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雲南遊記
□天下有雪昆明正在家煩心,忽然有了去雲南旅行的機會。十一月的北京要穿大衣,乘三個半小時飛機,到昆明穿短袖還熱。想起朋友的詩:一步之外,萬水千山。說實話,我不喜歡昆明。它是我到過的城市裏最髒的,甚至超過許多重工業城市。像以鋼鐵廠聞名的鞍山,污染幾乎不可避免,而昆明的髒亂則源於市政的不察和居民的不覺。一條烏黑惡臭的盤龍江穿越城市區,直接匯入著名的滇池,人民就在這條臭河邊安居樂業着,他們的生活垃圾在街上隨處可見。石林還算不錯,當真是鬼斧神工。只是人太多,在中國旅遊最怕人多,五百多個劉姥姥一齊衝進大觀園,想像一下什麼樣?我去的時候,正好紅嘴鷗飛來了,當然要去翠湖。翠湖是潭死水,水色暗綠混濁,漂滿人們喂的鳥食。我到時已近中午,飽餐后的鳥群在湖心無精打采地休息,對我拋出的餅乾不屑一顧。正好我也餓了,就趴在湖畔的欄杆上吃着鳥食,一邊規劃起後幾天的行程。西雙版納真正的雲南之行是從景洪開始的。接我這個團的是個姓董的漢傣女子,現在說,那是俺媳婦,這是后話。傣族分水傣、漢傣、花腰傣,漢傣是傣母漢父,算最開化的。雲南有25個少數民族,風俗各異。走馬看花下來,能記住的是:到那你什麼都不能碰,什麼都不能說,否則一不留神就會被扣下,給某位姑娘扛三年長伙;再有就是瑤族實行咬婚,兩情相許就拽着胳膊狠啃一氣,血肉飛濺這事就算成了。我當時一衝動想咬那個瑤族講解員,小姑娘滿面飛紅雙手捧臉花容失色,想想現在城裏的女子,害羞真是一種失傳的美德。傣族把女子叫“沙多莉”,男人叫“貓多力”,在版納幾天我們就這麼互相稱呼。由於婚俗看多了,我又上躥下跳地到處想入贅,導遊董沙毅然決定以身相許,定在到打洛森林公園舉行大婚。景洪的夜生活還算豐富,只要躲開色情業,在這個小城裏走走還是不錯的。那天我和董沙吃了一桌傣家飯(真正的一桌生冷油膩),又跑去一家賭場贏了五百塊錢。第二天奔緬甸。一過境就嚇壞了我。一個十來歲的小孩騎車從面前經過,他左肩背着書包,右肩背着AK-47;兩旁商店門口也站着持槍的保安,有個小姐一邊把玩着軍刺,一邊和他們聊天;拿過當地的旅遊圖,第一篇就是“國家最高領導人某某大將視察旅遊第四特區”的照片。當下深感生在中國的幸運,看看緬甸人民,當真除了生存權什麼也不剩了。其實緬甸沒什麼可玩的,只有幾個年老色衰的泰國人妖,再有就是大脫特脫的所謂“民族舞蹈”。又不敢亂說亂動,我尤其覺得沒意思。從緬甸去打洛,途中經過“獨木成林”,那是一棵大榕樹,萬條垂下,佔了十幾畝地。旁邊長滿版納著名的鳳尾竹。這竹子,總是圍成屋子形狀,有牆有頂,下面綿軟平坦,據說是傣家年輕人談情的所在。我拉着董沙跑進竹叢,同行人在後面大聲起鬨,我們在竹林深處笑得前仰後合。然後到一家佛寺為剛買的緬甸玉開光。我沒買,卻也被逼着跪下。平生第一次下跪,姿勢不對,一會就腰酸腿疼,前面那個大和尚又嘮叨個沒完沒了。想起董沙沒下跪,定是站在後邊大樂。正恨得咬牙切齒,忽然一隻腳出現在眼前,卻是董沙來陪我。她跪在旁邊念念有詞,我聽不懂,後來才知是向和尚求了兩根平安線,還有就是她居然從緬甸偷了兩塊玉,一併開光,算是晚上的定情信物了。打洛的婚宴沒什麼可記的,不過是把兩個民族折騰新人的招法各練一次,然後做鳥獸散。我和董沙溜到瀾滄江邊的一家小店吃燒烤,閑談起來,才知表面快樂的她內心有很多酸楚的事。那夜大醉。最後一個景點是橄欖壩,主要是為買木頭大象。路上董沙講起傣族人的戀愛——女子成人後,就烤一隻雞到集市上去賣,哪個小夥子有意,便過來問:“玉妹,玉妹。你的烤雞用的是鳳凰山上的青辣椒,百草園裏的香茅草,孔雀湖裏的鹽巴,有人預定嗎?”女子再問:“岩哥,岩哥,你愛吃南瓜還是巴蕉?”回答一定是南瓜,她就從長裙下拿出情人凳給小伙坐,商量哪天去求婚。我到橄欖壩,大啖熱帶水果,忽然看見一個賣烤雞的小姑娘,想起這段暗語,上前就問:“玉妹,玉妹,你的烤雞有人預定嗎?”小丫頭怪眼一翻,答得乾脆:“大的五塊,小的三塊。”要分別了。在機場,別人都過了安全門,董沙和我站在外面。彼此留了電話,但都知道再見的可能很小。這樣無奈的事我已經經歷過多次,卻還是感到無話可說。還是董沙打破沉寂,說:“我給你寫首詩吧。”就寫:卧梅聞花,卧梅又聞花。暗香透竹,暗香透春竹。我用普通話大聲朗讀,樂不可支。還想說什麼,卻已沒時間了。後來想。十丈紅塵中我們偶然相遇,彼此安慰受傷的心靈,然後就此永別,又何必留戀呢?頭一次乘不對號的飛機。飛機一到,二百多人扛着大包小包木頭象,撒腿就跑,頗像空投的特務。回昆明住一夜,然後還要去大理。但我的雲南之行,實際已經結束了。大理昆明離大理只有400多公里,我們卻走了整整13個小時。路不好是一方面,主要原因在司機。我們共兩輛車三個司機。開我這車的是個小夥子,20多歲,自稱開過10年車了,他開車經常掛不上檔。後來換了個30多歲的,號稱開過15年車,他檔倒是掛上了,卻老在起步時掛倒檔。嚇得一個同行人不敢坐了,對我說:“我看前面那輛車是個老司機,可能安全點。”於是他換車。又開了個把小時,就聽說前面的車出事了,是被一個下鄉放電影的小車追尾,幸未傷人。我過去一看就樂啦,那放電影的小車車頭都癟了,一地碎玻璃,司機捂着肚子蹲在旁邊,車上立着個大廣告牌:奪命豹子膽。後來聽那位換車的人說,這老司機確實是老司機,起碼開過30年車,他的特點是開車不用手,車開起來,一會喝口水,一會點根煙,還時不常回頭參加車廂里的閑聊,他要是有手藝,這一路織個毛背心定無問題。大理的蒼山洱海,下關古城真是很好,只是我已沒了遊玩的興緻。買了一對圍棋罐,大理石的,60塊,這東西一到昆明就賣500多,可見交通是制約雲南發展的大原因。白族人的婚俗也怪。婚禮上,所有參加的人要去掐新娘的臉,關係越好,心越誠,下手越重,以掐青為最大的祝福。想像新婚之夜,滿臉祝福的新娘偎依在丈夫旁邊,憧憬着未來,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