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不可名狀的恐怖

理智者聯盟，清繳，異端，宇宙病毒。

又是這四個詞，只不過這一回還多了戰爭，永不停，必須，毀滅這一段。

將它們連起來，意思大致是：

理智者聯盟要清繳所有作為異端的宇宙病毒，（圍剿的）戰爭永遠不會停下，（因為）它們必須被毀滅。

至此，嘎龍蟲族作為對他的問題的回答的信息，就結束了。

不知是不同文明思維模式不同，還是嘎龍文明作為理智者聯盟的信息二傳手對其也只是一知半解，從這些混亂的碎片化信息中宇空根本沒有感受到半點相關的答案。而隨着它的結束，宇空也隨之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在這個世界上，恐懼大抵分為兩種，已知的，與未知的。

其中，已知的部分，是尚且處在認知範圍內的事物，本質上不過是用數值衡量的力量的差異。

比如，動物看見蟄伏在暗處的天敵，很害怕；人看見拿刀像自己砍來的變態殺人狂，很害怕；抑或親眼直面一些諸如地震，海嘯，颶風等天災，很害怕……這一類的恐懼，皆屬於此。

它們雖然很嚇人，但是，就像前面所言，由於本質上都是已知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怕的——因為，所謂已知，意味着有規律可言，也就意味着對它們，能夠進行規避，預防，甚至戰勝反殺，所謂恐懼也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但是，另一類未知的恐懼，就完全不同了——因為，未知意味着無法破解，也就等於面臨著一個必死的局。

再加上，由於局本身未知，所以其中所包含的事物的重要邏輯要素，時間（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間）也是未知的，這種可能是后一萬年，也可能就是后一秒，甚至已經降臨自己卻渾然不知的未知感所帶來的心理壓迫，會讓恐懼本身更上一層樓。

所以，人對於未知的恐懼，要遠遠大於已知的恐懼，因為……這種恐懼，在根源上流露出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世界的規則與秩序，出現了混亂！

比如，鬼。

人們怕鬼，其實害怕並不是那猙獰的形象，或是可能會帶來的死亡，而是鬼超出了規則的認知，其出現意味着的“人死不能復生”這條世界客觀規律的崩壞。

宇空現在所感受到的，就是類似這樣的感覺。

所謂的回答，在他看來，其實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反倒更像是一種“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上面要我做我就做，反正你像我一樣准沒錯”的答非所問的洗腦式說辭。

混亂，崩壞，毫無邏輯與章法，這些，是他從信息中得到的最大的感觸：

嘎龍蟲族為什麼僅憑一段信息就加入理智者聯盟？不知道；

理智者聯盟為什麼名為理智者，卻做出截然相反的破壞者才會幹的四處殺戮文明的事，但同時又拉攏大批的小弟，這種種自相矛盾的事？不知道；

它的存在目的是什麼？也不知道；

……

特別是理智者聯盟存在的目的，這一點的未知最為可怕。

在信息中，宇空只從中推出了它的實力非常強大，強大到遠非自己所能想像。同時，似乎它還有一個十分強大而可怕的對手，即那伴隨着斷續信息的畫面中，出現的不可名狀的連串黑影。

對於它的名字稱呼，信息中也存在描述，但同樣的，也只是一團亂到不可名狀的亂碼罷了。所以，除了推測出理智者聯盟的存在目的之一，可能有對抗這個對手外，其餘的方面，宇空一無所知。

不知道，不知道，滿篇都是不知道，宇空的恐懼，就這樣在從那些持續時長几乎可以忽略不計，但他卻完全無法想像的超級文明間的戰爭片段中，愈發增長。

如果再想下去，他感覺自己要瘋了，索性趕忙停止了利用計算力對這些不可名狀問題答案的推演。

同時，面對嘎龍蟲族的疑問，也斬釘截鐵地表達出了堅定的態度：

“我拒絕！”

宇空回答道——廢話，理智者聯盟的實力已經夠恐怖了，而且不知道有什麼手段，誰知道它的那個不可名狀的仇家有多可怕。

宇空才不幹這種不明不白地接受那百分之九十以上存在某種精神控制機制的未知程序，然後不明不白地當炮灰……不，以他的等級，甚至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加入理智者聯盟就好比一隻螞蟻闖入了人類的社會，保不準哪一天說不定給那些不可名狀的東西看一眼，就跟着周圍的空間一起熵增灰飛煙滅了。

所以他拒絕的很乾脆，不過……直白地拒絕，可能存在的會激怒嘎龍蟲族，導致對方產生類似曾經與淵庭魚人談判時，突然暴起進攻的反應，宇空並不害怕，畢竟他的主力已經撤走了，牛郎星系也早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棄子了。

他害怕的，是對方帶着的那個可以與理智者聯盟進行即時通訊，利用未知技術手段製造出來的連結。雖然宇空並不知道被對方定義為“宇宙病毒”的標準是什麼，但從嘎龍文明毀滅的三個文明的記錄中，還是能推倒出一鱗半爪的共性

——那就是，這類文明，都是有着類似人類思維情感的文明！

這說明，它應該在這類思維模式下的交流方式上存在禁忌，而宇空自己，實質上也帶着人類靈魂的烙印，只不過對方並不知道他和賽斯特文明融合，這特殊的存在方式罷了。

一旦被對方，特別是背後的那些高級文明知道真相，宇空可不敢想像有什麼後果。所以，他害怕的，實質是對方發現他的這些秘密。

為了隱瞞這點，務必不能引發懷疑，而避免引發懷疑的最好辦法，就是得想辦法，把話題轉移走。

對此，宇空已經有了大概的眉目，那就是為拒絕的理由附帶上了一些解釋。解釋的話語，依然是模仿順着它的思維方式，即不注重過度與含蓄的。

“我拒絕，因為我不能相信你的說辭……”宇空冷冰冰地說，就地扯了個理由順坡下了“誰能保證，你的這些信息都是真的，而不是欺騙我的？誰又能保證，你是理智者聯盟的成員，而不是我被我曾經消滅的那些感性猴子偽裝出來的？”

“我不能保證，所謂的加入，不是一個你設下消滅我的陷阱，所以，我拒絕，而如果你真對我持有善意，就請你速速離開這個屬於我的領地的星系！”

解釋簡短而強硬，完畢后，宇空就安靜了。而虛空中，也出現了一陣陣莫名的波動，那是現不知在何處的嘎龍蟲族母皇的意識，在進行着思考。

氣氛再一次緊張起來。

“難道，它要跟我繼續戰爭？”

宇空暗暗地想。

“不過，打就打吧，誰怕誰，反正我本體早就跑了，大不了全軍覆沒。”

他做好了再次開戰的準備，不過……好在，現實最終並沒有向著這個方向發展。

“同類，你出於謹慎的選擇非常有道理，符合理性文明的要求……”一陣作為回應的信息波動傳來“根據聯盟規則第12條，不選擇加入的同類的選擇屬於意料之中，應尊重的合理正常選擇，但是不受聯盟規則庇護……”

“故，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並且聽從你的吩咐，待準備工作完成後，就離開這個星系……”

它接着道，語氣沒有一絲起伏。

“這就完了？！”

結局讓宇空有些意外。

雖然他也料到了嘎龍蟲族可能會因為戰爭的消耗回報比不划算，或是爆發的動靜可能會把附近其餘未知立場的文明引過來坐收漁翁之利導致危機等原因離開，但三言兩語完畢后，仗着絕對優勢的它就這麼乖乖地答應“滾蛋”了，着實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但是在離開之前……”

不過，事情並不總是會向著宇空希望的方向發展，因為在下一刻他又受到了一條對方的信息

——果然，就知道這傢伙沒那麼好應付！

“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請求你配合完成，請問你是否同意？”

把剛才的話接上，蟲族接着道。

“什麼請求？”

一個震驚的答案，在下一刻傳入了宇空的識海：

“我想同你，進行一些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