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牽制
人間、公子書房,乍暖猶寒。
那紙白宣依舊鋪設在案上,昨夜滴灑的墨汁滲出邊緣旖麗的圖案,乍看墨花朵朵,斜躺在紙上的狼毫則翻滾出或濃或淡的花莖,根根虛空,似在安慰墨花的寂寞。
文軒挪開筆,仔細端詳着,暗念:
怎就能如此成勢?
正凝視,漢卿走近觀看,微一沉吟,突然咬破手指,將血滴在花瓣之中,順勢點描幾下,畫風立變,一掃沉鬱:
墨黑雪白、猩紅血珠穿梭其中,鮮艷極致處,竟有了隱隱的殺戮之氣!
文軒不語,半響提過狼毫,一揮而就:
墨走魂冥一線中
花開彼岸血中行
無悔堅守生與死
卻教今人覓無蹤
漢卿看了只得百般撫慰,自此形影不離,也就到了會考這一天。
放榜,果然高中!漢卿甲科前三,文軒則是乙科冠首。
而幾天之後的殿試之上,漢卿對答如流兼之粉面薄唇,風流倜儻又是寵臣之外甥,深得皇上的喜愛!在得知漢卿尚未婚配,除欽點探花外,更將自己最疼愛的公主賜婚與他。
消息傳來,殷府上下無不喜形於色,前來道賀之人絡繹不絕。舅父更是拉着漢卿徹夜長談。
“今科狀元、榜眼均為相國親信,聖上雖然不喜但無可奈何,今將公主賜婚與你也是為壯我方聲勢!”
相國一族把持朝政、權勢欲蓋皇權,漢卿雖不理會時政也有耳聞。但他不喜陰謀廝殺,眼見捲入其中甚是厭倦。但此時身不由己、深感無奈。只聽舅父又道
“聖上年事已高,對於皇位繼承自有安排。當今太子乃皇后嫡出,年紀雖幼卻頗有謀略,且生性寬厚仁慈,將來繼位也是我朝子民之幸!而相國之女張貴妃所生大皇子驕奢無度、兇殘蠻橫、依仗相國勢力垂涎太子之位已久。聖上早有剪其羽翼之意。如今你入朝正好協助我等共同輔佐太子,這也是聖上的恩寵。”
漢卿沉默不語,這也是他對於應試不怎麼熱衷的原因之一。權勢廝殺,殘酷無情,稍有不慎不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連累家人。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送走舅父,漢卿去見文軒,不料遍尋不着,卻在後庭一處見文軒獨自斟飲。
見他過來,笑道:
“恭喜駙馬爺,賀喜駙馬爺!”
起身欲拜,卻雙腿無力支撐,撲伏在地,漢卿搶先一步扶住他:
“酒量不行卻偏喝這麼多!”
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何喜之有?不過一形式罷了,文軒,希望不會影響你我之間的情意”
“情意?呵,哈哈,當然!那夜你不也說世俗禮法不必理會么,只求痛快就好,來來來,讓我盡心伺候伺候駙馬爺”
說著上來拉扯漢卿衣服,漢卿微一用力箍住他的雙手,想要說什麼安慰他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第二天,文軒早早來同漢卿父母道擾告別,漢卿父母知他已供職翰林院,須返鄉見雙親打點,然後回京,也不多留。
此時漢卿依然沉睡未醒,文軒凝視他臉龐許久,轉身離去。
臨去歸鄉之際,文軒來到相府遞進拜帖,正值相國剛下早朝,聽說文軒拜見,連忙有請。
敘舊之後,相國道
“我與你祖父交情甚好,可惜他當年突生大病回鄉靜養至今。如今你被欽點供職翰林院,也是老夫為你向聖上求的情。”
文軒連忙道謝,相國話風一轉
“聽說你自入京便借住在李侍郎外甥殷家?你可知這李侍郎與老夫的關係如何?”
文軒忙道不知。
“老夫猜想你也不知,若是知曉李侍郎父親當年對你祖父做了什麼,你恐怕也住不下吧”
“啊??”
“這樣,這是一件未明公案,老夫口說無憑,你可親自向你祖父詢問”。
他上下打量文軒一番,贊道:
“文軒真是少年俊朗,玉樹臨風。可惜老夫女兒具已出嫁,孫女尚稚,不過,老夫外孫女中到有一人可與文軒相配,不知文軒意下如何?”
文軒離家之時,倒也聽祖父流露口風,希望能與相府攀親最好,可是自己當時並未有心高攀,而至此心灰意冷之際,也就隨意了,遂應承道:
“多謝相國抬愛,文軒求之不得”
也罷,一了百了!
出的門來,小山已牽馬等候,兩人縱馬疾馳,不日來到當日與漢卿相遇的那條林間官道,卻見:
只不過數日不見,原先蔥鬱的森林已是無邊蕭木頹廢朽落,原本泥土輕揚的官道,竟然怪石嶙峋,竟然不見一絲塵土;而路,黝黑不見盡頭,說是艷陽天,但光線忽明忽暗,渾不見燦爛映照。
文軒心下疑惑:
此官道怎地如此荒涼,倒似那鬼冢墳堆一般?
胯下坐騎卻是明白,昻首悲鳴,無論如何不肯踏入。
白衣男子自空間飄然降落,伸手在那畜生的眼前一拂,馬匹這才安頓下來,平靜走入了。。。
......
......
冥界,薛均戟指直斥:
“像他姓余的,身為一殿之首,做此無法無天、蠻橫無理之事,有何面目審判人間是非!我必要告到天庭法司,以尋求公論!”
見他的父親再三不語,只得上前逼問道:
“難道父親不為小妹擔心么?小妹的下落至今沒有任何線索,雖然她在人間也是一縷不滅的魂靈,但畢竟人、畜兩道,難道父親不擔心她誤入畜道,備受腌臢之氣么?!”
十殿閻君仍是閉目不語,薛均氣憤之極,拂袖而去。出門正撞上前來探望,兼夾打聽薛芩消息的蔣瑜:
“薛少君,平安歸來就好!可有令妹消息?”
薛均看見蔣瑜倒是記起一殿的職功能:
“可否請令尊一現時間軸?那幽冥暗道中,可曾瞧仔細了?”
“唉。。。”
蔣瑜一聲嘆息:
“也不知我父為何如此,竟百般推諉不肯驅動時間軸!”
薛均疑道:
“查詢失蹤冥界使者,這是令尊的職責所在,為何不肯履行?”
蔣瑜搖了搖頭,一籌莫展。薛均忽道:
“你是少君,雖未行掌殿之封印,但使用一殿幽冥力量查看時間軸,貌似可行?”
蔣瑜思量半響,緩緩點頭,卻道:
“我稟父澤,自是有權與一殿殿堂溝通,但那時間軸的顯現需要輪迴筆與生死薄啟動,換句話說,必須要崔判護的同意才行。”
薛均急問道:
“不知那崔判護意下如何?”
蔣瑜搖頭嘆道:
“難!他唯我父命是從,不敢輕易做主”。
薛均只得破斧沉舟道:
“那就不必驚動他本人了,你我就借輪迴筆和生死薄一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