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的恥辱柱(3)
時間是1994年,初春,3月。
地點是帕薩迪納,洛杉磯,美國西岸。
搬進公寓的那天,下着霏霏小雨。奧黛麗沒有什麼行李,拎着一隻行李袋就入住了。公寓提供基礎傢具:一張床,幾隻大小不一的柜子,幾把椅子。她環視一圈,覺得這間公寓毫無“人氣”,似乎不太適合居住。她拿出紙和筆,寫下急需要買的東西,數了數錢包里的現金,決定出門買點家當——至少要把床上那張污跡斑斑的床墊換掉,她可受不了睡在天知道是什麼人的分泌物上。
她關上門,一轉身差點撞到一張櫻桃木長桌。
“噢,抱歉。沒撞到你吧?”對面公寓裏急匆匆跑出一個身材高挑面容姣美的年輕女孩。“不好意思,我剛搬進來。我叫查理茲,查理茲·塞隆。”
“你好。我是奧黛麗。我也剛搬進來。我住這兒,12C。”奧黛麗指了指身後的門。
查理茲笑容甜美,“真好。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呢。”查理茲一邊忙着指揮工人把傢具搬進房間,一邊對她說:“一會兒我就搬完了。你呢?你有傢具要搬嗎?我可以讓傑克和哈里也幫你搬一下的。”
“哦,不用麻煩了。我沒有什麼傢具要搬。實際上,我從很遠的地方來,什麼都沒有帶。我正想出去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傢具的。”
“那你可以等我一下,這附近我比較熟,我帶你去。”查理茲很是熱情。
奧黛麗沒有猶豫,立即答應了。沒人真的能拒絕一個美麗少女,況且這個少女還有甜蜜可愛的笑容。奧黛麗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
查理茲看上去是一個相當挑剔的房客,她幾乎換掉了所有房東提供的傢具,傑克和哈里把那些舊傢具搬走了。沒人關心那些舊傢具的去向。
她搬進來一張很闊大的床,幾組土耳其風格的柜子,一疊波斯壁毯和地毯,幾隻設計簡約的現代派風格的花瓶,幾張非常舒適的沙發和座椅。
還有幾張全開的查理茲·塞隆的照片。
“你是模特嗎?”
“是的。你怎麼知道的?”查理茲有點意外。
奧黛麗掩口微笑。從事演藝工作的人多少有點自戀,尤其那些長相美貌的人。
“我記得我沒有說過。”
“你是沒有。但這並不難猜。”
“是因為照片嗎?”
“不。”奧黛麗又立即改口,“也可以說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找專業攝影師拍照也很常見,只是職業模特會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快告訴我,那是什麼?”
“那可不好說。”
“那你呢?你做什麼?對了,你多大了?我18歲,你呢?”
奧黛麗遲疑了一下,“我16歲。”
“那你還未成年——”美國法律規定,未成年人必須與監護人共同居住,她也是等到年滿18歲才自己出來住。
“我有法院的特許。”奧黛麗隨口胡扯。查理茲不是美國人,想來也不會對美國法律十分了解。
果然查理茲釋然的點頭,“那也很好。”
她們花費了比預計的更多的時間來佈置房間,因此查理茲並沒能帶奧黛麗去傢具賣場。查理茲做了簡單的火腿三明治當下午茶,等到終於佈置完房間,兩個人都飢腸轆轆。
“你喜歡吃什麼菜,我請你吃晚餐。”
“這附近我不熟,你覺得哪家好吃?”
“沒事,這附近我還是挺熟的。我的經紀公司離這兒不遠,我來過這邊很多次。”
“經紀公司?哦對,你是模特。”
“波塔斯基先生——我的經紀人——要我去上演藝學校,模特並不是一個長期的職業。我想他說的是對的。”查理茲聳聳肩,“你呢?你還在上學嗎?”
“我剛從薩克拉門托轉過來,下周去上學。就在帕薩迪納高中。”她其實一點也不想重溫高中時光(咦?我讀過高中嗎?),但一個年輕女孩是不好每天無所事事的。
兩個人一同出現在凱麗餐廳的時候頗有些醒目:兩個人都是金髮大眼,身高雖有不同——查理茲比奧黛麗高半個頭——但都是水靈靈的青春少女,都是短髮,臉龐圓潤,可愛的嬰兒肥,嬌俏美麗,看上去像是姐妹花。
奧黛麗表現的像是個初涉世事的女孩子,有點小羞怯,緊緊跟着查理茲。
“放鬆點,我們只是來吃飯,又不是去試鏡。”查理茲覺得很好笑,也認為她可愛極了。
“試鏡?”
“對。試鏡,按照對方的要求念幾段台詞什麼的,尋求演出機會。電視,電影。當然,主要是電影。波塔斯基先生希望我盡量出演電影,如果沒有好機會的話,寧肯等待。”
“因為出演電影的片酬會高一點,是這樣嗎?”
“對。有一部分。”
“電影演員聽說會比電視劇演員更——級別更高一點。”
“你說的沒錯。”
兩個人吃了很豐盛的一餐,結賬的時候查理茲堅持她來付賬,她說奧黛麗還未成年,沒有經濟能力。
回家路上,查理茲主動說:“你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你看到了,我有一張這麼大的床。”查理茲面帶稚氣的,誇張的用手臂比劃着。“你不介意跟我一起睡一張床吧?我也可以睡沙發的。”
“我不介意。你介意嗎?”奧黛麗反問。
查理茲嘻嘻一笑,“我是獨生子,不太習慣跟人親近,但你不同,你很美麗,人又可愛。我想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第二天早上,奧黛麗醒來的時候,查理茲已經出門了。
她迷迷瞪瞪的睜開眼,有那麼好幾秒鐘,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她身下的純棉床單紋理細緻,睡了一晚,只留下淺淺的印跡。
枕頭是蓬鬆的羽絨枕,很舒服,奧黛麗幾乎不想起床了。
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她還是下了床。花了兩、三分鐘整理好床單枕頭,回想了一下昨晚。她們吃完飯回家又開了一瓶紅酒,沒喝多,只喝了兩杯。奧黛麗沒問她酒是從哪來的。她不太懂紅酒,但能品嘗出來,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喝點小酒的滋味挺好,微醺是很美好的:腦袋有點發飄,像是騰雲駕霧。也不怪美國是酒類消耗大國,酗酒者眾。
喝過酒之後呢?
噢,她們可以算是“同床”了。
奧黛麗微笑起來。
查理茲睡覺很乖,向內側睡,枕在手上,另一支手臂乖巧的貼身放好。上床之後她們還說了很久的話,直到都困得不行,才各自睡去。奧黛麗都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多話可以說,也不記得具體都說了些什麼。
就是覺得可以有個人說說話,也很好。
查理茲在門口的置物桌上給她留了字條,和一把鑰匙:baby,我去上課了。我給你做了三明治,在冰箱裏。拿着我的鑰匙。
奧黛麗收起鑰匙,開了冰箱拿了三明治吃了。煙熏火腿,加了兩片嫩嫩的生菜。
吃完三明治,開了查理茲的衣櫃,找了一條印花喬其紗弔帶連衣裙,配一件天鵝絨短上衣。又用查理茲的化妝品給自己畫了妝,眼影用的藍綠色系,正紅的口紅。這樣她看上去就儘可能像個成年人,而不是少女。
然後又挑了一隻單肩包。鞋子因為她的鞋碼較小,就還是穿着那雙靴子。
回了自己公寓,把藏在各處的錢捲兒都翻出來裝在單肩包里,下樓,叫了一輛出租車,去往距離最近的花旗銀行。她在花旗銀行開了一個戶頭,將現金中的大部分——1萬5千元——存了起來,銀行經理問她需不需要現金支票本,為她講解了現金支票的用處。已經習慣電子支付方式的奧黛麗覺得真是很麻煩。
但還是訂了一本支票本,約好下周一來取。
下午,查理茲帶奧黛麗去買了傢具,幫她講價,拿到了非常優惠的價格。
奧黛麗也把自己公寓的鑰匙給了她一把。
“honey,你還缺衣服,很多很多漂亮衣服。”查理茲發現奧黛麗只有一隻行李袋,只有可憐巴巴的兩套衣服一雙靴子,大為吃驚。“漂亮姑娘就應該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們應該去買衣服。”她立即拍板決定。
兩個人坐在奧黛麗公寓客廳里,她們買了一張二手的羊皮沙發,坐進去非常舒適,傑克說這張沙發兩邊扶手被前主人養的貓撓花了,傑克的哥哥只花了相當於原價的一成價格就把沙發抬了回來,用很不錯的羊皮材料修復了扶手,翻修了坐墊,隨即轉手加了三倍的價格賣給奧黛麗。
傑克說這價格他哥哥幾乎是沒錢賺的,極力攛掇她們買下。奧黛麗一來並不介意買張二手沙發,二來沙發確實不錯,傑克哥哥的手藝很好,她又不差錢,就爽快的掏錢買下了。
查理茲已經計劃好去哪裏購物,奧黛麗對此沒有意見。她的衣物確實少得離譜,就連牙刷牙膏也是從街頭旅館裏隨便拿的一次性用具,寒酸的不像話。
她們花了好幾個下午去購物,從大眾化的T恤牛仔褲,到香奈兒的膝上小禮服裙;從學生仔的球鞋到足夠9公分的恨天高;從半杯的蕾絲內衣到真絲弔帶睡裙。新衣掛滿衣櫃,鞋櫃擺滿鞋子,洗漱用品擺滿盥洗室的架子,浴室掛着蓬鬆柔軟的浴巾和各種用途的割絨毛巾。
買完了奧黛麗算了一下帳,除了那兩條小禮服裙,其他衣物用品一共也才花了不到2000塊。這比她當初的預算少了一半——這時候的美元還真是值錢啊。奧黛麗十分滿意。
再算上買傢具的1000塊,房租及押金1000塊,她這幾天花掉了快5000,相當於一個中層白領一個月的月薪,算起來並不多。
有住處,有食物,有衣服,有熱水洗澡。
有人認識她。
奧黛麗這才有了一點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