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總決賽
。：到了。
小葉子：不好意思，我這裏估計還要一會兒，要不你先進來坐坐？
。：……
從一堆噓寒問暖的親戚中間逃出來的周澤楷看着眼前的酒吧，英俊的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躊躇跟茫然。他身量高，骨頭抽得太快肌肉卻很薄，白皙俊朗的臉就像一顆尚未打磨完畢的鑽石，孤零零地站在那裏非常惹眼。
經過這裏的人太多了，而那些漫無目的的目光有七成都會飄向他。周澤楷不是很適應那些或明顯或曖昧的打量的眼神，他低了低頭，鑽進了酒吧。
可裏面的情況比他想得還要糟糕，他不過才進來兩分鐘，就有四五個人熱情地過來問他小帥哥想喝點什麼、第一次來這裏想玩什麼，有女人也有男人。周澤楷漲紅着臉，支支吾吾地拒絕了那些邀請。
他着急拒絕，又不好意思讓人難堪，吐出來的那幾個字還帶了點S市的口音，這讓邀請他的人樂不可支，最後他們都像剛用逗貓棒戲弄了小奶貓一般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留下周澤楷一人呆在原地。
周澤楷有點後悔來這裏了，這個地方讓他覺得比飯桌上那些（連名字都不認識的）親戚的噓寒問暖還要不知所措，至少他還能吃飯，吃飯的時候用不着說話。
正當他這麼想着，周澤楷注意到了鋼琴聲，他聽過這支曲子，一年前他的同桌女班長手機里就躺着它，曾經他們在午休時間一人戴着一隻耳機分享了這隻鋼琴曲。另有心思的班長問他感覺怎麼樣，周澤楷說好，轉頭就睡著了。他度過了一個沒有夢的午睡時間。
周澤楷循着聲音望了過去，看見一個年級與他相仿的女生正在眾目睽睽之下彈奏着鋼琴。冷白的燈光聚焦着她，所有人的視線都像被磁鐵吸引了似的朝她探過去，她卻始終低着頭，似乎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她應該感覺不到緊張，她好看的手指拂過琴鍵的時候就像淺水魚順流而下一般靈活。
飛快地彈完這支曲子之後，掌聲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湧來，她揮了下手，從冷白的燈光里走向了昏暗之中。
周澤楷有點羨慕地望着她……然後獃獃地看着她走到了自己面前。
周澤楷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比起緊張更像是被驚擾到了一般，他仍舊不太適應這裏的環境，然後周澤楷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樣不太好……於是便不動聲色地挪回了半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他想着，這個女孩子會不會也和其他人一樣邀請他？他有點期待，但更多的仍是抗拒，他想着要怎樣才能簡短、又不使人難堪的拒絕她……但願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笑出來。
“老闆？”葉修說，“你是來拿賬號卡的吧。”
“呃，”周澤楷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害羞，點了點頭，又把下巴低下去，“是。”
葉修從包里把練好的神槍手賬號卡遞給眼前的小帥哥，正好她也要回家，於是便隨口問了一句周澤楷待會兒去哪，周澤楷說出了一個地名。
“順路，”葉修說，“我送你吧。”
周澤楷：“……”
周澤楷沉默地看着幾乎比自己矮了一小截的葉修，心想這話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但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話都不多，交流也僅限於網上，一路上的安靜不僅沒讓周澤楷感到尷尬，反而讓他不必為了接話而絞盡腦汁感到開心。兩人間的沉默在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路過的一家網吧的時候被打破了，葉修慢慢地將目光從網吧門口轉移到周澤楷身上，正好對上了後者心動的眼睛。
“來一把？”葉修終於如周澤楷所想一般邀請了他。
周澤楷心動，答應道：“來。”
網吧落座，刷卡登陸，競技場！
可憐的神槍手被按在地板上摩擦……
“你剛玩榮耀？”葉修邊說著邊一抹鼠標，屏幕上一葉之秋被黑色盔甲覆蓋住的身體在急速奔馳中快速抖動了一下，從兩顆子彈的間隙中閃了過去，下一秒就揮舞着鋒利的戰矛朝四個身位格以內的神槍手砸過去。
周澤楷反應很快，操作着神槍手使出一招迴旋踢招架住了毒蛇般刺來的武器，與此同時還不忘砰砰砰開了幾道冷槍，子彈角度刁鑽地朝一葉之秋射去，企圖反守為攻。
神槍手不退反進，光聽着旁邊響起的一連串鍵盤咔咔咔的聲音就知道這人的手速飈起來了。天擊！一葉之秋雙手一正一反握緊戰矛，將對手挑至半空，緊接着便熟稔地使出龍牙連突落花掌連擊，五彩斑斕的炫紋流水般徐徐縈繞在戰鬥法師身側。
周澤楷很明顯只是個新手，手速很快，但連基本的應對浮空連擊的辦法都沒有掌握。他的屏幕上只有競技場的天花板，角落裏偶爾閃過幾下一葉之秋冰冷的黑色盔甲或衣角，神槍手的血條卻一點一點地減少，但對方連擊的攻勢卻沒有絲毫中斷的跡象……
必須要斷掉！周澤楷暗暗想道，一旦有了目標他就迅速沉下氣來，眼神專註，一刻不停地切換視角。一葉之秋所出的方位他也不是非常確定，在他切換視角的時候一葉之秋也在迅速地變換走位，可周澤楷並不是一個習慣考慮周全、坐以待斃的人，他現在要做的只是中斷對方的連擊，破掉這個局而已。
一旦猜測到一葉之秋的方位，周澤楷就毫不猶豫地開槍，槍口冒出火舌，一連串子彈砰砰砰地朝身側射過去，打空。但緊接着，那一連串子彈隨着周澤楷的操作流水般朝旁邊劃了過去，比方才的範圍擴大了不少，終於射中了一直躲在神槍手視線死角的一葉之秋！
趁着被子彈射中時的短暫僵直，周澤楷終於把自己的神槍手從浮空被動挨打的局面下搶救了下來，但很快，他又被戰鬥法師用一記圓舞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破掉的局又被對方毫不客氣地重新抓在手裏。
周澤楷並不是剛剛才接觸榮耀，只是家裏管得嚴，父母對學習抓得緊，他乖，不好意思在家裏玩遊戲，只好把自己剛玩了幾天的賬號卡送給代練，自己去朋友家的時候蹭別人的賬號卡跟電腦玩幾把。就算是這樣，他的榮耀水平也算是傲人了，贏多輸少。
像現在這樣被人一直摁在地面揍的情況可是從來都沒出現過的啊……周澤楷獃獃地看着宣告他戰敗的電腦屏幕，第一次覺得這個遊戲好難。
“你玩得不錯，”葉修蠢蠢欲動，用望着心動嘉賓的眼神看向周澤楷，“叫什麼名字？”
“……周澤楷。”
“周澤楷啊……”葉修一臉瞭然，心想，這可是你自己撞到我手上的。
這麼想着，葉修對他說：“我看你技術不錯，要不要來我的戰隊一起拿冠軍？”
周澤楷茫然地望着她，一臉反應不過來的表情，戰隊、冠軍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實在太陌生了，周澤楷獃獃地想，他應該拒絕么？
時間過得很快，新晉黑馬百花戰隊初入聯盟征戰就殺入了總決賽，陶軒搶到了三張霸圖VS百花總決賽的門票，總決賽的前一天葉修、蘇沐秋跟陶軒就乘坐飛機去了霸圖主場Q市。三輪比賽中，霸圖百花各得一勝，接下來的這一場比賽將決定誰才能捧起冠軍獎盃。
比賽當天，陶軒先去場館裏找座位，蘇沐秋跟葉修兩個人到外面買點飲料帶回去，正好外面飄了點細雨，蘇沐秋一手打着傘一手提着膠袋。這個時候負責網絡直播的記者一眼就瞅上了他們倆，一男一女結伴，長得都挺好看，採訪起來很有看點啊！
榮耀聯盟正在初期發展階段，還沒有跟電視台簽訂轉播合同，這個時候想看比賽除了現場就只有網絡直播，而記者們為了確保熱度都會在比賽前採訪觀眾，聊聊對比賽的看法，也符合榮耀聯盟一向與玩家互動的宗旨。
記者第一個找上的就是葉修，漂亮的妹子總是自帶看點，她剛一亮相，直播間就被滿屏的“小姐姐”刷爆了。
“這位小姐您好，請問您能配合我們做個採訪么？就幾分鐘，不耽誤您的時間。”記者說。
葉修覺得很有意思，欣然同意：“採訪？好啊。”
“今晚進行決賽的兩支隊伍，您更喜歡霸圖還是百花呢？”
葉修語氣真誠：“都一般吧，沒什麼喜歡的。”
“……”記者努力挽尊，“那也就是說，您喜歡的隊伍在此之前就被淘汰了對么？真是遺憾啊！”
“那倒也不是，”葉修想了一下，繼續說，“我喜歡的隊伍現在還沒成立呢。”
記者：“……”
蘇沐秋覺得要糟。
“哈哈哈，”記者尬笑，“嗯，相信榮耀聯盟以後會出現更多各具特色的戰隊。那麼您認為今天奪得冠軍的會是霸圖還是百花呢？”
“霸圖吧，百花有點懸。”
記者感到疑惑，他之前也採訪了好幾個人，全都看好百花，結合百花這一賽季以來高歌猛進的勢頭，網絡調查上百花支持率都高達百分之六十八。記者追問道：“為什麼呢？現在大家都是一致看好百花戰隊啊！”
“看上去能贏不代表一定會贏，勝利不是絕對的。”葉修說。
記者是個百花粉，聽見葉修這麼說就有點受不了了，但礙於職業素養，只能繼續問：“哦，那你的意思是霸圖的勝率更高？可否跟觀眾朋友們分享一下你的看法？”
“張佳樂跟孫哲平……雙花，是叫這個吧？對，他們倆的打法還沒有徹底磨合成型。張佳樂的百花式打法偏重掩護跟防禦，進攻性不夠，他們的配合重點是孫哲平的狂劍。孫哲平的狂劍風格太強烈了，強烈到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彈藥專家的掩護作用，攻擊跟防禦之間的平衡度掌握得太不夠。上一場團隊賽，孫哲平跟韓文清脫離隊伍的時候這個缺點就暴露得很明顯，結果霸圖贏了，不是嗎？”
“所以我猜，這一場韓文清肯定會抓住這個弱點，誘導孫哲平跟隊伍脫節。沒有張佳樂的掩護，狂劍士的整體防禦能力偏弱，孫哲平的風格是以攻為守，但他要是跟韓文清硬碰硬的話，估計做不到這一點，韓文清也是個相當強硬的選手。”
“我講這麼多不會劇透吧？”葉修忽然醒悟了過來，一會兒看看記者，一會兒看看旁邊的蘇沐秋，好像生怕自己泄露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記者：“……”
蘇沐秋捂臉，姐姐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記者艱難地說：“所以小姐你……今晚是替霸圖戰隊加油么？”
“不，是替百花。”葉修說。
記者很想走人，但好奇心迫使他停留：“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葉修說得很誠懇：“贏面小的隊伍才更應該加油才是啊，勝利不是絕對的，繁花血景一萬年！誒，這口號是這麼念的沒錯吧？”
記者：“……謝謝這位小姐，再見。”
記者心想，估計這妹子快被黑出天際了吧。結果正如他所想，自從葉修一亮相，直播間裏面自始至終都是高能預警，從剛開始的“小姐姐好好看”“榮耀，啟動”“我舔爆”一直到最後“這女的是煞筆嗎，懂不懂榮耀啊”“裝什麼比，霸圖粉真噁心”“不好意思霸圖粉不收垃圾”，各種彈幕根本沒停過。
葉修卻全然沒在意，她跟蘇沐秋走到場館裏找到位置坐下來，不久之後比賽就開始了。張佳樂仍舊是首發上場，穩拿一分。
接下來的兩場單人賽都沒什麼兩點，選手各自發揮穩定，穩中求勝，自然沒什麼太出彩的地方。這時，葉修的注意力就被其他地方吸引了過去，畢竟在大家都在專心致志看比賽的時候，有個人一直叨叨叨地自言自語是一件挺煩人的事情……
葉修朝旁邊看了一眼，說話的男生跟她隔了一個座位，不過身上穿的衣服跟她旁邊的男孩子差不多，估計是一起來的。這麼想着，葉修小聲地對身邊的人開口道：“不好意思，能讓你朋友安靜一點嗎？”
這人沒有理，只顧着拿着紙跟筆一邊看比賽一邊寫寫畫畫，葉修又說了兩句，這人才反應了過來，鎮定從容地從耳朵里取下耳塞，朝她笑了一下：“抱歉，你說什麼？”
葉修：“……”
“你朋友有點吵。”葉修說。
喻文州露出抱歉的神色，轉過頭無奈地對身邊的夥伴說了句什麼。黃少天剛一聽還覺得生氣，結果轉過頭一看，發現是個妹子，也不好意思跟妹子生氣，自己小聲嘟囔着什麼，乾脆閉上嘴不說話了……雖然可能是暫時的。
“還好他閉嘴了，”蘇沐秋揉了揉耳朵，湊過來說，“吵得我都想打人了。”
葉修嫌棄：“別了吧，就你這個身板。”
蘇沐秋怒：“我這個身板怎麼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不怎麼樣。”
就在兩人打鬧之際，一道少年的聲音冷不丁地插了進來。葉修跟蘇沐秋同時朝後面望過去，看見了一個佩戴微草徽章的少年，樣貌不錯，就是眼睛一大一小，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有點瘮得慌。蘇沐秋有點不高興，心想你誰啊，我倆說話關你什麼事。
“王大眼，你怎麼來了？”葉修卻很高興，乾脆雙手趴在椅背上看着對方。
王傑希回答道：“總決賽，來看看。”
“比賽挺好看的吧？”葉修笑着問，場館裏面光線很黑，但她的眼睛卻很亮。
王傑希笑了一下，他想自己應該笑得不明顯，估計葉修看不見。他注視着葉修，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是好看。”
蘇沐秋：“……”
蘇沐秋感覺到了警惕！
“這人是誰？你朋友？”蘇沐秋拿肩膀碰了碰葉修，問。
“他叫王傑希，以前一起打榮耀的朋友，我離家出走還是他幫我的呢，”葉修說，“他挺厲害的，你跟他打打就知道了。”
蘇沐秋頗有些酸溜溜地想，哇，你以前都沒這麼誇過我呢。他看向王傑希，說：“我叫蘇沐秋，是葉修的朋友，和她一直住在一起，今天一起來看比賽。”
王傑希沉默了片刻，隨後開口問：“住在一起，是指住同一間屋子么？”
“呃……這個倒不是。”
“……”王傑希輕笑了一下，靜靜地注視着蘇沐秋，語氣冷淡，“那我就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
蘇沐秋：“……”
靠！！這人到底什麼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