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繡花鞋
初春雨夜,齊府上下都已經睡下了,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伴着雨聲,和間隙的車笛聲,懷光跑去開門。涼涼的雨聲合著風灌進單薄的衣服里,他打了個哆嗦。
老舊木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門外站着一個中等身材,年紀不過三十五上下的中年人,下巴冒出的胡茬也給他增齡不少。
“徐哥,這麼晚……”
“我要見齊晗。”被叫作徐哥的中年人名叫徐川,是五公裡外的德州市警局的探長。
“裏面請。”懷光帶着徐川往屋子裏面走。
正廳里已經站了一個年輕人,瘦高的個子,面色蒼白,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到徐川,他露出一個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徐川從背包里拿出一隻鞋,紅色布面上綉着蓮花,即使是下着雨也無法遮蓋散發出來的臭氣。
“……這是哪來的?”年輕人蹙起眉頭。
他也見過這樣的繡花鞋,在墓里。
不過,他不相信徐川會在這雨夜裏跑到墓地去,這樣的天氣,恐怕連盜墓賊都不會下墓摸金。
“在我家門口,撿到的。”
年輕人讓徐川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懷光站在他身後,也好奇地湊上去看。
“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我在房間裏看書,大約十一點一刻,我聽到有人敲門,就問了是誰,那個人沒說話,我就過去開門,門外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這隻繡花鞋。”
徐川道,“緊急樓梯和電梯我都看過了,沒有人,我的鄰居也早就回家了,沒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
年輕人陷入了沉思。
懷光小聲問,“齊哥,該,該不會是女鬼吧……”
齊晗回頭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跟着我多多少少也學到了些,怎麼現在還相信鬼神,這一定是有人放的。”他轉而問徐川,“你確定電梯沒有上下樓,或許他是你樓上或樓下的住戶呢?還有緊急樓梯間,我記得你是住在七樓的。”
徐川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齊晗心中瞭然,“看來,這隻繡花鞋上藏着點兒我們不知道的故事……懷光,你去後巷那邊看看九哥睡沒睡,把他叫過來。”
“欸……要是睡下了呢?”
“那就給他留張紙條,讓他明早直接到警局找我。”
“那齊哥你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我現在馬上立刻就去!”
齊晗回眸時的眼神更有一種兇狠的氣勢,雖然他多次解釋過自己只是單純地看一眼,但是懷光還是不寒而慄,一溜煙地跑掉了。
“其實讓懷光聽聽也沒什麼不好的,他跟了你這麼久,耳濡目染,今非昔比。”
齊晗搖搖頭,“懷光性子沉不住,又格外怕鬼,這個案子不適合他介入太深,否則以後都要做噩夢了。”
既然齊晗都這樣說了,徐川也沒有再說什麼。齊晗十九歲進警局,二十二歲就升任重案組組長,是史無前例的。沒有過人的本事,手下的警員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唯命是從。
齊晗拿起那雙繡花鞋,湊到鼻尖上,隱隱的臭味竄進神經。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捏着鞋底,不小心淋到的雨水已經幹了,他搓搓手指,細細地看了一遍。
又過了良久,才重新把鞋放回了桌子上。
“屍臭味不算重,鞋面圖案完好,鞋底發軟,這應該是一件古董,貨真價實地行貨,墓主人是個年輕的女性,也許尚未成年。據我所知,德州市郊有一片前朝古墓,德州市政廳還沒來得及規劃改建,平時也沒有人前去祭掃。”
徐川等齊晗回神,才問道,“年輕女性……?”
“你看這繡花鞋底面,”齊晗把鞋放到徐川手裏。
徐川看到繡鞋底邊有一行蠅頭小字,「夭」。他急着來找齊晗,當時根本沒有注意。
齊晗給自己和徐川倒了咖啡,“所以,剛才懷光才會說是女鬼。”
女夭……妖。
徐川認為齊晗是對的,懷光確實不適合這個案子。
“我昨天在網上買的新咖啡機,嘗嘗吧。”齊晗端起了咖啡杯,濃郁的香氣驅散着剛剛嗅進肺里的屍臭。
徐川幾口喝光了咖啡,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齊晗唇邊帶笑,暗暗搖搖頭。
“齊晗,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徐川是個急性子,他和齊晗的生活方式不一樣,齊晗喜歡在細節上分析判斷,他卻更喜歡緝拿犯人的感覺。
“別急,等懷光回來再說。”他抬頭看看掛鐘,“時間差不多了。”
他話音剛落,懷光就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來人正是齊晗口中的九哥,警局裏都叫他胡九哥,本名已經沒人叫了。他看起來比齊晗大上幾歲,皮膚有些黑,穿着一件長風衣。
“懷光說有案子。”看到齊晗和徐川坐在桌邊,他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在齊晗身邊坐了下來。
齊晗瞥瞥繡花鞋,“喏,徐川剛拿來的。想聽聽你的建議。”
九哥點點頭,他並沒有像齊晗那樣把鞋子拿起來仔細看,只是稍稍靠近了些,“這隻鞋子前幾天就已經從墓中拿出來了。你們看,”他指指鞋子側面,“上面沾了花粉,但是沒有柳絮的痕迹。”
“市郊那片墓地附近柳樹不少,這幾日雖然下雨,但是沒有柳絮的痕迹,卻有開在市區里城南公路旁綠化帶才有的特殊花粉,這不是很奇怪嗎?”
齊晗點點頭,“剛才我拿動的時候蹭下來一些,”他把自己的手指抬起來給九哥看了看。
“那我們明日一早,從城南公路過去,到那片墓地里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另一隻鞋和它們的主人。”
齊晗看了看懷光,“你……”
“我去警局待命!保證完成任務!”懷光聽到他們說墓地,還要找鞋子的主人,心裏明白了一大半,齊晗支開他也是為他着想,這鋪好的台階不下白不下。
徐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你們要不要在客房休息一下。”齊晗還穿着黑色的睡袍。
九哥搖搖頭,坐在桌邊沒有動。
徐川站了起來,“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