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合作(1)
“你認為我喜歡玩這種把戲么?”
這種詭異的問題讓我無從答話,我突然很想出去,遠遠的離開這種古怪的氣氛。
不知怎麼,他怪異笑了聲,“小孩子心性!”他輕聲吐出。
“在我眼前玩這種伎倆,不覺得嫩了點?”
我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你先出去,我自有打算。如果你還想留着你的命做些什麼,就最好安分點。”
我出了大殿,四周空寂無人。風中還夾雜着未退去的寒意,讓我更加清醒了些。雖然沒有了武功,但我起碼確定了另一件事,他不會殺我,哪怕這種安全只能維持一段時間,我也還有時間和機會想辦法。
我抬頭看着遠方,夕陽已落,雲層中仍然殘留着淡淡的光暈,映在玉樹瓊花的這裏,美得讓人心醉。周圍有許多巨大的石雕,白中透着淡灰,又籠上了一層淺黃色,好象是以漢白玉最原料,可我實在不懂這些,無法確定。
可是這裏除了這些看似華美,恢弘的死物,還有什麼呢?越是寬闊,就越是空曠,越是寂寞。彷彿一切已經靜止,歸於虛無,那麼人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一步步從中走出去,已無心欣賞從眼畔略過的美麗。對我而言,這裏不是美,即便有再多的裝飾與覆蓋,也掩飾不了它的死寂與腐朽。
走到白袍僧人處,他無聲為我領路。穿越過幾片叢林,又是剛才未曾經過的地方。與剛才的大殿與廣場不同的是,這裏隨處可見人的存在。儘管他們小心翼翼的沉默依舊讓這個地方毫無生氣,但起碼有了一絲活的氣息。
白袍僧人不知與他說了什麼,他淡淡瞥過我一眼,點點頭,對僧人微微躬身。
僧人還禮,沉默退去。
“你跟我來。”他喚道,並直徑邁着步子走去,也不顧我是否還乖乖跟在他後面。
可我卻不願再走了。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這麼跟着人屁股後面,我討厭這樣。
“想要解藥就跟我來。”彷彿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他頭也不回。
難道受制於人就必須習慣這樣嗎?
“你先住在這裏吧。”
我隨意望了望四周,清靜淡雅,頗為符合我的意願。可是,這不是重點,我向他伸出手,“解藥,別說話不算話。”
他流露出一絲不經意的笑,但只那麼一瞬已然逝去,“明日自會復原。”
我咬牙切齒,有種上當的感覺。
未等我發作,他又道:“待會兒會有兩個服侍的丫鬟來,不過你別想問出什麼,都是啞巴。”
我陰沉着臉,“然後呢?”
“然後?你就住下。”他道。
我皺着眉頭,“軟禁嗎?要軟禁多久?有什麼用呢?總不是用我來引出中原各大門派的人讓你們一網打盡吧,我自認沒那麼重要。”
“這不是你該想的問題。”他淡然道。
我笑了起來,“那我應該如何想‘該想的’呢,燁公子?”
他看着我,認真的用手指着腦子,“用這裏想。”
“多謝指教。”我一字字道。
此時,兩名清秀的女子緩緩而來,對我們福了福身子,退到一邊。
“這是晨和蜓。”
十七八歲的年紀,還有着未退去的青澀。
“你們去準備姑娘的晚膳。”
兩人聽話的退下。
“姑娘有什麼事可吩咐她們來找我,沒事也不要到處走,沒人帶路的話,很容易走進死路。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他不急不緩道。
“燁公子留步,可否陪小女子共用晚膳?”
他看了我許久,“你玩什麼花招?”
“呵……”我一聲輕笑,“燁公子可冤枉我了,你們的地盤,我又能怎樣。不過是悶了些。”
“這樣的生活,姑娘還需慢慢習慣。”
“不賞臉嗎?怕我下毒?”
他頓了一會兒,“姑娘盛情相邀,在下也不好推辭了。”
爐上溫着茶,桌上擺好了幾盞精緻的小菜。
開始的氣氛有些拘束,直到他開口:“姑娘想問什麼直接問吧,不用浪費時間了。”
我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燁公子今年貴庚?”
他一愣,“三十有餘。”
“你的家人也是逍遙島的嗎?”
他倒茶的手停頓一瞬,然後繼續,“無家,何來家人。除普通信者,島中人無家可言。”
我一怔,難怪是一群毫無血性的瘋子。我輕吹了吹冒着熱氣的清茶,“不知燁公子在逍遙島是何種身份呢?”
“雙壁,直屬於尊主。”他未經任何考慮已答出。
我微微一笑,“那豈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跟公子共餐,小女子倍感榮幸。”
他緩緩搖頭,“非也,逍遙島各司其職,如三使五聖就不屬於我管轄。他們雖對我忌憚三分,也不過因為我是離尊主最近的人。你剛進來便見得尊主,是個異數,即便如三使五聖這樣的人,也無法輕易見得。不過你非教中人,也不得同論。”
教?口誤還是?“什麼教?逍遙島何時成立了教會?”
他面不改色,“你問多了。”
我碰了釘子,也不再繼續糾纏,“那你給我說說逍遙島吧,三使五聖,還有呢?笑面武士?雙壁的另一個人是誰?”
“三使五聖你已經接觸過,笑面武士想必碰過不少……”
“也殺過不少,”我打斷,“似乎實力不怎麼樣。”
“當然。”他道,“和高手比起來,他們的確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但是重要的,是有數量上的優勢。”
我淺笑,那些武士實在見得多了。
“三使以武功取勝,而五聖則是各有各的本事,但是武藝不一定高。下面還有二十四翼,比如你認識的憧,就是其中之一。雙壁的另一個,她叫影。”
“可是她很早就不在了,死了。”他輕聲道,我第一次發現,他也在不經意中流露出了某種悲傷。
我舉起茶杯,“理解,死者已矣,為活着的人乾杯。”
“乾杯?”他木然。
我微笑,“杯子碰到一起就行了嘛,管它什麼意思。”
難得這麼輕鬆的和他說話,但是我不否認,我還抱着很天真的想法,熟悉些后,會不會逃走的時候他會睜隻眼閉隻眼呢?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我不禁嘲笑自己。
那次我們說了很多,當然,除了探清了一些逍遙島的結構外,全是些廢話。
五天後,我依然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晨和蜓每日總有做不完的事,好似沒有一時的休息。除了照顧我的起居,甚至還要在園中修葺枝葉。當然,即便她們閑着,我也無法獲取任何信息。
我有想過吩咐她們去找燁,然後我在後面跟着跑出去。但是從來時的路徑我也可以得知,出去了仍然找不到出路,及時僥倖到了最開始的洞穴,但那該死的燁在我昏迷的時候蒙住了我的雙眼,幾乎是斷了我的一切去路。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走。
該怎麼辦呢?難道真要坐以待斃?
晨進來,做着手勢告訴我有人來了。
“姑娘,尊主有請。”燁在門外。
那個人,到底找我做什麼呢?我心中充滿了疑惑。
又是我獨自一人走過廣場,大殿裏仍是那樣的空落與寂寥。那人正襟危坐於玉座之上,赫然給人一種泰山壓頂之勢。我心底不得不承認,那是一種英雄氣魄,哪怕是正派武林之首沈西岩也萬分不及。或許這樣的氣勢,就是那些正派武林人士所說的邪氣凜然。
想到這裏不禁想笑,那些自詡的正派人士是不是在這種位置上坐久了,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道貌岸然及鼠目寸光。讓我記起了燁的那句,“何為正,何為邪,不過是中原武林人士的自圓其說。人性本善,卻也是萬惡之源。邪,亦是被正所逼。”
我低了低頭,瞥見自己身上那件金絲孔雀袍,這是來前燁給我穿上的,我並不知道原因,不過他不說,想來就是我問了也不會知道。
他怔怔望着我,嘴裏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沒有關上門,儘管知道這扇門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意義。
“影……”模糊的聽着他這樣說,然後一步步向我走來。
影?來不及驚訝,我意識到某種恐懼,沉聲道:“尊主,找我有事?”
似乎是叫醒了他,他猛然回過神來,眼神里有着化不開的愁緒。這件袍子有什麼特殊的來歷嗎?讓他這樣的人都如此失神,燁他到底要做什麼?
“尊……”我話未說完,他卻已經緩緩拿下面具。
那是一張很清瘦的臉,經歷了不少風霜,顯出了年紀,卻藏不住那種凌人的氣勢。
我不明白他的舉動,為什麼要拿下面具呢?我仔細看着他的臉,也不覺得我們相識過。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社交屈指可數,即便是前世也沒見過他這麼個人。儘管說,他看起來的確有那麼一點點的眼熟,卻怎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姑娘,可記得?”
我微蹙着眉頭,遙遙望着他,緩緩搖頭。記憶搜尋了幾遍,實在記不得曾經在哪裏見過他。
他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想是不記得了,我們的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不過都是幾年前了,那個時候姑娘可是剛剛從皇宮裏出來。”
皇宮?我心頭猛的一跳,感覺有冷汗冒出,內心的震撼讓我說不出話來,只直直看着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