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拒之門外
李玉書在車中忙着安慰蘇錦,並未注意馬車是直接趕到趙府的,等到馬車停了下來,李玉書推開車門一看,正停在趙府前面,更重要的是這趙府大門上頭掛着白色的布,顯見的是有喪事,他心中大驚,趙府所剩之人只有大夫人和二夫人,不知去的是哪一位。
轉頭看到蘇錦正在馬車上站着等着自己扶她下來,李玉書掩下心驚,連忙伸手就着胳膊的力量將蘇錦半抱下來,將她放在地上站好,瞧着趙府的大門,李玉書知道問蘇錦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也不好在門口糾纏,便看着珠兒去敲門。
開門的是趙管家,打開門看到除了他們幾個外,李玉書竟然也在,便知道之前所說的半點不差,只是沒想到他竟敢直接上門來,當真是不要臉面,即便是他不要臉面,趙家也是要面子的,自然不能叫他進門
所以他打開大門看到李玉書之後,側身從門后出來,又順手將大門關上了,站在門前看着李玉書說道:“若是老奴沒有看錯,前頭站着的就是李公子了吧?”
李玉書早先常來趙府,自然是認得他的,當即便拱手道:‘正是,許久不見,老管家倒是還一如既往地硬朗。’
趙管家面無表情地擺手:“李公子早先與趙府也算是常來常往了,只是那時候李公子是我們大姑娘的未婚夫,如今可是個什麼身份呢,若是不說清楚,老奴替趙家看大門,可不能隨便放人進去。”
李玉書一聽他話中帶刺,就知道是故意為難自己了,珠兒和九兒聽他這話自然更是氣不過,當即就要上前將門打開。
李玉書連忙叫了一聲:“回來。”又對着趙管家說道:“我與趙府大姑娘的婚事自然是隨着大姑娘去世做不得數了,至於我如今的身份,卻是趙府二姑娘的夫君,這樣的身份可能進趙家的大門?”
趙管家冷笑:“你說是二姑娘的夫君,老奴在趙家這麼多年,怎麼一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過?”
“我與錦兒是皇上賜婚,此事做不得假,趙管家想必心中也有數,我不必用這個來騙你,你又何苦故意為難我?”李玉書雖然心中已經不耐煩,卻還是不能不與他敷衍,只是如今看來,他與錦兒的事趙府的人定然是已經知道了,之前自己沒有趕回來,留下錦兒一個人應對這些,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虧,他現在都還不知道好好一個人,怎麼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就變成個啞巴了。
趙管家只冷笑:“老奴孤陋寡聞了,只知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不知道還有這在外面自個偷偷成親了也作數的。”
九兒已經不耐煩:‘我說你這位老人家,既然明明認得我們公子,這樣苦苦攔着不讓人進門又是為哪般?’
“為了哪般?不為哪般,就為這位李公子搞得趙家是家破人亡,大夫人屍骨未寒,二夫人剛剛下葬,趙家接二連三的慘事,如今正是混亂的時候,恐怕招待不周,李公子還是請回吧。”趙管家被九兒一激,氣得將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了。
李玉書在聽到他的話時忍不住回頭去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蘇錦,她微微低着頭,從他們站在大門前那一刻好像就沒有抬起過頭,在自己與趙管家交涉的時候,她也始終低着頭,如今也看不見她的神色。
但是李玉書知道她現在一定是難過極了,他沒想到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能發生這麼多事,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自己偏偏都不在,只能她一個柔弱的女子獨自承受,她的嫡母死了,親生母親也死了,她自己也成了啞巴,趙家家破人亡,只剩她一個孤女,在這個什麼都沒有了的府里等着自己。今日她差點被一個紈絝子弟帶走,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回來,是不是不會像今天一樣幸運?那在此之前她還遇到過多少次像今天的事一般的危險?那個時候自己不在,她又是如何應對的?
李玉書伸手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中,這一次他回來,再也不會與她分開,從此以後,自己會一直留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
蘇錦在他拉着自己的手時,心中微動,也輕輕回握了他的手。
李玉書看着趙府大門,嘆了口氣,轉頭問蘇錦:“錦兒,咱們不回去了,好不好?”
蘇錦抬起頭來看了看,看了看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終於有一天,這扇大門再也不會為自己打開,要將自己拒之門外了嗎?
不過她最終看着李玉書點了點頭,如果有他在身邊,哪裏都是家,如今的趙府於她而言,沒有了母親的存在,也不算的是家了。
等到她點頭,李玉書牽着她的手就要離開。
趙管家看着蘇錦的背影喊道:‘二姑娘,您可想清楚了,您現在還是趙家的二姑娘。’
蘇錦聽到他的話回頭看了他一眼,最終又轉過頭去跟着李玉書一起離開了。
他們又趕去了早先蘇錦住的地方,也是珠兒一直住的地方。
李玉書已經許久未來,這裏的一切都是珠兒打理,掌柜的在見到李玉書的時候激動得很:‘公子回來了?’
李玉書點了點頭。
珠兒吩咐掌柜去後院準備幾間乾淨寬敞的房間。
掌柜一看是公子要住在自己的店裏,當即便激動地去忙起來了。
李玉書先帶着蘇錦去了珠兒之前住的房間,扶着她坐下,親自端了一杯茶遞給她,又叫珠兒去準備爐子,一路上蘇錦的手跟冰一樣冷。
蘇錦捧着滾燙的茶水就在手中暖手,李玉書的手包在她的手外,希望能給她傳點熱量。
蘇錦看着他笑着,好像他回來了一切都變好了。
李玉書看着她心疼,卻也配合著她笑了笑,她那麼消瘦,掩飾不住的憔悴和虛弱,眉眼之間的愁緒和悲傷怎麼也掩蓋不住,他都能明白的,她的母親剛去世不久,但是在見到自己的時候,她那麼努力地想表現的高興一點,再開心一點,生怕自己會擔心,會自責。
即便心中那麼急切地想知道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她一個人都承受了什麼,看着她的時候,李玉書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她現在說不了話,自己問了她又沒有辦法回答,她難過,自己看着也難過,現在就看着她就好,拉着她的手,告訴她以後有自己在她身邊,不會再讓她一個人。
因為是李玉書要住的房間,掌柜的收拾的又快又盡心,很快就來回報說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按照珠兒的吩咐特地準備了好幾盆炭火已經放在房間裏了,這會兒房間已經暖了,請李玉書過去瞧瞧可還滿意。
李玉書聽了扶着蘇錦站起來過去看了看,外面是天寒地凍,屋內卻是溫暖如春,掌柜的盡心了,李玉書笑着誇了他兩句便扶着蘇錦坐下了。
畢竟是別人收拾的,難免有不放心的地方,春雨又帶着銀杏里裡外外看了一遍,又動手收拾了幾處才算滿意。
先是將床鋪好了,過來對李玉書說道:‘李公子,姑娘身體一直不大好,今日起的早,又經過這一番折騰,還是去休息一會兒的好。’
李玉書點點頭:‘是我粗心了,你現在這樣虛弱,該去躺着好好休息。’
說著便扶着蘇錦站起來往床那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好好歇息,我叫他們準備好吃的,等你醒來正好用。”
蘇錦笑着對他點頭。
因為蘇錦無法說話,現在李玉書跟她說話大多是用陳述句,她只需要點點頭就好,他知道蘇錦可以寫字表達自己,但是他不想看着她連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笨拙地拿着筆來表達,說他自私也好,他就不願意眼睜睜地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現在他還可以欺騙自己,蘇錦其實還是可以說話的。
將蘇錦扶着坐在床邊,看着春雨為她整理好被褥,她乖乖地躺在床上,李玉書依舊沒有走,就蹲在床邊,蘇錦想說讓他去忙自己的吧,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能笑着沖他擺擺手,示意他走。
李玉書卻一下就懂了,笑着搖搖頭:‘我沒什麼可忙的,我就看着你,等你睡著了,我再離開。’
蘇錦無奈地笑了笑,為了讓他快些離開,趕快閉上了眼睛,大概是因為今日確實是太過奔波勞累了,蘇錦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真的睡著了,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李玉書無聲地笑了笑,伸手將她落在臉上的一縷頭髮輕輕地撥了下去,看着她消瘦憔悴的臉,越發心疼。
終於他親手將床幔放了下來,叫銀杏在這裏好好守着,叫了春雨跟自己出去。
春雨知道,他這是要問自己事情了。
說實話,之前見他,他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姑娘避他還來不及,自然不會主動跟他有什麼牽扯,自己跟在姑娘身邊,自然也是能躲就躲,沒想到再次相見,身份已然轉變,他竟然成了姑娘的夫君,雖然沒有兩家的同意,但有聖旨在手,今日再見他對姑娘的態度和姑娘看他的神情,便知這事是做不得假的。
春雨心中嘆氣的同時也希望他這次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畢竟因為跟他在一起,姑娘已經吃了太多苦了。
果然李玉書一語不發地帶着春雨直接出了門,怕把蘇錦吵醒,直接帶着她去了隔壁的房間,那裏珠兒和九兒已經在等着了。
李玉書徑直走進去坐下來,珠兒已經在下首跪了下來,待李玉書坐定,他連忙請罪:“我沒有辦好公子交代我的差事,情願受罰。”
李玉書也沒說就讓他起來,看了看他,又看春雨,春雨卻並沒有跪,雖說她也沒有照顧好姑娘,但她是趙家的人,是姑娘的丫頭,跟李玉書可沒有什麼關係,就算他與姑娘成親了,自己的賣身契都沒有到他手裏,自然是不該跪的。
李玉書也不說叫跪在地上的珠兒起來,只看着他問:“將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情都好好說一說。”
珠兒道:‘是。’將他離開,蘇錦回揚州后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生怕有什麼遺漏,一邊說一邊想着可有什麼沒有說的,因着春雨也在這裏,珠兒知道,公子將春雨帶過來就是看看他可有什麼隱瞞的,所以他半點也不敢遺漏。
李玉書是越聽越氣,越聽越心疼,只聽他說蘇錦的嗓子是那次被大夫人用白綾勒過之後壞掉的,只是當時珠兒也不在場,李玉書便先打斷了他的話,去問春雨當日發生了什麼,春雨將那日自己所見,後來所聽的都描述了一番,待聽到大夫人用白綾差點兒生生將蘇錦勒死的時候,李玉書咬緊牙關,手中的茶杯緊緊地攥在手裏,手上青筋暴起,他沒想到大夫人竟然如此狠心,竟然真的想要錦兒的性命,還好後來二夫人及時趕到,不然今日他回來見到的恐怕就是錦兒的墳墓了,李玉書心中又恨,又後悔,恨大夫人如此狠心,差點要了蘇錦的性命,又懊悔自己早知大夫人不是善茬就不該拋下蘇錦一個人遠赴西南,自己跟在她身後追了這麼多年,自以為已經足夠情深,蘇錦躲不過答應嫁給自己,既然娶了她就該好好照顧她,既然不能護她周全又哪裏來的臉面說自己情深呢。
本以為大夫人的事已經足夠令人生氣和擔心后怕了,沒想到更可怕的還在後頭,原來蘇錦失語之後還被人綁到破敗的小屋裏待了一夜,甚至於後來還被人扔進了大牢,那種陰暗不見天日的地方,雖然說只待了不到半日,但若是沒有正好遇到黃長安,那說不定就會一直關在牢裏,就以蘇錦現在的身體狀況,在大牢裏待十天半月,焉還能有命在?李玉書真是越聽越想越覺得心驚,他這一次離開,多少次蘇錦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便是最後僥倖逃脫,好好的一個人也已經被折磨成了今日這幅樣子,他怎能不氣不恨?
本來是路過揚州,他等不及要看蘇錦一眼,打算的是看過就上京去,等回稟了皇上再回來揚州接她的,到時候她想去什麼地方,自己便陪着她去什麼地方,但是現在李玉書不為她出了這口氣,是不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