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套路老司機
暮色漸近。
磊城公會,藏書樓內。
咚咚咚!
本該是恬靜的環境,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其間,還伴隨着書架顫動的聲響,一如暴雨急打芭蕉。
聽得這陣嘈雜,位處樓下負責看管藏書樓的一位白眉老者微微蹙眉,隨即似想到了什麼,眉目間流露出一副怒其不爭的神態。
“越是這等關頭,就越不該失了沉穩……此子資質尚可,心性卻是不佳。”
搖搖頭,白眉老者感慨一句,朝着上方重重咳嗽了一聲。
樓上喧囂聲頓時平息。
白眉老者閉上了眼睛。
對他來說,樓上的那位少年雖然算是磊城難得的天才,但就整個公會吸納的天才來看,也就是位處中上游,還沒達到讓他費心多言的級數,更不至於殷切關心。
一聲咳嗽警告后,他便也不再理會,更沒有興趣知道之前少年在上面做了什麼。
否則,只怕他的表情,會變得比現在有趣許多……
……
藏書樓,樓上。
先前在此間鬧得沸反盈天的奇怪少年停下了腳步。
少年名喚凌悠,今年十六歲,面容頗為清秀,穿着打扮算不上華貴,倒很清水。
一身氣質,也是上上之選。
如果不是他此刻正掄起袖子,擦拭額角汗珠的話……想必會更符合翩翩美少年的定義。
“不行啊……”
當下,就見凌悠一邊擦汗,一邊嘟囔起來:“話說網文里不都是藏書閣藏寶貝,破爛秘籍藏神功的嘛?怎麼,完全沒有?”
一聲嘟囔后,凌悠有些支撐不住了,啪地一聲坐了下來,依靠背後書架,喘起了氣。
他的臉上,露出疲倦且擔憂的神色。
“又一個套路失敗了……哎,幾天後可怎麼辦?”
想到危局難處,凌悠不由得一聲長嘆。
是的,當下的凌悠,並非樓下老者熟悉的那個天才,而是浩蕩穿越大軍中的一員。
他穿越到的世界,能冥想感知,吸納天地靈氣,進而修鍊。
一境煉體,二境凝真,三境開元,四境通法,五境道罡……
境界愈高,實力愈強。
如此一來,自然有“以武為尊”的說法——數千年前,強大的修鍊者之間為資源等互相廝殺,兵連禍結的現象,可是屢見不鮮……
這種亂象,一直到“玄師”橫空出世,方才告破。
據傳,“玄師”乃天生大能,神通廣大,無人知曉他的來歷,只知他現世不久,便以一己之力,擊敗並折服當時大陸所有頂尖強者,規立一應秩序,終結亂世……而後,玄師立下“我願人人如龍”的恢弘願望,開啟了野花盛開,各道爭鳴的新時代。
經過數千年生聚,發展至今,儘管武道依舊為首,但諸多旁道——譬如煉丹,銘文,煉器,御獸,書畫……等等,卻也有了一席之地。
不說其他,單就這磊城,就立有各種公會的分部。
星羅棋佈,可謂繁華。
而磊城公會,乃是這些公會中,最強的一股勢力。他們類似於後世遊戲中的“冒險者公會”,廣開門路,為外來的無勢力野生天才們提供庇護……
凌悠就是託了這個公會的福,才得以在此棲身。
只是這事,並沒有這麼簡單。
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這“磊城公會”雖然會給天才庇護,卻也不是做慈善的……所謂優勝劣汰,僧多粥少,事實上這裏的競爭,遠比外界想像的殘酷。
每月,公會都會安排一次考核,讓天才們互相角逐,並按照結果,進行下月的資源分配等等。
考核的內容,一般為武鬥,但若是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也可以提出其他形式的考核——一般是和公會的強者辯論,講解各類旁業知識之流……總之,在當月的考核中,你必須展現出自己的一技之長,否則公會絕不會有絲毫留情。
像那些武道落後,又拿不出什麼“有價值”天賦的人,結果一般都是被原地驅逐,失去公會庇護。
這之後,自然很難在磊城立足,甚至可能連出城都來不及,就被這座城中那些潛藏着的陰暗面吞噬……
下場,幾乎都不怎麼好看。
當然,以前身還算不錯的資質,本是不需擔心這些事的,但事情壞就壞在,前身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一心想要躋身頂尖上游天才之列,便不惜鋌而走險,研習了一門偏路功法,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成功……走火入魔。
雖然最後,前身壓制了心魔,沒有發生就此淪為廢柴云云的經典橋段,也沒讓任何人發現……可,架不住前身心高氣傲啊!他覺得經此一難,晉陞之路勢必更加崎嶇,再無可能追上公會裏的那些頂尖天才,反而會被他們越甩越遠,於是鬱結難平,竟自己把自己活活氣死了……
這才有了凌悠的穿越。
接收了這麼個奇葩傢伙留下的爛攤子,可想而知他有多鬱悶。
本想重新振作,卻發現這爛攤子,比他想像的還要難接——不知為何,凌悠在穿越之後,只融合了前身的部分記憶,知曉了大概的處境,卻完全沒有任何關於修鍊的記憶!
換句話說,他現在空有一身修為,實際操作卻連小白都要不如!
而偏偏,公會的月底比試,已經近在眼前!
情知危急,凌悠沒有坐以待斃。這些天他主動出擊,拚命惡補,可是想要在短期內,將龐大的修鍊體系知識補全,掌握招式發招等訣竅,或者掌握一點能夠“入眼”的副業知識……卻,無異於痴人說夢。
至於說……頂着這樣的狀態,靠境界差距,盡量別讓自己落入末座行列……這等想法,只是一瞬便被凌悠拋下——要換了別的地方,還好,可這裏是什麼地方?磊城公會,天才集中營!
激烈競爭下,這裏的天才,誰沒點能耐傍身?那些平日裏與前身有矛盾的傢伙,哪個沒有越境戰鬥的手段?
真打起來,欺負你一個境界虛擺的半吊子還不是跟玩兒似的!
再說,前身在修鍊速度上也非出眾,至今,也不過堪堪跨過煉體境界中的“練肉”,“蛻骨”兩個小境界,達到“易筋”層次,比之此間大多數天才,也高不到哪去。
前身所長者,還是公會的冷門技能——箭道……況且連那,自己也沒繼承。
這就幾乎是個讓人絕望的處境了。
若非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凌悠也不會死馬當活馬醫,連前世看過的各種小說的“套路”都拿出來嘗試。
可惜依舊失敗。
“為什麼我就沒個戒指老爺爺之類的東西?要不退一步,來點上古大能的牛逼記憶也成啊!”
回想起前世熟知的種種套路,凌悠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都說穿越必有福利,可自己忙活這麼多天,連福利的影子都沒看到,估計再這麼下去,自己說不定就要在某個北風凄厲的苦雨之夜被逐出公會,再在某個旮沓角落被人兩刀砍翻……
“不應該啊,我怎麼說也是十抽九SSR的歐皇血統……”
這番碎碎念還沒念完,凌悠便猛地腦子一震,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直接沖入了大腦之中,一時令得他的視野天旋地轉,只在模糊間瞅到頭頂出現了一道異彩,而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當凌悠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周圍再非圖書,而是……一片海洋。
感知到其中熟悉的氣息,已然對這個世界有了粗淺了解的凌悠,頓時心有所感!
“這裏是……我的神識之海?”
所謂修鍊者,皆有識海之說,那是精神的空間,玄之又玄……按理說,至少也得越過“煉體”的五個小境界,突破肉身極限,跨入‘凝真境’,才可以坐照內觀,以自身神識,暢遊這方空間才對……
但凌悠如今明顯還沒達到那個境界,他能進入這裏,顯然是某種外力所致,也就是說……
“這裏應該有什麼……啊找到了!”
凌悠四下打量了下,不多時,眼睛一亮。
就見在那一片風平浪靜的海洋中央,一件由六面透白晶瑩塊組成,酷似“魔方”的“事物”,正高懸如日,又沉寂如夜。
比對自己所閱書籍,凌悠可以肯定,一般人的神識之海,絕不會有這等“異物”,換言之,這就是……
“穿越福利金手指!”
一念至此,凌悠長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心隨意動,神識自然飄起,漸漸逼近那“魔方”……
隔着一層晶壁,凌悠隱約看到,在那“魔方”中心,有一道熾熱的火焰,裊裊升起,似乎是,爐火?
湊近幾分,觸碰晶壁,卻沒有像想像中那樣穿入,而是被擋在了外頭。
就感知來看,凌悠自問沒有一絲一毫進入裏頭的可能。
六塊晶壁,也纖塵不染,沒有一絲痕迹。
當凌悠伸手觸碰之時,心中似有流光閃過,雖是剎那,卻讓他升起了一種親近莫名的感覺,彷彿此物與自身有着莫大關聯,休戚與共,永無相負……
一瞬之後,諸般異感消失,凌悠抖了個激靈,心頭最後浮現出了一種全新的感覺,像是文字烙印,讓他瞬悟其意……
似乎是,八個字。
“萬法……無異……何為……最強!?”
凌悠一蒙,想了想,他用力敲叩晶壁,但這一次,那“魔方”卻是始終沉寂,彷彿萬古春秋皆如是,根本沒有一點反應……
“嘖,這玩意到底有什麼用?”
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實在抓不住什麼頭緒,凌悠搖搖頭,正想着怎麼先從這裏出去,再從長計議……誰知這念頭才起,四周景象就一陣變化。
卻是回到了藏書樓內。
“心隨意動,自由進出神識之海?”
凌悠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喜悅,一面嘟囔着‘歐皇血統果然沒有拋棄我’,一面拿起了一卷書籍,隨手打開。
熟知前世小說萬般套路的凌悠,心中隱隱期待着……接下來自家金手指發威,隨便一掃書本,咔咔咔全部領悟的橋段。
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一眼望下,依舊和幾日前一樣,隔靴搔癢,霧裏看花……有太多字句難明。
尤其在看那些修行之法時,更是如此。
需知這世界的修行之路多玄妙,上乘法門更是玄之又玄,通常,都是用類似於後世道家“蝕文”之類的“寫意文字”書寫的,故而要感悟其意,需要有不弱的“悟性”。
而很顯然,凌悠在這方面,略微平庸。
他雖長於推理,也繼承了前身不錯的身體“資質”,但作為一個在繁華都市生活了那麼久的現代人,又沒經過什麼魂魄相融的手段,哪可能立即就習慣“吐納天地靈氣,感悟道法真意”?
這是他的劣勢,尤其是當和土著的天才們相比,這點劣勢,會被不斷放大。
從長遠來看,這是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想着想着,凌悠不覺啞然失笑——雖然還沒弄清那“魔方”有什麼用,但得知有金手指在身的自己,對眼下局面的心態,已是在不知不覺間,偏向樂觀。
否則,他也不至於想得這麼長遠。
搖搖頭,凌悠再看了一會兒書,隨着精研越深,他越發現自己所缺極多,若是按這等進度,想達到和前身一樣的水準,至少得花上幾個月……
“但願能早點摸清那玩意的用途吧,月底考核的虧,能不吃,還是不吃得好。”
心中這樣想着,凌悠取過幾本書籍,下樓,找到那白眉老者做外借的登記。
對此,那白眉老者自然不會沒事為難,但當他掃過凌悠所借書籍后,眉毛卻是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這些都是修行基礎……你幾日來卻接連借讀……”
察覺到白眉老者略帶審視的眼神,凌悠暗道自己大意,眼珠一轉,抱拳道:“梅老明鑒,在下以為,修行重根基,誰也不能平地起高樓,不是么?”
聞聲,白眉老者不置可否,只是徑直從一旁取過紙筆,公事公辦。
一應事務,很快結束,凌悠道了聲謝,便不再多說,直接走遠。
等他離開,白眉老者搖了搖頭。
“根基虛浮,不思上進,還巧言令色,自以為得道……唉,這少年,今次考核,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