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餐、閑客

諸爸邊看邊嘆，羅華提壺準備去廚房打水來燒泡點茶，宿舍里的茶葉罐也幾乎空了，這使他有些窘迫，但轉念一想又自坦然，諸爸見了忙攔道：

“不忙，不忙，你倆快些洗個澡，我們去外面吃個便飯如何？”

羅華微躊一下便答應了，與諸彥依次進去快速沖洗，換上乾淨衣褲后，三人走出宿舍，漫步在寬敞大街上，羅華有點不適應與諸爸平行走，就有意落後一步跟在後面。

彼時，夕陽斜照下來，每人身後均拖着長長的黑影，下班時分，迎面、同行，來來往往的行人素不相識，卻各自踩在他人的暗影里，羅華低頭瞧見了又是一番琢磨。

他一直認為，人的陰影形成絕非只是光線投射的結果，儘管在物理唯物的世界，大部分人公認：人影是由光線直線傳播和不透明物體這兩種條件一起作用的結果，但這並非完全的認知。

也有不少人認為，影子的形成還需要相同的介子媒質，統一的宇宙空間，平行的維度支撐。

但，本宇宙空間並非封閉，物質的縫隙極易突破（當然取決與何種物質襲擊）若有另一宇宙空間光線或物體的強度、透明度遠遠大於本星球，是不是這些影子中就會參雜一些人腦不可想像的存在狀態？

比如說，一些類似鬼魂，靈魄的存在。

前方行人路黃燈閃爍，諸彥拉着諸爸快速衝到對面去，卻發現羅華並沒有跟上來，只得站在原地招手等候。

羅華晚了一步便站在界限邊緣，也衝著諸彥揮揮手，遠遠望着，心裏在暗自感慨、比較着兩人的與眾不同：

初秋的季節，金黃和濃綠是這美洲大陸的主顏色，但在此時卻給諸彥和諸爸做了毋庸置疑的襯托佈景，一身濃墨風衣讓諸爸頗為高大的身型有一種肅穆莊嚴感，他剃着北方人慣常的寸頭，額頭寬窄適度，那寸頭似乎自成一體，猶如戴了一頂無邊貝雷帽似的英氣無比。

濃長的眉毛下是經常對着自己笑意滿滿的雙目，家族遺傳系列的高挺鼻樑，眼神經常深邃憂鬱，但嘴角的一抹笑意完全驅除了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寒氣。

而站在他旁邊的諸彥，一件硃紅色的套頭衫襯的白凈的面龐愈發的清秀俊雅，他的個子略矮諸爸半個頭，站在諸爸身前卻恰到好處地相輝相映。

羅華讚歎着兩人外貌的精彩，心裏卻隱隱有層距離感在醞釀：

在世人所看不見的境界裏，羅華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兩人周身縈繞着一種隱隱的熒光，諸爸熒黑，諸彥熒粉。

羅華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明確知道，自己的雙眼看到諸氏家族成員的各種不同不是一種幻想，而是人世間真真切切存在的一種“異類”，或許是那晚夢遊后留下的恐懼心理作祟，讓他自小不斷地在暗處觀察捉摸諸家人，也或許是在每天毫無鬆懈的防備中，突然發現了一個諸家人怎麼都逃脫不了的缺陷：

他們的形貌異於常人，且不會老！

正如朝夕相處的諸彥，22歲的容貌與16那年絕無分別！

是自己老了還是。。。羅華摒棄了自己的猶豫，綠燈亮了，他邁着從容不迫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諸家父子，心聲陣陣：

諸爸，諸彥，你們為什麼要收留我？

......

......

諸爸最終選擇了一家高級西餐廳，羅華捏捏褲兜里薄薄的紙片，心中正自猶豫，諸彥眼神輕掃而過，卻並不言語。

自過了紅綠燈后，諸彥忽然沉默下來，雖同諸爸並肩走着，卻不時回頭看看羅華臉色，羅華此時的難斷心裏，他能懂，但父親那裏卻也需要安慰，沉默一下，他笑着對諸爸道：

“爸，我們AA吧！我和羅華哥已經獨立了，我和他之間無論如何花銷，也是各自付賬的。”

諸爸愕然了一下，立刻又笑着拍了拍諸彥：

“嗯！志氣有，不錯！不過偶爾一次也不為過吧！下不為例？”

說時，眼神卻看着羅華似在徵求意見，羅華旋即笑道：

“即使如此，讓爸破費了。”

三人坐在一個靠近窗子的位置，餐廳里的燈光暈黃，有着一種不符合三人此時心態的浪漫感，也許因為不是周末，也許是因為價錢的原因，餐廳上座率並不高，只在臨窗的幾張檯子上坐了三三倆倆的客人，等菜的空檔，閑來無事，對走入的客人細細端量一會兒后，又把目光投向別處。

諸爸點了一瓶上好的木桐，酒開了之後被隔在醒酒架子上置在桌子一角，諸彥聞着卸下來的瓶塞，古老的發酵因子絲絲縷縷飄進他的鼻息之中，全身的五臟六腑具都跟着顫抖，他陶醉地“嗯”了一聲，諸爸、羅華對他的嗜酒神態早已習以為常，因此並不稀奇，而座中，無事打量閑人的客人，貌似吃驚不小，眼含晶瑩之色，目不轉睛地盯着諸彥發獃。

牛排煎的恰到好處，汁液僅在肉塊附近流動，迷迭香的焦糊香味刺激着食慾的每一個吸收點膨脹不已，諸彥急匆匆地對諸爸打了個招呼：

“爸，您先請啊。。”

卻自顧自地一叉按住，右手餐刀準確無誤地切下盤中最嫩的一角，張口咬住，鮮美的肉汁在唇齒間流轉，諸彥心花怒放，正要嘟嘴再來一個“嗯”，忽然覺察到此類舉止偶一為之，旁人自不會側目，多了就膩煩了，也就暗自收斂住，只在心裏按贊：

“一分錢一分貨啊！有多久沒有吃到這麼正宗的牛排了？”

想到此處，不由得在咀嚼的縫隙輕瞄一眼羅華，發現他也是極力在壓制對牛肉鮮美的衝動，雖然叉子和餐刀動作時並沒有任何異樣，但肉進嘴裏時的芳香口感讓他咀嚼的速度明顯異於常人，幾下之後，牛排上的精緻部位便送進飢腸轆轆的胃中，諸彥的偷摸打量羅華感覺到了，兩人於是互相眨了下右眼，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消滅其餘部分。

那閑看的人遂有些失望，不耐煩地按按桌鈴，對一秒鐘出現的適應皺眉道：

“為什麼我的肉到現在還沒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