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跡部景吾
“我們最後一場比賽是U17的預選賽吧。”跡部景吾的球拍在雙手中旋轉,“真是過去很久了啊,手冢。”
“只是四個月。”手冢調整了一下護腕,抬頭看對面野心勃勃的金髮少年,難得主動開口,“正反?”
他平靜的話下是沸騰的戰意。
這很少見,三日月明想,她認識的手冢國光總是冷靜又克制的。
她認識的跡部也是。
“正。”像是被點燃的火把。跡部景吾躍躍欲試的興奮笑容和他燦爛的金髮一樣熱烈。
球拍轉動起來。
跡部景吾猜中,取得發球權。
黃綠色的網球被他輕輕拋起,又落下。金髮的少年後撤一步,微微弓下身體,海藍色的眼睛清澈銳利。
“小心了手冢!”他拋高網球,深蹲下去。
“不光你在進步,本大爺也在進步啊!”
跡部景吾的球拍狠狠擊中網球,呼嘯聲中球裹挾疾風暴雪向手冢撕咬而去!
本來托腮坐着的三日月明這下挺直了背。
……這啥玩意兒?
打網球……能打出暴風雪來?
三日月明張大了嘴,非常可愛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黑、黑沼?”她的語氣夢幻,伸手扯扯旁邊女生的袖子,“你看到了嗎?”
“……啊……”黑沼爽子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比三日月明更加恍惚,“我看到了……六月飛雪……”
“上來就用冰之帝王嗎?”旁邊的不二輕笑,“跡部還真是鬥志昂揚。”
“這還有名字的?”三日月明表情像是看見牛頓掀開了棺材板,側身問栗發少年,“你們都會?”
“跡部的發球在U17下可以被劃到頂尖行列,”不二周助誤解了三日月明的意思,“能打出這種威力的球的人很少。”
“我的意思是,”三日月明抬手對着球場方向畫了個圈,千言萬語都寫在她那張欲言又止的臉上,“……打出特效?”
“特效?”不二擰起眉,好像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三日月明反應這麼大,“你不是看過幸村和越前的比賽嗎?拿越前做例子,他的火焰旋風扣殺因為和空氣劇烈摩擦可以發熱燃起火焰,暴風外旋發球可以引發暴風。幸村雖然沒有太多招式,但他能剝奪對手五感,並讓人沉入夢境。”
黑沼爽子:……
三日月明:……
三日月明沉默着看着場上冰雪烈風你來我往,彼此交鋒精準打擊,在黑沼爽子驚恐的注視下長出一口氣,像是揭開了什麼沉痾心結,“我知道幸村為什麼輸給那個一年級了。”
她在不二周助好奇的追問下,高深莫測搖了搖頭。
*
跡部景吾一下場,就對上三日月明看破紅塵我欲成仙的眼神。
“……你這是什麼表情。”他不耐地咂咂嘴,接過三日月明遞過來的水杯補充水分,然後坐到不二周助和三日月明中間,自然隨意地如同這是為他留出來的王座。
“我只是和三日月同學說幾句話,”接受跡部景吾眼神瞪視的不二周助擺擺手,“跡部不用這麼看我。”
“說完了吧?”跡部景吾冷哼,抬起下巴比了比球場,“手冢在看你。”
不二一回頭,就對上手冢國光那雙冷靜嚴厲的眼睛,在對上不二湛藍的眼睛時,對他比了比球場。
“……”不二:不,我這次真的沒偷懶。
“改天再聊。”不二周助乾脆站起來,對三日月明笑了笑,拿起球拍離開休息區。
跡部景吾用毛巾擦拭汗水,一直等到不二周助走遠才出聲:“你認識不二周助?”
“我認識他姐姐不二由美子,”面對跡部景吾,三日月明的話明顯多了起來,“我們家的各種事都是由他姐姐在的律師事務所負責,她也做過我家指定律師的助手。”
說到這裏三日月皺了皺鼻子,“不過他認識我,說是在國三幸村那場比賽的時候見過我。”
嘖。
不二的惡趣味和好奇心總是這麼不合時宜。跡部景吾在心裏想。
“所以呢,”跡部景吾拿過三日月明手裏的記錄本,“看出什麼來了?”
“幸村輸的不冤。”三日月明煞有介事,“精神系法師怎麼打得過魔法增幅過的近戰DPS。”
跡部景吾手裏的記錄本劃了一個圈,砸上了三日月明的頭。
砸的不重,力道輕飄飄,像是無可奈何之下的一記輕敲。
“我說你啊,”跡部景吾恨鐵不成鋼,“我特地和手冢第一場比試,可不是讓你看完對我耍寶的。”
他摘下搭在頭上的毛巾,轉頭注視三日月明,“自你知道第一場練習賽和青學之後就很不對勁。
“軟弱透了。”金髮的王者不客氣地批評。
三日月明怔住。
跡部景吾收回壓在三日月明頭上的記錄本,捻起紙頁仔細翻看,漂亮的眉毛漸漸挑高,“……這不是觀察得很仔細嗎?”帶着一些驚喜,他滿意地笑起來,“三日月?”
“很驚訝?運動可是我的專長。”三日月明拿回記錄本,繼續記錄場上冰帝隊員的數據,“我也是陪幸村練習過的。”
“怪不得。”跡部景吾橫眼去瞅三日月明,“怎麼?被我說中了?”
不等三日月明怒而把拍頭的那一下還給跡部,他又說:“看了我和手冢的練習賽,現在還在糾結那些沒營養的問題嗎?”
跡部景吾的觀察力敏銳到可怕。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三日月明抿起唇,不自覺轉動手裏的筆,“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過程太出乎我意料。”
“我不管你怎麼想幸村和越前的比賽,”跡部景吾說:“他們都已經盡了全力了。
“就像我和手冢曾經的那場比賽。”他短促笑了一聲,“當時手冢的舊傷還沒好,我們打到了搶七。”
在關東大賽對戰青學的單打一比賽中,跡部景吾發現手冢國光的手肘受過傷,於是選擇了拖延戰術,並且改變了擊球角度,想引發傷患處的疼痛令手冢知難而退。
但手冢硬生生忍着壓力劇烈的疼痛堅持了下去。
漫長的拉鋸戰後,最後手冢終因舊傷過重在搶七決勝局削球不過網,跡部以7:6獲得勝利。
那一場比賽后觀眾和一些球員對跡部景吾頗有微詞,說他沒有運動精神,說他勝之不武,但跡部景吾不在乎。
因為他勝了。
“你勝了。”三日月明毫不猶豫說。她拉過跡部景吾的手,看得出這是一隻經常保養的手,手背平滑光潔,但翻到手心——
一如她所料,虎口和手指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
“‘破滅的圓舞曲’……是這個名字吧,雖然沒什麼特效,但是在比賽中相當實用。”三日月明鬆開手,“在回球中,當對手打出高球的情況下,第一次起跳扣殺打掉對手的球拍,並且在球反落回自己的球場時第二次起跳扣殺——需要使用者有傑出的眼力以及控球能力,並且要在移動的同時迅速捕捉同樣在移動中的對手的手腕和虎口這些位置。
“你需要無法想像的練習量。”三日月明頓了頓,重複了一遍:“所以你勝了。”
跡部景吾沒有收回手,手掌攤開朝上,“無論是越前的手,還是手冢的手,和我並沒有差別……不,他們手中的繭只可能比我還厚。”
三日月明訝異看向跡部景吾。
“別這麼看我。”跡部景吾不耐煩地說:“在你眼裏我難道是網球笨蛋嗎?和我不一樣,甚至和幸村也不一樣,他們是註定要走職業道路的。”
……三日月明從沒想到跡部景吾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她頭一次認真注視這個金髮藍眼的俊美少年,“我只是感覺重新認識了你。”
頓了頓,三日月明感嘆:“之前聽紅葉說你對追着你送便當的女生喊‘母貓’,還以為你會是對人冷酷無情霸道狂傲的類型……”
“……你還真是不打就難受了是吧,三日月明。”跡部景吾黑了臉,他當年脫口而出的這個詞這些年反反覆復被忍足侑士和紅葉黎音拿出來津津樂道擠兌他,為了不讓擠兌他的人再多出一個三日月明,他破天荒地解釋:“那個北園壽葉——纏着我的女人,是北海道椿川學園的間諜。”
“我知道,紅葉和我說了。”三日月明嘻嘻一笑,“只是紅葉話里所描述的跡部的紳士和容忍,總是不如實際碰到來得衝擊力大。”
誰能想到並不算很有耐心的跡部會對女性如此容忍體貼呢?
——耀眼高貴如同帝王一樣的少年,有着一顆不可思議柔軟體貼的心。
“想要完全領略本大爺的華麗和美,你還差得遠。”跡部景吾揚起唇,“所以你在糾結些什麼?幸村竟然會被一年級打敗?手冢是不是比幸村強?這些怎樣都無所謂吧?如果你在劍道上被人擊敗了,你還會去想為什麼嗎?
“這就太軟弱了,我會看不起你。”跡部景吾斜睨過去。
“這一點,黑沼比你優秀太多了。”
“哎?”被猛然點名的黑沼爽子之前一直在認真記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滿臉茫然看向旁邊兩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人,“什麼?”
“真是狡猾。”三日月咂咂嘴,“黑沼本來就很優秀,你扯出她當擋箭牌,我不是沒得辯解了。”
“我不聽辯解。”跡部景吾的笑容張揚,“給我老老實實做好經理該做的事,我說不定還能對你有所改觀,三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