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見她縮了回去,珊娘急了,伸手就在袁長卿的肋下又擰了一把,「你說你能聽到動靜的呢?!現在叫我怎麼辦?!」

袁長卿尷尬一笑。那會兒他不是正好分了神嘛……

他的手指再次在她的唇上按了一下,然後彎腰抱起她,湊到她耳旁小聲道:「相信我,我從來不會只做一種準備。」

而他的第二種準備,便是帶着她翻過春深苑的院牆。將她放在廊下,他才剛要說話,忽然聽到樓梯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以及三和壓着嗓門叫着「姑娘」的聲音。

珊娘怕她看到袁長卿,忙回手一推他,便急急跑上樓梯,堵着正要下樓的三和道:「我在這裏。」

三和這才鬆了口氣,又好奇問道:「姑娘去樓下做什麼?」

「呃,」珊娘轉了一下眼珠才想到一個借口,「一時睡不着,隨便轉一轉。」

「光着腳?!」三和指着她那隻踩着樓梯的光腳。

珊娘一窘,「啊,那個嘛,剛才有點熱來着……」

「熱也不能不穿鞋呀!」

萬幸的是,三和怕驚醒了其他幾位姑娘,只輕聲抱怨了一句,便再沒有說什麼了。

等珊娘回到東間時,北窗已經被三和關上了。直到將三和支出去之後,珊娘這才得着機會回到北窗下,悄悄將那窗戶拉開一道縫,往樓下的落梅河中看去。

便只見那河岸邊,掛着盞燈籠的小船依舊泊在原來的地方。燈籠下,袁長卿背手而立,正抬頭看着她的窗口。

珊娘心頭一跳,驀地側身躲到牆角處。而手背上被他咬過的地方,忽然就是一陣麻麻的刺癢……

第二天一早,珊娘醒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北窗下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那株歪脖子柳下,早已經沒了那艘單篷船的蹤影。

那垂於河面之上的細長柳枝,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着水面,直把倒映在河中的晨曦攪成一片細碎的金光——恰如珊娘此刻的心情。

珊娘抬手抹了一下額,不禁對自己一陣苦笑。如今回想起來,她都不知道昨晚自己是中了什麼邪,怎麼就那麼輕易地答應了他把那「權宜之計」換作了「長久之計」……雖說答應了也沒什麼,可……

對未來的恐懼,叫她忍不住在晨風中瑟縮了一下。

「哎呦,我的姑娘哎,這一大早的,您怎麼站在風口上?!這是作病呢!」

忽然,身後傳來五福的咋咋呼呼。她還沒來得及回頭,肩上已經被五福裹了件衣裳。

五福將她從窗口拉開,一邊皺着眉頭,一邊以一種近乎頤指氣使的口吻責備着她道:「姑娘可真是,這麼大的人了,好歹知道保重。明兒可就是中秋了,早晚涼着呢,偏連件衣裳都不披就站在風口裏,趕明兒又要喊頭痛了!」

三和正站在軟榻旁收拾着被褥,聽到五福的話,便回頭沖她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向是怕冷的人,偏昨兒竟說熱得受不住!」她扭頭看了一眼珊娘的腳,到底替她留着顏面,沒有全部拆穿她。

五福則拉着珊娘在梳妝枱前的圓凳上坐了,又倒了杯熱茶遞給她,一邊頭也不回地答着三和道:「都說酒性躁,姑娘這是喝多了呢!」又小聲調侃着珊娘道:「看來以後每天早上都該給姑娘倒杯酒才是,今兒姑娘都沒賴床呢。」

這倒是,以往早晨時珊娘很難一下子完全清醒,今兒卻醒得很是徹底,且還沒有下床氣。

三和五福那裏利落地伺候着珊娘梳洗更衣,竟都不需要她吩咐上一個字,珊娘卻是看着她們一陣默默感慨。

前世時,不管是對以前的雙元四喜也好,還是對三和五福,包括後來的六安,其實她一直都是沿用着從老太太那裏學來的那套御下之術。那時候,她覺得她已經是盡量對她們親切了,可連六安在內,對她仍是敬畏多於親近。那時候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們雖然跟她日夜相處,其實心裏並不關心她,她們只是把照顧她當作一件工作而已……而不像現在,三和會嘮叨她,五福甚至會以逾越的口吻指責她……前一世,這是再不可能的事……

連三和五福都在變,這一世,還有什麼是不能變的?許就算她跟前世一樣嫁給袁長卿,未來也未必就是她所知道的那個模樣……這麼想着,珊娘忽地又勇敢了起來。

此時,從卧室和外間也傳來了林如稚她們起床的動靜,珊娘便揚聲問道:「阿如,你們也起了嗎?」

「起啦。」阿如在卧室里叫着,又揚聲問她,「怎麼睡得好好的,你跑到裏間去了?可是我睡覺又不老實了?」

珊娘呵呵一笑,才要探頭出去說,「你也知道」,就聽得游慧和趙香兒在外間大聲呻吟道:「求求你們,小聲點,頭疼!」

此時林如稚已經穿好了衣裳,便站在東間的門口看着仍在梳頭的珊娘一吐舌,笑道:「我先去看看她們。」

三和幫珊娘編着辮子時,林如稚已經在外間和游慧趙香兒鬧成了一團,以及趙香兒的聲聲哀號,「頭痛!」

珊娘忽然想了起來,便回頭問着三和,「我原先放在枕頭下面的小瓷瓶呢?」

三和衝著那八寶架呶着嘴道:「放到那個架子上去了。」她從鏡子裏看了一眼珊娘,壓低聲音,怪模怪樣地笑道,「還有那隻懷錶。」

珊娘原不想臉紅的,被三和以那種腔調一調侃,她不由自主就紅了臉。

她從鏡子裏瞪了三和一眼,吩咐着五福道:「那裏面是解酒丸,給姑娘們送去。」

五福答應一聲,便從架子上拿了那個瓷瓶送了出去。

三和看了一眼五福手裏的瓷瓶,忽然道:「以前怎麼沒見家裏有這個?」

珊娘心頭一跳,從鏡子裏飛快地瞅了三和一眼,笑道:「我就不信,家裏的東西你竟全能記得?」又語焉不詳道,「這是別人給的。」

五福湊過來笑道:「姑娘可別不信,她不定還真能全知道。什麼東西放哪兒了,她知道得比賬本子還清楚呢!」

「你當誰都像你,當差不用心!」三和拿梳子敲了她一記,道:「快去吧,外面正喊着頭痛呢!」

正說著,一臉蒼白的趙香兒扶着腦袋進來了,看着臉色如常的珊娘好一陣羨慕嫉妒恨,「昨兒晚上明明就你喊頭痛來着,怎麼這會兒我們難受了,你倒好了?」

「因為老天爺是公平的,」珊娘回頭笑道,「誰叫你昨晚笑話我來着,看吧,現在遭報應了。」

對於侯家人來說,中秋家宴是僅次於除夕家宴的一件家族大事。老太爺和老太太再怎麼王不見王,每年的這兩節,是必得裝出一副和諧的模樣,出來和一大家子子侄們「共享天倫」的。

連老太爺都躲不開這場家宴,就更別說五老爺了。偏這場家宴還不僅僅是一頓飯的問題,而是連着午宴接晚宴。便是五老爺想着晚來早走都不行。因此,一早起,五老爺那裏就千叮嚀萬囑咐着珊娘,別只顧着自己玩,要照顧好太太,別叫人衝撞了,倒嘮叨得太太一陣不好意思,嗔着老爺道:「珊兒腿傷還沒全好呢!老爺這是笑話我照顧不好她嗎?」

五老爺一陣訕訕,忙道:「你們相互照顧,相互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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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當家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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