留了近十分鐘的自己當作了一如既往地在整理資料，宇空舒了口氣后趕忙將這兩樣物件收好。
他計劃與搬運工一起將整理出的資料帶回家后，今晚先將教授的筆記或可能留下的一些其它資料研讀一番，明天再回學校看看能不能找找關係借用實驗室的設備對它檢測一番。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到了午夜12點，在書桌前貓了許久的宇空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從座位上站起。自晚飯後，一連坐了數小時到現在，將筆記細讀完的他早已疲憊不堪，草草沖了個涼便往床上一癱。
然後，宇空拿起了自己的那副虹膜投影鏡戴上——這是一種生物革命與傳統技術結合后，類似vr眼鏡的科技產物。它能直接將影像經過計算精準地投射到人的視網膜上並能讓人通過特殊的動作捕捉器，用眼球轉動切換菜單或移動鼠標，三年前一經上市就替代了傳統的觸屏手機，成為新一代的移動通訊工具。
每天睡前，宇空都習慣在網上衝浪一會兒讓自己放鬆放鬆。在這點碎片時間中，他上網除了有時候會看幾部自己喜歡的電影外，看得最多的便只有一樣東西了——新聞。
特別是一些關於最新的科技前沿，有關自己專業的新聞。
根據他以往瀏覽的記錄確定的偏好，今天智能算法給他推送了這樣的一些報道：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距離地球500光年，綽號為“鑽石星露西”的白矮星發生於數百年前的超新星爆發，已被nasa成功觀測，有天文望遠鏡的觀眾朋友務必不能錯過此次美景……”
“據幸化社駐F國P市電，由於持續的遊行與動物保護組織壓力，該國議會於昨日通過了禁止用哺乳動物做實驗的法案，成為世界上第32個，五大國中第一個通過該法案的國家……”
“昨日兩名綠色森林組織成員持械對A國威斯康星州的一間人造細胞製造廠進行了襲擊，雖處理及時襲擊者當場被迅速擊斃，未造成嚴重傷亡，僅有兩名該廠員工受輕傷，但該廠保安擊斃綠色森林組織成員的行為，卻在該國南部多個大城市引發了強烈的抗議遊行示威，並於今日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左右演變為騷亂，抗議者與警方發生交火，目前已造成3名抗議者死亡，1名警察重傷……”
“A國國會於今日通過《遷徙法案》（將在反對浪潮大的地方的所有有關生化領域的設施遷至阿拉斯加等地廣人稀，反對勢力薄弱的州並由軍隊駐紮保護，並只允許在這些地方進行生產研究活動的法案）引發美科學界強烈震動，痛斥此舉為對臭名昭著的綠色森林組織的妥協退讓……”
“經過持久艱苦的努力，我國科學家終於攻克了克隆器官培育技術，對人體的實驗中，十餘名自願參與實驗的殘疾人及癌症患者志願者的臨床實驗數據已表明該技術已趨於穩定並預計於兩年內在全國推廣，成本將降低至十萬元每例以下，但該技術在國外卻遭到極大負面評價……”
“生物類專業就業率持續下滑，越來越多的學子因為擔心自身安全在選擇時候放棄或畢業後轉行，多國專家預測它有可能回到第四次工業革命之前的困境的趨勢，呼籲政府對此進行重視……”
“始於20餘年前的不上學運動（不讓孩子接受政府的教育，特別是科學教育，就算被逼着去也用不好好聽課混過義務教育的非暴力不合作手段應對的反智主義運動）愈演愈烈，其風波已擴散至國內，XX省警方已破獲一個組織團伙並抓獲4名骨幹成員，但由於缺乏相關的應對法律，組織者目前僅能以妨礙公務罪起訴，已經取保候審……”
“成績優異，發表多篇sci論文，多次獲榮獲國家級獎學金，並獲“全國傑出青年100人”、“優秀科研工作者100人”等頭銜，因長相甜美曾走紅於網絡的清華大學2042屆基因工程學女博士，陳曦放棄如日中天的事業，今日與比其年齡大十餘歲的知名富商王宇宏完婚並對外宣告將全職妻子，引發廣泛討論……另，據其微博透露出的信息，陳曦表示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將進入生物學領域或接受基因改造……”
“即便去年曾因此遭遇恐怖襲擊，2044年的狗肉節在艱難中竟頂着全球壓力再一次開幕，在國外引發大規模抗議……”
“警惕，國家最新公佈一批新型邪教組織名單，其中以天堂會為首。該組織結合最近的超新星爆發事件，散佈“人類違背上天意志將遭受天罰，解脫贖罪唯有自殺”的末日謠言引發恐慌。據消息稱，它可能已經於最近進入國內，請各位市民提高警惕，不傳謠不造謠，以免引發社會恐慌。另，據了解天堂會背後與知名恐怖組織，綠色森林組織存在部分聯繫……”
……
“唉……”
看到這裏，打量着新聞畫面中數十人在地上跪拜的場景，宇空嘆了口氣，心念都21世紀中期了怎麼還會有人如此愚昧，把虹膜投影鏡關了。
5年前的331事件彷彿一個拐點，自此後並非一兩個國家，而是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副這樣的糜爛德行：
這是一個矛盾的，處處依賴着科技卻又口口聲聲反對，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的時代；
這是一個本末倒置的，千百死於恐怖襲擊的無辜者無人問津，一兩隻無關緊要的阿貓阿狗的死卻能得到無數同情與聲討的人賤畜貴的時代；
這是一個笑貧不笑娼的，人們寧可將目光放在低俗無意義的娛樂品上，也不願意關注與自己生活相關的科技發展並樂在其中的反智時代。
這也是一個黑白顛倒，有身份，有地位的，如科學家等國之棟樑的貢獻卓越者遭受威脅，生命不受保護，對社會零貢獻甚至負貢獻的底層渣滓卻能仗着厚臉皮橫行無忌的時代。
日益頻發的恐怖襲擊搞得人人自危，這樣的氛圍下積極向上的拼勁不見了，人們開始沉溺於低俗，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耗費着無數的資源；
金融危機，經濟危機，環境危機，和智能化的無人工廠推廣帶來的失業潮等多重因素也愈發加重，絕望的氛圍在全世界蔓延開來；
而對於興許能改變這一切的救星——科學，特別是生化類科學，人們卻總有着一種見到瘟疫般的恐懼。
……
對於新聞里的這些社會現象，宇空憤恨，卻無能為力，能做的除了用沒日沒夜的學習麻醉自己，也只有“眼不見為凈”，不去看不去想以讓自己的心情好一點。
摘下眼鏡，他關燈準備睡覺。
但這時候一陣騷動突然讓宇空驚坐而起——黑暗中，他看見書房方向的盡頭處，突然閃爍起了一陣亮光！
那裏是放金屬球的地方：
它竟然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