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是個卧底
大門緩緩的打開了,白衣無暇的女子帶着總督與隨從走了幾步,在距離那個人的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風喜歡調戲這世上的每一個人,淺嘗輒止,一陣來,便會拂過所有人的臉頰身體,是世上比起空氣這最無聲無息的色鬼還要惡劣激進的採花賊。
它從不會停下腳步,也不挑剔才來下手,只是一陣過後,留給人心裏的感覺卻都不一樣。
於是,這陣風過去以後,那個坐在宮門口台階上的人抬起了頭。
他的心從未向這一刻這樣平靜空白,以前,他總是因為一點點的響聲或者“異常”而柔腸百轉,直到在這裏坐了一天,見到了白天,夜晚,還有很多人以後,他便開始平靜下來。
很多人其實來的都不如這個人心性堅韌,他雖然同樣也有着這樣那樣的心理缺點,比如面對自己無法接受的東西會變得激進瘋狂,但是面對死亡,他卻表現的更加平靜。
活過的人才知道珍惜,但也同樣,活過的人才知道放手。
男人這輩子活的很窩囊,但卻並不妨礙他活過,即使,只是一天。
“她…在…里…面!”他開口了……話語很破碎,七百年不曾見世,這種狀況下,這四個字無疑需要良好的心性和坦然的心情才能夠說得完整。
隨從聽了,無需玉瓊裳開口,便幾步走進了冷宮,他路過平等王,兩個人都沒有多餘的動作,如同各自的目的,路過!
昏迷小公主很快就被抱了出來,然後,再一次路過!
自始至終,男人都沒有動作,他如同一個木雕,就那樣坐在那裏,目光淡淡的略過宮殿群山,看向遠方。
隨從抱着小公主離開了,沒有人知道結局,救醒后更改記憶?殺死,然後推給對手?世界就是這樣……善良就是當你無法感動別人時,便需要付出善良的代價,承受後續的災難。
“你殺了很多人!”玉瓊裳開口了,並不生硬,這句話沒有太多的試探,先入為主,只有一個信息,該談正事了。
“嗯!”男人點點頭,糾正道:“非人,亦狗!”
隨後他把目光投向了玉瓊裳,這樣,又飛快的打量了一眼她身後的總督,然後沉默。
“你能自己回去?”玉瓊裳問,她絲毫不會去考慮這樣對面前的男人意味着什麼,兩個人處境天差地別,思考的方式當然不會相同。
“不!”男人回答的很快,他是王,平等王,即使一生都活在痛苦裏,但他依然決定主宰自己的命運。
所以這一次,即便被關押了七百年,他也並沒有讓瘋狂控制自己,他只是輕輕的逃到了這座冷宮,他比所有人都期待來一個高手,他心中無比清楚如果發生了打鬥,自己將迎來什麼,可也更加期望發生打鬥,到時候,這座皇城又會怎樣!
所以啊,一些事不知道,那便罷了,知道了,總要有所反應!
“那就沒有辦法了!”玉瓊裳遺憾,對於七百多年前便留下傳說的人,也沒有多少恭敬,對方的反應,她一笑置之,隨即便拿出一個石頭。
三個王極至道的神魂做引的靈法,三魂制蠱法,禁術,耗盡三個王極至道的神魂,以人道對立天道,進而壓制天機至道或以下高手,令人變得虛弱無力,連自殺,也做不到。
長公主既然答應了幫助近衛總督,那麼她做事自然要滴水不漏,神皇在的時候平等王是怎樣的,神皇回來以後,自然還要怎樣。
男人站了起來,他手中的大劍光亮如白銀耀眼,他的面目威嚴又寒冷,他是天生的戰士,危險總能夠讓他第一時間覺察。
“汝若應吾可早早逼來大戰,吾雖放逐七百載,亦然可一劍喚來神帝?”平等王濃密的眉毛翹起,譏諷之意毫不掩飾,便如同他不可一世的前半生,想殺誰,那麼便去殺!
衣服褲子皆是破敗,髮絲更是因為粘稠化成一根又一根,早已看不出任何的原樣,可男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蔑視冷漠。動作,乾淨利落,表情,默然霸氣!
抬劍,風聲隨之起,他是王,驕傲的王,即便是死,那也是死在爭鬥路上,落魄至此如何,那也,仍然是王!
“平等王若是失去了一身得意驕傲的修為,不知道是何表情!”長公主呲笑,白光照亮了她的笑臉,一個陣圖隨即在她手中攤開,這是三魂制蠱之法,能夠壓制一個人的全身經脈,使其癱瘓。
“陣起!”收入三個王極至道的幻界石已然捏碎,陣法嗡鳴,烏光幻滅,就要凝聚。
“呵……”平等王冷笑,疾步衝出,身為一個神族之王,一身修為整個神族都抓不出一百個人媲美,既然名喚平等,那麼,自然要擁有給人“平等”的實力。
“砰……”
下一刻,陣圖突然一聲異響。
平等王見狀停下腳步,柱劍而立,他還不屑落井下石!
“咔嚓……”隨着幻界石的破碎,陣圖四分五裂,在總督與長公主驚慌失措的目光中……轟……整個陣圖炸開,最中央的玉瓊裳與近衛總督皆被波及,彈飛了出去。
“呼……終於出來了!”一聲解脫聲起,帶着場中三人震驚的目光,終於在整個宮殿恢復平靜以後,再一次落下了三人。
“三魂制蠱法!嘖嘖……”男子白衣偏偏,不屑的拍了拍身上陣圖化成黏住的飛灰,咂嘴一笑:“為了不驚動皇城其他人,長公主殿下還真捨得下本錢。”
“想不到閣下,修為竟然到達這種地步。”長公主頗為狼狽,但並不妨礙她的美麗。
三魂制蠱法失敗的唯一可能,就是面前這個人的修為不止王極至道,而這,並不值得驚訝。
這個漂亮又危險的女人淡淡的立在哪裏,她不會失聲大叫什麼“這怎麼可能!”,更不會做出攻擊姿態說什麼“既然知道我的秘密,那就去死吧”,進而去惹怒一個強者,更加不會拿出什麼傭兵協議,說什麼“你們可是我的雇傭兵”,接着被人嘲笑一番,這些蠢貨行徑,無疑不屬於她的思考方式。
失敗,或許不屬於計劃範疇,但是既然失敗了,強者的必備標誌,那便是首先承認失敗,然後去想:如何挽回失敗帶來的後遺症。
“那麼,三位,你們如今的選擇,又是什麼?”長公主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而今深處皇城,她完全可以極其惡劣的將三人誣陷成刺客,並且是救出了平等王的刺客。
那麼,一切的問題無疑都會在瞬間解決。
但是,就跟所有強大的人都有的標誌一樣,神皇,更加不是一個蠢貨!
雙斧並沒有其他的話,她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但是她的做法是聰明人都會選擇的,她走向了長公主。
而小九,他無疑更加聰明,他當然傾向於憤怒,然後跟長公主對立,但他更加知道如果發生戰鬥,自己的死亡也會極為迅速,於是他直接說道:“我要現在就離開皇城!”
這是一種態度,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並在今後守口如瓶,你也別咄咄逼人。
“好!”長公主笑了,給了總督一個眼神。
總督會意,揮手招來一人,帶着小九便離去了。
當很久,白尺還是一動不動之後,長公主的笑容就更加意味深長了,“看來閣下,並不是一個聰明人!”
白尺淡笑,辯解道:“我當然是個聰明人!”
不等他人反應,他意緩緩走向長公主。與雙斧還有總督站在了長公主身後。
平等王從始至終都是默默的看着,他的表情似山嶽難撼,當三人做了選擇,他卻彷彿更加滿意,其被囚禁七百年不減反增的戾氣平地而起,瞳孔微縮,便是一個戰士的邀請。
“汝等!齊來罷!”平等王揮劍,迎風做姿,如同一個戰神,一步不退。
“公主!”近衛總督見狀,大急,一旦發生打鬥,必然驚動他人,事情也肯定會敗露。
“別急!”長公主很鎮定,鎮定的原因自然有來源,比如——備用計劃。
“三魂制蠱法雖然失敗了,但並不只有這一個機會。”她緩緩抽出長劍,淡漠道:“皇族子女出生時,總會請大供奉請下一絲帝道威壓,存放在子女今後所用法寶上,我……”
“砰……”
不等她說完,一聲異響已經出現,長公主被橫擊一掌,直接飛了出去,只看眼花繚亂,一人緊隨而出,嘻嘻一笑,拔了一半的長劍頓時被他打回了劍鞘,再回神,儼然不在手上。
“白尺!”長公主隱隱生怒,兩次計劃都被這人打亂,不管如何心性,總是要憎恨的。且她還已經見到白尺逃過總督與雙斧的聯手制衡,落回了對立面,與平等王站在了一起。
“嘖嘖……”白尺把玩着手中長劍,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后招,原來竟然只是這種手段么?”
“還想不到你是平等王那邊的人呢!”長公主魅人至極,站了起來,一張小臉帶着笑意,對近衛總督道:“這下就算驚動別人也沒什麼了!”
幾人一愣。
隨即不由大驚。
原來長公主一開始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嗎?
“長公主殿下的計謀還真是可怕啊!”白尺嘆息,“不管是三魂制蠱法還是藏在長劍中的帝道威壓,不論哪一個成功,平等王很明顯都要失手被擒。而排除所有的失敗隱患,就算最後走到這一步被人破壞,你們也仍然能夠把失職之罪推脫的一乾二淨。”
長公主不以為意,道:“謀算再深,也沒有閣下深沉不是么?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還不知道身份呢。”
白尺提着劍笑了笑,朝着平等王的方向移了兩步,咧嘴嚴肅道:“如殿下所見!我,是個卧底!”
眾人面無表情!
“切……”見到眾人並沒有露出大驚失色的模樣,白尺一陣不滿。
“那麼現在!”長公主驀然一笑,周身道則翻飛,就要碾壓過來。她不急,完全可以等着鎮守皇宮的高手們到來,淡淡道:“說說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原因很簡單啊!”白尺抬起手中長劍,用着令人窒息的操作,說出下面一句話:“你猜猜如果我現在跑了,會發生什麼?”
整個院落一靜。
“哈哈哈……”平等王大笑出聲。“以算謀生,以計為名,堂堂長公主,竟倒生橫節,栽在此處!哈哈哈……”
長公主當然明白白尺現在跑了對自己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栽贓白尺是平等王同黨的計劃完全泡湯,整個不驚動他人拿下平等王的籌謀也徹底潰散。
迎接總督的仍然是失職之罪,而更加不好的消息是——所有人都會知道,長公主意圖瞞着所有人,妄圖幫助近衛總督重新拘禁平等王!隱瞞總督的失職之罪!
一連串的想法和未來的下場衝出腦殼,長公主幾乎瘋了!
但是她不得不冷靜,因為現在,生死一線,她必須穩住白尺。
“我是不是特機智?”白尺火上澆油,賤氣衝天,這種時候還笑嘻嘻的問了這麼一句。
機智尼瑪幣!
長公主幾乎破口大罵,好容易穩住心神,瞅着那張賤臉,她才整理好了措辭。
“閣……”然而當她好不容易揚起笑臉說出一個字時。
白尺已經直接打斷她的話,他大手一揮,無比豪邁霸氣的下了決定,道:“條件沒得談,今晚床上等我……”
“你這個混賬!”一直以來冷靜如長公主,以理智著稱的長公主殿下,暴怒!
“嗤……”
然而下一刻,一身道則盡數被壓下,所有人褪成凡人,白尺伸手起靈,隨即飛身而起,展開絕世修為,竟然,就這麼……離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
空中,是他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惡劣,太惡劣了!
所有人對白尺的評價,也只有這個了。
“呸!”就是冷靜如雙斧,都不得不來了一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