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告白之日
“大爺，這次一別，估計我……”
“去留學不是一件好事嗎？我真的沒有想到你這麼有出息……你娃子是做大事的人……”
這到底算是誇獎還是反諷？
但李信顯然不會對幫助他頗多的門衛老大爺吐槽，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裏，這是唯一能夠讓他覺得暖心的身邊人，就像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的廣告語。當你的生命中真的出現這樣一個人，即便他做的只是微小之事，也會讓你驚嘆得誠惶誠恐，恨不得用全部去報答這樣一個好心人。
這屬於一種病，名為孤獨。
“我聽說米國有些亂……你娃兒看上去沒點男子氣概，還是要小心做人……多交朋友，出門在外……”
“嗯。”尷尬的笑着。
“啊，我有個禮物要送給您。”
“什麼啊？送啥禮物！”大爺火急火燎的樣子就像是李信記了大過，在他的印象里，李信的經濟條件仍然非常糟糕。
“你不要送我東西，我不是貪你……”“我知道的，是我自己想要送您的，在學校這麼多年，感覺您對我最好了，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算是留個念想吧。”
這是一雙皮鞋，網購，國產牌子，基本上是市面上質量最好的。
“我向校長了解了您的鞋子號碼，也不知道合不合適……發票不小心丟了，希望正好穿上吧。”
“退了，退了！你別浪費錢，我不需要的……”
大爺只管推辭着，不願受領，李信幾乎是半跪着脫了他的塑膠鞋，打開鞋盒，將皮鞋試圖穿上腳。
“我……我……”李信注意到大爺的眼睛裏面流出了經營的液體，他雙手不停擺動着，還想試圖掙扎，卻在李信跪下來的剎那間停止，只是有些哽咽的含糊說話。
鞋子正好。
他選了很久，才選到滿意的鞋子。這雙鞋還算透氣，雖然價錢不便宜，但看上去很低調，材質較軟，踩上去腳感應該不錯。
“對於您來說，可能只是一件小事，”李信慢慢繫着鞋帶，將鞋子的褶皺撫平，鞋舌伸直，“但對我來說，是意義很重大的事情，真的，如果沒有您這樣的人出現，我可能會……早早的出現在其他的世界，我不會遇到後面的那些人，不會得到這個錄取書。”
“就算是細小的幫助，一句寬慰的語言，一個鼓勵的眼神，都有些人來說，都至關重要，他的處境已經不能再糟糕了，就像是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看不到陽光，只需要一點點的推力，加上他自己的掙扎，也能脫力這片最低處，給他轉勢的勇氣。”
李信站起身來，向大爺鞠了一躬。
“謝謝……”老人還沒擦乾淨眼中的淚水，對着李信道謝。
“是我謝謝您。”
李信笑道，隨即轉身離開。
這次真的要此生不能相見罷。祝福您，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願保護您這樣的人。
……
去虹橋最快的方法是網約車，出租車是稀罕貨，大部分時候，都不太那麼容易招得到。
李信手裏邊兒拿着米2，清空內存，關閉全部程序，才打開約車軟件，慢慢填寫着目的地。
某種程度上，他堪比葛朗台，這台米2，如果不能用到報廢的話，估計是捨不得換手機的——本來許多舊手機都因為系統更新的不支持停擺，與現在的軟件格格不入，但這家公司還在鍥而不捨的更新版本，即便是這台米2.
真是天作之合。
眼下並不是聖誕節，但是周圍頗有些熱鬧的意思，可見的一整排路燈上幾乎都掛上了“Iloveyou”的標語，用的正是李信上次見到的方法：將紙盒子籠罩在路燈上，光線從刻字的孔洞中透出來，射在地面上，正好就是告白的標語。
路燈那麼高，上去掛紙盒子可不是開玩笑的，被大媽逮住了更倒霉，何況掛了足足一排：這得是哪位兄弟這麼給勁，為了泡妞不要命啦？
有人試圖蓋上李信的眼睛，卻被李信敏銳的躲開了：那次事件之後，他覺得自己的確在有些方面不同以往了。
“猜猜……”
趙穎興奮的表情還沒變過來，隨着李信的回頭，慢慢尷尬起來。
喲！這不是3班的女班長嘛。
“你可真機靈的！”她嬌俏的小臉有些沮喪，像是惡作劇被識破的得意小孩。
一雙大白腿，深色T恤，馬尾辮，故意將帽子后戴，將她好看的鵝蛋臉上完全展露出來。
長得好看的妹子向來不需要劉海。
“幹嘛，我耳朵很靈的。”
她兇巴巴的看着李信，上前一小步，“為什麼不加我微信？我申請了幾次了？”
“啊……那個。”“你別想說手機的事兒，這種把戲，騙騙高一的小女生還差不多……”
進一步制止了李信的借口。
“你是不是以為我喜歡你，就和那些花痴小女生一樣，才拚命加你……別否定，我知道你的心思。”
再次制止李信的借口。
當班長的人就是厲害，李信這點小城府，完完全全被看穿了。他只能訕訕的笑着。
但她看着李信的臉認真起來，“我確實對你有好感，這是真的。”為了加強語氣，特地點了點頭。“但是還沒到那麼誇張的地步，我再說一遍，我不是花痴，我也是非常獨立的好嗎？”
她的眼睛很清澈，對李信的目光沒有一絲躲閃，說出來的話非常坦白，直爽，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說實話，這樣的女生很讓人喜歡。
李信於是乾脆利落道：“那為什麼不停的加我啊，我就說你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你知道嗎？班級聚會上，有人要對LiLi告白，你知道的，她快要去韓國了，最近一直和這個男生待在一起……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事情，我……我也不希望你遺憾。”
“所以才瘋狂的加我是嗎？可以發短訊啊，或者直接打電話。”
趙穎無奈的看着李信：“你不知道你的電話已經停機了嗎？大哥。”
艹！李信想起來了，之前打他電話找人的太多，各種事情，糟心得很，加上得去米國幾年，根本就不打算用國內號，上星期已經停機了。
“抱歉。”
“還有，謝謝。”
李信誠摯的道歉和道謝，趙穎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
“告白……的日子。”
“今天晚上，馬上。我剛看見你低頭的樣子，就從聚餐中溜過來了。”
久久，只聽得李信低低的一聲。“哦。”
盛夏的魔都，即便是在晚上，也相當炎熱，路上的轎車似乎也沾染了暴躁的情緒，飛速疾駛。女孩擔心的看着他，眼底里遠不像是好感那麼簡單，他站在燈火輝煌的街道旁，怔怔看着一排排的標語。
ILOVEYOU
原來竟是送給LiL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