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小鎮的樂隊與美酒
小鎮地處沙漠的邊緣，人口不過二、三千人且分散居住在四周，每逢周末，周圍的民眾便自發地到小鎮聚集，或賣些自己狩獵、耕種的野味、農作物，編織的物件等，換取自己日常所需，日子久了就形成了固定的集市。
而一些小鎮的少年自小便在沙漠裏吼聲慣了，自覺粗曠豪放的情感無處安放，於是便組織起來成立一個樂隊，每逢集市邊站在沙土堆積出來的平台上，唱些自己和別人製作的歌曲，當中就有人把這些演出的情景做了視頻PO上網去，竟然大熱，於是乎成名，享譽全球。
成名后的樂隊成員，各在經歷過一系列聲色犬馬、生離死別後，終於大徹大悟，最終回歸荒漠之子的本質，遂約定好，特定的時間便回小鎮，站在這沙土檯子上重溫過去的歲月。
今天正是他們集會的日子，羅華他們到達的時候，車、人已經把土台周圍填充的滿滿當當，三人硬擠進去，在一個邊緣的角落找到一個位置，演出早已開始。
樂隊出名之後，小鎮也頗感榮光，鎮民們自發地湊錢出力修固了舞台，因此，此時羅華他們看到的已不是舊日的沙土檯子，雖然毫無豪華可言，但也是一個距離真正的舞台相差不遠的磚石檯子。
挺立在四個邊角位置的高桿上，有從鎮裏拉出的黑管電線，通向舞台的各個按鈕，大燈設計頗為專業，光照並不刺眼，而是結合著黝黑深邃的夜空，成一種蔚藍色，而身穿白衣的樂隊成員在舞枱燈的輝映下，很有些魂遊離天的感覺。
三人隨着旋律哼唱了半天，忽然，楚天神色異樣地碰了碰羅華，音樂聲太大，羅華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得側耳貼近：
“哎，那個主唱。。。我記得，不是說車禍去世了嗎？”
羅華點點頭：
“不錯，他們原本是六人，現在是五個，不過高音部分，貌似替代者的聲線跟原來的主唱相差無幾。”
楚天神色詫異地再看看台上：
哦，的確是五個人，難道剛才眼花了？
他擦擦眼睛，心裏嘲笑自己一下，又繼續隨着歌聲手舞足蹈起來，羅華看着他興奮的樣子，不覺笑了笑，而旁邊的諸彥則斜眼瞅了瞅楚天，眼白翻翻，想說什麼最終又咽了回去，他沉默地看着檯子上，但抱在胸前的兩手卻隨着鼓點在胳膊上輕敲着，眼神逐漸舒緩悠揚起來。
樂隊成員們一首接一首地演唱着，台下的觀眾們如痴如醉，突然，楚天怪叫一聲，一把抓住羅華的胳膊，眼神恐懼地指着檯子上顫聲說道：
“六個！六個！不是五個！不是五個！”
時至音樂低緩輕柔之際，楚天的怪叫聲着實嚇了羅華一跳：
“什麼六個，五個的？”
思緒一轉，旋即明白，他也仔細觀察一下，雖然樂隊五人身着白衣，在凝重蔚藍的夜色中很有些飄飄渺渺的意思，但燈光太強照的如同白晝，清晰地將五人的身影準確無誤地顯現出來，並沒有楚天怪叫的“六個”，
這楚天，就在一個小時前還在嘲笑世間人相信鬼魂之說，怎麼這麼會子功夫態度大逆轉？
他正要開口安慰楚天一下，卻見楚天臉色蒼白地注視着他的背後，羅華不由自主地隨着他的目光轉向自己的身後，雖然白天颳了颶風，但此時的夜色清新清爽，初秋特有的冰涼如水滋味隨着微風吹拂，明亮了雙眸，不禁奇怪道：
他怎的如此驚恐地看着我的身後？根本什麼都沒有啊！”
他伸手在楚天眼前忽閃了幾下，楚天回神了：
“卧槽！我看我是累大發了！咋就一直出現幻影呢？”
羅華拍拍他的肩：
“嗨，放鬆些！你越琢磨就越被胡思亂想迷惑，有句話不是說，疑心生暗鬼嗎，嗯，說的就是這種現象。”
他伸出手去友好地摟住楚天的肩，安慰他，楚天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像是找到了一種安全感，就勢拉住羅華的手，笑道：
“也是！我可能是白天抬頭看太陽次數太多，出現了視覺盲點現象，噢，不對，盲點是看不見，嗯。。。我肯定是出現了光照黑點，走哪兒看哪兒都有一個黑點跟着。”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着羅華的手不放，羅華雖感到有些彆扭，但想到他剛才驚恐的樣子，也就不忍心推開他，也就隨他握着了。
諸彥似乎並未覺察羅華和楚天的互動，他專心地傾聽着台上悠揚哀傷的旋律，心裏也在跟着哼唱：
“我從遠古，追隨你的蹤影，來到陌生時代，變身掩去我的容顏，你一無所知，心有所屬。。
你忘記所有，我依舊徘徊，試圖用遠古的呼喚，敲醒你沉睡的魂靈，但你拒絕開啟，拒絕開啟，心在逃亡、心在逃亡。。”
.....
.....
夜已經很深了，諸彥依舊沒有什麼睡意，他在樓下管理員那裏要到了一瓶花酒，端坐在涼台獨飲，他性好酒，白天的時候他就看到菜單上有這種小鎮特產，結賬的時候就叮囑管理員把酒給自己留出來晚上喝。
楚天折騰了一天，晚上看演出時又懷疑了人生半天，實在支撐不住就先睡了，羅華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身邊突然有一個陌生男子的氣息襲來，也自覺難以入睡，便來到狹小精緻的涼台，看到這幅獨飲情景，就笑道：
“還以為你來到此國留學，介於資金的局限會改掉好酒的習慣，沒想到，還是走到哪裏心頭惦記的一等一的事情，就是搜尋美酒。。”
諸彥不答，只把杯子斟滿，遞給他，羅華端起看看酒色，清冽芬芳，遂一飲而盡，忍不住贊道：
“好酒！好酒！”
仔細回味之後，卻不禁詢問：
“這是什麼酒？味道倒是與尋常的花酒不太一樣”
拿過酒瓶仔細端詳了半天，雖然是英文花體字，但依舊未能找到成分，就抬頭看着在那裏一言不發盯着他的諸彥用眼神示意。
諸彥從他手裏接過酒瓶，舉高后在月光下兀自欣賞着那股蔥綠顏色，羅華則端過他面前酒杯又飲了一大口，卻不立即咽下，只在口中含了半天，盡情地讓那種渾厚的叢林氣息，透過舌尖到達五臟六腑之後，這才緩緩地讓口中的涼液滑進胃裏，身心一瞬間燃燒至極其舒泰的頂點。
諸彥這才放下酒瓶，如水的美目慢悠悠地欣賞着羅華的陶醉神態，半響才回答：
“這是用仙人掌花釀造的。”
羅華點點頭道：
“嗯，怪不得森林氣息如此濃郁，好酒！”
兩人就在月下，共用一隻杯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光了整瓶酒後，羅華看着遠處，沉默一會兒問道：
“下月咱爸生日，你真不打算回國？你不接咱爸的電話，他只有讓我勸你了。。嗯，老人的年紀越來越大，總是希望子女常回家看看。”
諸彥卻反問道：
“咱爸的生日，你為什麼不回國？是不是因為不是親生的，也就不會重視呢？”
羅華沉默半天才回道：
“你與我畢竟不同，咱爸此刻就想讓你回國看看。我么。。。回不回的，他老人家也不會在意的。”
諸彥冷笑一聲：
“至始至終，把血緣的親疏遠近擺在第一位的應該是你吧！我並未覺得爸看咱倆有什麼不同！甚至可以說，對你的各種待遇遠遠超過對我的關心，從小到大，哪一次你提出的要求沒有滿足過？倒是我，能應允一半就不錯了！”
他拿起已經見底的酒瓶對嘴傾倒了幾下，沒什麼結果就又放下了，對着夜空誇張地長吐了一口氣，羅華扭過臉來，看着月光下白玉般皎潔的面孔，嘴張了張，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住了想說的話，嘆了口氣淡淡道：
“唉，算了，回不回的，你自己跟爸說去。”
說完便回屋上床睡了。諸彥看着瓶中反射出的身影，沉思一會兒，也自回到外間床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