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米白色的圍巾(1)
自從那天以後,你就仿若消失,每天晚上不見你開燈關燈,再也聽不見隔壁傳來《新不了情》。你消失無蹤,而我只知道你叫章偉祺。直至情人節的前一天,我才在露台上重新見着你。“你回來了嗎?”“嗯。”你笑着點點頭。我好想問你去哪兒了,更想問范玫是你什麼人。然而,我只是站在那裏,假裝專心地澆花,看你走進房裏。第二天是情人節,我坐在公司的辦公桌前,對着電腦,寫祝福。要把情人節的祝福送給網站的所有用戶,開心的,不開心的,有情人的,沒有情人的。李原青拿着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放在我桌上,咧嘴一笑,“祝伊姐情人節快樂。”然後指指蘇瑜與賀義,“我們三人送給你的。”我笑着說了聲謝謝,把巧克力放進手袋裏。三個大孩子,他們不知道情人節一個人吃巧克力,甘甜會融化成苦澀。下午方言給我電話。“覃伊伊,今年的情人節,你會不會哭鼻子?”哭鼻子,好遙遠的事了。那一天也是情人節,剛與陳浩遠分手,一個人蹲在廣場的石階上哭。也是同一天,認識了方言。熟稔后,他每年情人節都不忘記用這件事來糗我,沒心沒肺。“方言同志,按理說,今天應是你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天,何以如此有閑。”“想問你需不需要替補情人?”“已經找到。”“誰?”他急急問。“阮琴。”下班后,我與阮琴坐在酒吧里。她喝啤酒,我喝柳橙汁。已經有三年的情人節,我與她一同度過。“如果你是灰姑娘,你的王子有了更中意的對象,你會怎麼樣?是退出祝福他們還是不放棄繼續前進?”阮琴忽然問我。加在一起快六十歲的人了,話題居然還離不開王子與灰姑娘。“不放棄,繼續前進。”我一點兒也不猶豫。“若是我,我會退出,祝福。”“就像三年前那樣?”“嗯,無論何時何地,對着什麼樣的人,我都會做這樣的選擇。”“也許因為你愛他不夠深。”那時的我以為,深愛一個人,斷不會選擇放棄。放棄一個人,只因為愛得不夠深。沒有想到,原來放棄,只是因為愛得太深。愛太深,才對自己沒把握,要用放棄做賭注。輸了,只因對方不夠愛你。“也許吧。”阮琴舉起酒杯,“往事已矣,不堪回首,我們乾杯。”我喝了大大一口柳橙汁,不知什麼原因,今天的柳橙汁特別酸,直想落淚。從酒吧出來時,阮琴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我扶着她在花壇邊坐好,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方言。電話那邊是很嘈雜的背景音。“方言!快來海岸線接我,阮琴喝醉了。”我大聲喊道。“覃伊伊,你明知今天是我一年中最忙的一天。”悠閑的聲音。“不來算了,重色輕友。”我憤憤地掛斷電話。阮琴靠在我肩膀上已然睡着,鼻翼翕動着,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比我要高出半個頭,我扶她不起,任由她在我肩膀上沉睡。一陣寒風吹來,她縮了縮身子。“這樣下去,她會感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你,我真不敢相信,在最無助的時刻,你會出現在我面前。那天的你穿着深黑色的大衣,脖子上繞了一條顏色略舊的灰色羊毛圍巾。你與我一起把阮琴扶進計程車,我們坐後面,你坐前面。車裏開着暖暖的暖氣,你側着頭,眼直直地盯着車窗外。車玻璃上是厚厚一層水霧,像被呵過氣。望過去,除了街邊飛速後退的模糊燈影,什麼也不能見着。而你卻那樣執着地向外望着,宛若一尊雕像。你,是在思念一個人嗎?下車后,我們一起乘電梯到九樓,你扶着阮琴,我拿鑰匙開門。進房間的時候,門鎖鉤到你的圍巾,輕微的一聲,細細的羊毛線被拉斷。你緊張地摸了摸破損的圍巾,神色一陣黯然,把阮琴扶上床后,就匆匆告辭。圍巾是你心上人織給你的吧,否則你不會這麼緊張。而你的心上人,是范玫嗎?翌日晨經過901室,硃色的房門緊閉。我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兒,想敲門慎重道聲謝,手拿了起來,懸在空中做了一個敲門的姿勢,最後還是放下去,轉身走進電梯。敲門后看見你,我又能說什麼,一句謝謝,還是一句對不起?整個早上埋頭於公事,拚命地工作,寫新增頻道的規劃,然後與賀義討論怎樣才能加快網站訪問速度。等所有事處理完后,已經到了午休時間。蘇瑜吃過午餐后,抽閑拿了鋼針與毛線在辦公室里織毛衣。“你也會織毛衣?”“嗯,大學時跟寢室一姐妹學的。”她抬頭跟我說話,手裏仍舊飛快地織着,動作熟練而老到。“能不能教我?”“你也想織毛衣?”“不,我想織一條圍巾。”“織圍巾很簡單,下午下班后,我們去買線,然後教你,一會兒就能學會。”我點點頭,約好下午一起逛街。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