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袁長卿抱怨道:「都餵過他好幾根了!」又瞪着他兒子,「人要知足!」

袁霙看看他爹,委屈地扁扁嘴,回頭看向珊娘,告狀似地叫了聲「娘」,然後便捨棄了他那小氣的爹,以一歲半的孩子特有的那種跌跌撞撞偏又不會摔倒的步伐,一下子撲到珊娘的腿上。

他這一撲,卻驚着了袁長卿,立時「誒」地叫了一聲。

珊娘看他一眼,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袁長卿低頭看看面碗,不禁一陣鬱悶,「剛才。」想着自家媳婦的好消息不是他頭一個知道的,倒叫太子先一步點破了,袁長卿心裏哪哪都不得勁——太子爺可真冤枉,他以為袁長卿是知道的,所以才一時興起,拿那兩個尚未出世的孩子開玩笑,以顯示他對袁長卿的看重罷了……

珊娘道:「還不確定呢。便是真的,日子也還淺着呢。」

袁長卿看看她,揮着手道:「你聞不得這個味道,先出去吧。」

於是珊娘便帶着小袁霙出去了。

袁長卿那裏吃完了麵條,命人進來開了窗戶通風換氣,他這才扶着小丫鬟的肩出來。見袁霙坐在珊娘懷裏正向她炫耀着他新得的玩具——太子爺給的那塊玉佩,便皺了眉,對珊娘道:「你可別再抱他了……」

小傢伙聽到他爹不叫他娘抱他,立時「啪」地一下扔了那玉佩,抱着珊娘的脖子就不撒手了,逗得珊娘一陣笑。

李媽媽則趕緊過去撿起那玉佩,念了聲佛,道:「虧得沒摔壞。」又對袁長卿道:「姑爺也真是,這東西哪能給大爺當玩具,摔了多可惜。」她卻是不知道,這其實是太子爺給袁霙的見面禮。

袁長卿也不給她作解釋,只挪動着還不怎麼靈便的腿,在珊娘身旁坐了,又拉過她的手腕,替她診着脈。

珊娘道:「這才多少日子?哪能診得出來。」可就算診不出來,想他大概也還是要診一診才安心的,她便不管他了,只又道:「好好的,你又不是動彈不得,幹嘛非要在卧室里見太子爺?」

直到診完了脈,袁長卿才答着她的話道:「來得突然,我沒個防備。」又不無譏嘲地道,「那位就好顯擺個‘禮賢下士’,不這樣,哪能體現得出來他是如何看重於我。」

要說那位後來的昭文皇帝,也是個極富心機的主兒,那心眼兒比起袁長卿來簡直可以說是不遑多讓,且比袁長卿還更會作戲。

珊娘便把衙役上門,叫太子派人打發了的事也跟袁長卿說了一遍。袁長卿也把太子的話跟珊娘學說了一遍,然後又道:「最近幾日你總沒什麼精神,我原當是年尾節下忙的,如今三和五福也該能頂起事來,有事情你只管放給他們去做便是。」

珊娘立時笑着把五福的喜事也說了一遍,道:「那個傻丫頭,還當她也中毒了。」

二人話着家常,竟跟沒有遭遇之前的那番兇險一般,叫李媽媽看了不禁一陣搖頭,出來對花媽媽感慨道:「我們家這兩個,都是心大的。」

等她再次進去時,原正坐在外間說笑着的珊娘和袁長卿已經不在了。一問小丫鬟,小丫鬟笑着指了指裏間。李媽媽扒着簾縫往卧室里看了一眼,便只見那一家三口正並頭躺在床上,只這一會兒的功夫,竟全都已經睡著了。

話說袁府鬧出這出人命官司時,已經離除夕沒幾天了。此時朝中多數衙門都已經放了春假,也就只有京畿府衙還有人值守。接到探花郎的報案后,京畿府尹甚是重視,便帶隊親臨了現場。偏他到了,那袁長卿卻跑了,現任忠毅公袁禮更是當場指責逼殺人命的嫌犯就是那報案的探花郎袁長卿。府尹大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當時在場的袁氏族人中就有人站出來反駁着袁禮的話,說他們看到滯留在現場的人並不是袁大,而是袁禮的親生子袁二郎……

能做京畿府尹的,自不可能是什麼無能之輩,府尹大人極是精通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圓滑之術,聽着兩方的供詞時,老爺先還一陣惶惶,暗自後悔這一回該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然後他忽然就聽到那袁氏族人又咬出袁大袁二都已身重劇毒之隱情……

立時,府尹大人心頭一陣狂喜,忙拍着桌子大義凜然地背了好一通大周律法,只說那重病之人按律法不得收監,當即判了袁大袁二各自取保在家候審,等年後開了衙再來審理此案——當然,等到那時,他總有辦法把這案子推到部里去的。到時候,該為難頭疼的就不是他這個小小府尹了。

雖說府尹大人推得一手好太極,竟是暫時將此事擱置了起來,卻架不住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如今新年將至,除了各家主婦們忙着,那閑着的大老爺們卻是大把大把的。加上各部衙又放了春假,酒樓茶肆間一時竟是人滿為患。於是,忽然間,彷彿一夜春雨百花開,坊間不少說書先生竟都同時說起了一個新段子——卻是假古諭今,藉著前朝的外衣,假說某個朝代的探花郎如何欺長凌幼,為了傳承一個爵位,竟陷害親叔毒殺堂弟等等等等……

要說京城為官,耳目聰慧是第一要訣,雖然袁府不曾對外宣揚「家醜」,可想要人知道的事情總會有人往外說的,因此很快大家便都知道了,這是在隱射着忠毅公府和袁探花的事,然後,漸漸的,袁府的人命案便這麼為眾人所知了。

聽着外面的傳言,袁長卿不禁一陣失笑。這製造輿論原是他最常慣用的手法,不想竟叫別人學了去,且還叫對方搶了個先手。見也同樣聽到那種傳言的珊娘滿臉不高興,袁長卿笑道:「不是誰先開口誰就會贏的。人心複雜着呢。」

於是,緊跟着,便又有說書先生就着同一個故事,編出了一個不同的藍本。只是這一回,那故事裏竟沒有明着指出任何一個罪犯。有的,只是那個倒霉催的、被人下了毒,然後又被人設計和死人放在一起的探花郎……

恰如後世的人愛看懸疑劇一樣,茶客酒客中也不乏那愛做包青天的。漸漸的,那前一個無法挑戰智力的版本竟再沒人提起了,常被人掛在嘴邊議論的,則是這后一則更為曲折離奇的故事。甚至還有人煞有介事地分析着案情,拍着胸脯打賭道:「那探花郎就是罪魁禍首!所有一切不過是他故布疑雲罷了。」理由是:「他若不是心虛,就該呆在那府里等官府來人,然後趁勢替自己辯白,偏他不敢見官,竟先行逃走了,可見是心虛的!」而那持相反意見的則反唇相譏道:「這哪能叫作逃走?!他在那府里都給下了毒了,這時候自是保命第一。不然等官府來人,不定他早成一具屍體了。且他若真想逃走,被小廝換出來的時候就該直接走人的,哪會傻到等大夫替他解了毒后再離開?可見那探花郎原是問心無愧的,不過是後來突然想到那府里的兇險,這才先一步離開的。要叫我說,那府里的大老爺才是罪魁禍首!定是他看自己兒子沒出息,怕自家爵位叫那探花侄子搶了去,這才設下這麼一套陷阱,偏叫探花郎的小廝誤打誤撞,竟綁了那二公子做了替死鬼。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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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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