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牢房
銀杏自然是不能讓她回去那裏,她現在多有不便,去了也多有不便,便勸她:‘姑娘,咱們還是先回吧,珠兒會想辦法的,您去了也是見不到夫人的。’
蘇錦不說話,卻看着她,銀杏明白她這是不肯妥協了。
春雨想了想對銀杏說:‘算了,叫車夫去獄衙吧。’她看得出來,蘇錦是絕不可能回家去等消息的,她心裏難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去了也不見得能見到夫人嗎,只是這個時候叫她回去乖乖等着實在做不到。
蘇錦聽了春雨的話才勉強笑了笑。
銀杏嘆氣,卻還是不得不掀開帘子告訴車夫改了路線。
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她們又回來了這裏,守門的人自然還記得蘇錦的,看着她們又來了,有些無奈地說道:“你們回去吧,沒有知府大人的命令誰也不可能叫你們進去的。”
蘇錦不說話,也說不出話,就站在他們面前。
銀杏和春雨是不知道姑娘是什麼打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兩人也不說話,就跟着蘇錦站在她身後。
那人瞧着來的三人都不說話,實在有些無奈,只是畢竟是三個弱女子,裏面關着的又是自己的母親,心中着急是肯定的,所以倒也沒有對他們發火,依舊耐着性子勸她們:‘你們姑娘家,在這種地方獃著算什麼?還是快回去吧。’
對面三人依舊不說話。
另一個人有些生氣了,每句話說出去都得不到回應,任誰也沒有這樣的好脾氣。
“這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你們趕快走,再不走,將你們也關進去信不信?”他半真半假地說道,希望能嚇走面前這三個人。
只是蘇錦依舊站着沒動,但是她的眼睛卻忽然亮了亮,只是誰也沒有發現。
她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忽然發瘋一樣將眼前案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掃到了地上,那桌子上的筆筒,筆架,筆墨,紙張一股腦掉在了地上,一片狼藉,眼前兩人連帶着銀杏和春雨顯然都沒有想到蘇錦會有此番動作,一時都驚呆了,竟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銀杏反應得快一些,等她明白蘇錦做了什麼之後,來不及細想就一把將蘇錦拉到了自己身後,自己挺直了身子護在蘇錦的前面。雖然她不知道蘇錦在想什麼,但是在官府裏面撒野,而且還是獄衙這裏,想來不能善了,偏偏珠兒還不在這裏,她生怕蘇錦吃虧,所以不及細想就將人護在了身後。
春雨看銀杏的動作,也連忙上前一步站在了蘇錦前面,兩個人牢牢將蘇錦擋在身後。
眼前兩人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們不便來拉扯蘇錦,卻還是厲聲喝道:‘你做什麼?’
蘇錦拉着銀杏的袖子,示意她閃開。
銀杏感覺到她拽自己的袖子了,但是她視若罔聞,不管姑娘想做什麼,現在兩人十分生氣,姑娘定會吃虧,她是不會放任姑娘出頭的。
蘇錦瞧着銀杏不為所動,改去拉春雨,春雨回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沒事,便又將頭轉了過去。
蘇錦十分無奈,只好悄悄從她們身後走了出來。
銀杏和春雨感覺到蘇錦的動作便想要去拉她了:‘姑娘,你做什麼?’兩人又驚又急,不知道蘇錦打的是什麼算盤。
蘇錦對她們笑了笑,然後徑直上前,彎腰從地上散落的紙張里撿了一張沒有被墨跡沾染的,又撿起一支筆,在地上的墨跡里沾了沾,將紙鋪在桌子上開始寫字。
眼前兩人愣愣地看着蘇錦的動作,竟然忘了訓斥她,也忘了阻止她。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想問蘇錦在做什麼的時候,蘇錦已經寫完了字,將紙遞到了他們面前,上面寫的是:“把我送進獄中吧。”
兩人看着上面的字面面相覷,還沒聽說過誰是主動要將自己送進獄中的。
知府雖然交代了不必對他們客氣,卻也沒說可以把人關進牢裏啊,兩人還不想惹這個麻煩。
所以只當是蘇錦腦子不好使:“我看你是瘋了吧,哪有人把自己送進牢裏的,趕快走。”
蘇錦拿着紙在他們面前,半步不肯退讓,彷彿今日不將她送進大牢便不肯離開了。
銀杏和春雨也知道她打算做什麼了,一邊在心裏暗暗叫苦,一邊嘆氣:這個傻姑娘哦,那牢裏是她能待的地方嗎。
兩人連忙一邊賠着笑臉一邊上前拉蘇錦:“姑娘,快別鬧了,那牢裏可不是好玩的,快些走吧。”
那兩人也跟着幫腔:“還是你這兩個丫頭懂事些,看你這嬌滴滴的樣子,牢裏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蘇錦一邊搖頭一邊掙扎,固執地拿着手中的紙給他們看。
銀杏和春雨雖說在拉她,卻也並不敢怎麼用力,生怕將她拽疼了。
所以即便是兩人拉着她,蘇錦依然站在原地沒怎麼動過,另外兩人瞧着蘇錦的裝扮,料想身份大概不一般,也不敢就上手去拉人。
蘇錦掙脫了銀杏和春雨,抓起筆又寫了幾個字。
等她拿給眾人看的時候才知道上面寫的是:“求求你們把我關進牢裏吧,我想見見母親。”
她拿着紙給他們看的時候眼中的淚不停地落下來。
那兩人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只是覺得她從始至終便沒有開口說過話,兩次想說話都是在紙上寫的,心中想着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姑娘莫不是個啞巴,想到這裏便覺得有些可惜,又有些心疼她了。
兩人嘆了口氣,正想再勸,遠遠地看到師爺來了,兩人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正愁不知該如何辦才好呢,如今師爺來了,自然有他拿主意,到時候便是出了差錯也絕不怪不到自己頭上,兩人都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師爺是個瘦骨嶙峋的老頭,日常行走總是拱着背,低着頭,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待到他走近了,慢慢抬起頭來掃了一眼在場的幾個人,又低下頭去,眾人瞧不見他的神色,只能聽到他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是鬧什麼?’
兩人彷彿瞧見了救星一般,將事情來龍去脈你一句我一語地說了個清楚。
中間師爺一直低着頭聽着,不時低着頭瞟一眼蘇錦,待兩人說完,師爺才慢慢地說道:“既是大鬧官衙,理應送進大牢。”
兩人聽師爺如此說也是大吃一驚,眼前這三人都是嬌嬌弱弱的姑娘家,那牢裏是各什麼樣子,他們再清楚不過,所以才勸了這半天,本來以為師爺來了會有好的辦法將人勸回去,沒想到一開口竟然直接將人送進大牢了。
兩人吃驚着想再說幾句勸勸師爺再考慮考慮。
蘇錦卻彷彿看到了恩人一般對着師爺微微彎腰行了禮以表謝意。
銀杏和春雨在身後暗暗叫苦,這下倒是如了姑娘的意,只是那牢裏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還是春雨周到一些,在將他們關進去之前問師爺:“只是不知這罪名會關幾天?”
師爺聽見她的問話眼中精光閃了閃,低聲說道:‘這可說不準,要等知府大人判定。’
春雨心中總覺得不對勁,有些不詳的預感,只是還沒等她想明白,三人就已經被送進了大牢。
生平第一次進這種地方,整個牢裏黑沉沉的,又陰又冷,像是冰窖似的,冷氣從腳底心一直鑽到頭頂,春雨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個寒顫。
黑暗裏看不清牢裏關着的人,也沒有什麼聲音,只能感覺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這種氣氛實在有些詭異,便是銀杏這種膽大的,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有人拿着一隻蠟燭在前面帶着她們沿着黑黑的通道走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
春雨在他開門的時候湊着微弱的燭光看了一眼,她剛才的感覺沒有錯,這周邊的牢房裏都是有人的,如今正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們呢。
春雨上前兩步走到那人身邊低聲問:‘這位官爺,不知我家夫人關在哪裏啊?’
那人看了春雨一眼,春雨心領神會,連忙從腰間摸出一個荷包,從裏面拿出一塊銀子遞到他手裏。
那人接了銀子順手塞進了自己腰間,低聲說:“遠着呢。”
春雨一聽着了急,姑娘搞這麼大動靜,來遭這樣的罪,誰知進來了也是見不到夫人的,這若是叫姑娘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於是她又從荷包里掏了一塊銀子遞給他:“勞煩軍爺將我們姑娘安排到夫人旁邊可好?”
這次他沒有立刻將銀子接過來,猶豫了下,才將銀子拿在了手裏,順便又將剛打開的牢門關上了。
帶着他們三人繼續往前走了大概幾個牢房的距離終於停了下來,春雨湊着他手裏唯一的光源趕緊看了看周圍,試圖找到夫人。
只是他手中的燭光實在微弱,周圍人太多了,若不是親自進來走這一趟,春雨都不知道這揚州城的牢裏竟然關着這麼多人,她沒有找到夫人的蹤影,疑心他是騙自己的,春雨在她們進去之後,他就要鎖門的時候,連忙問道:‘官爺,我們夫人在哪裏啊?’
那人隨手一指旁邊的牢房,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春雨瞧着他離開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又轉過頭去看她們的牢房。
這裏一點光也沒有,全是黑的,便是牢房裏也瞧不清楚,春雨怕蘇錦磕到碰到,所以叫她在原地站着別動,她憑着感覺在牢房裏面走了一遭,摸到了一個長板,大概是床,也說不定是個桌子,除此之外,在角落裏還有一床棉被,只是那棉被又潮濕又發霉的,她碰了一下就覺得受不了,想來也是絕對蓋不得的,春雨走完這一圈越發絕望,只盼着珠兒快些來救姑娘吧,這樣的地方真是多待一天都會瘋的,想到這裏,又覺得二夫人竟然在這裏待了好幾個月,真是受苦了,也難怪會生病,在這樣的地方,便是再硬朗的人住幾個月也撐不住的吧。
好在除了被子,角落裏還有些乾草,雖然也是一股發霉的味道,但總比那床被子要好一些,春雨摸黑將乾草鋪到那塊木板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趟,不大的地方卻用了不少時候,中間還撞到木板上幾次,春雨心中苦,卻也不敢說什麼,生怕姑娘更難受,等到將木板鋪好了,春雨對牢房裏的地形也還算熟悉了,才將蘇錦慢慢扶着到了木板上坐下。
春雨感覺到周圍有好幾雙眼睛在看着她們。
待蘇錦坐下,春雨在她耳邊低聲說:‘說是夫人就在旁邊,只是這也瞧不見,可怎麼辦?’
蘇錦剛進來的時候覺得十分難受,這裏瀰漫著重重的發霉的味道,還有餿臭味,熏得她直想吐,而且這裏真的是什麼也瞧不見,完全是黑暗一片,沒有窗戶,看不見外面的一絲陽光,也沒有點燈,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里,十分壓抑難受。
而且這裏可沒有紙和筆供她寫字,便是她寫了,誰也瞧不見。
蘇錦苦笑着將春雨的手拉到自己手中,然後在她手心慢慢寫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得出來自己寫的是什麼。
春雨剛開始感覺到蘇錦在她手上寫字的時候覺得十分不適應,痒痒的特別難受,根本沒法注意蘇錦寫的是什麼,好在後來適應了便好多了。
她集中精神去感受蘇錦在寫什麼。
“姑娘說叫我喊一聲是嗎?”春雨問。
蘇錦本能地點了點頭,卻懊惱地忽然發現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便是近在咫尺,她點頭春雨也是瞧不見的,只好又拉着她的手搖了一下。
春雨點了點頭,想起來姑娘根本看不見,又說道:‘恩。’“銀杏,你看好姑娘,別亂動,我去看看二夫人在哪裏.”春雨不放心地叮囑,她特別害怕在這種地方,一個不小心蘇錦磕到碰到。
等聽到銀杏的回答,春雨摸索着走到了牢房門口,對着方才那人隨手一指的牢房喊了一聲:“二夫人?”開始時她不敢大聲地喊,總覺得那盯着自己的眼睛都不懷好意,叫人瘮得慌,但是連着低聲喊了兩聲都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春雨只得大着膽子大聲喊道:“二夫人,二夫人,您在這裏嗎?”在死一樣寂靜的牢房來,春雨的聲音像是驚雷劃破天際,仔細聽甚至能聽到自己聲音的迴響,春雨害怕得很,等了許久,卻還是沒有等到回應,春雨有些懷疑了:那人該不會真的是在騙自己吧。
春雨心中很怕,有些想放棄了,但是轉念一想,姑娘來遭這麼大的罪不就是想見見夫人嗎,若是見不到,那來這一遭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到此,春雨也顧不得害怕了,敞開了嗓子喊道:“夫人,我是春雨啊,您在這裏嗎?能聽到我說話嗎?”放開了嗓子,反倒是沒有那麼害怕了。
只是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春雨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在眾人中引起了騷亂,一陣陣地細細索索的聲音傳來,不過好在,春雨現在已經不害怕了,只是等不到夫人的回答春雨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