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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氣氛更是低沉。

林滉的爺爺突然離世一直是這家人心底不能言說的痛,現在這件事又重新被提及,還牽扯出了這麼一件環保大案,着實叫人悲憤。

要想將二十年的舊案調查清楚,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梁璀錯的失蹤,更是叫人擔憂。

林父和林橋落都有派人去找,但暫時都未得到太有效的線索。

這其中,最受煎熬的便屬林滉了,他在一夜之間便憔悴了不少。

可他卻還得硬扛着,盎然的事有蔡碩磊在照看,他可以少費些心,但生生這邊,因為先前受到‘盎然醜聞’的影響,原定的融資計劃被延遲。

優Pay和綠行在這期間不斷施壓,他作為創始人,要繼續推進有關融資的各項準備工作和即將要在烏素沙漠建立的光伏發電園區,壓力巨大。

*

“呼藍鄉環保案”繼續發酵,不僅木城市環保局介入調查,連公安部也參與了進來,進行督辦。

他們先後約見了木城六家生產草甘膦的工廠,要求它們提供所能追溯到的全部排污記錄,並實地對它們的排污系統進行勘察。

可二十年的時光,足以將許多東西顛覆。

六家工廠有三家都無法提出1998年的排污記錄,這其中便包括新達生化。

環保局和公安部組成的專門調查小組,也只能從其它方面入手,繼續尋找線索。

*

林滉每日都出於崩潰邊緣,他開始不敢去想梁璀錯失蹤的這件事情。

她究竟是被囚禁在了某個地方,還是像她的父親一般……

事情過去了近一周,林滉忽然想去跟許茗瑗見一面,他想知道作為那天最後看見梁璀錯的人之一,她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但許茗瑗卻委婉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的父親因為林滉的舉報,正在接連接受調查。這樣的敏感時期,她實在怕再生事端。

而這時,梁璀錯的母親找到了林滉,她提出要和林父見一面。

林滉吃驚於她的要求,思量半天後,最終答應了下來。

*

韓耘因車禍墜崖的事情,簡直要叫梁心玉悲痛欲絕。

在當時流言四起的情況下,她只能帶着梁璀錯躲起來。

這麼些年,她也曾想過,萬一真如流言所說,那麼她實在應該親自向林家人道歉。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她還是堅信,韓耘是無辜的。

她現在找到林徐卿,是想給他看一樣東西——韓耘留給她的最後一封短訊。

當時韓耘工作忙,經常是早出晚歸,因此會時不時地給梁心玉寫個簡短的信件,向她說一說他今天的收穫或將要做的工作。

出事那天,他在留下的短訊中寫道:“今天我要去見遠大集團的老總,我們已經見過一次面了,他人很好,善良親切,對我提出的在沙漠建立生態景區的想法很感興趣,希望成功。雖然今天可能又要晚歸,但我保證中秋節一天一定留給你們母女。”

那紙張已經泛黃,靜靜的躺在那裏,也有一種極盡哀愁的感覺了。

梁心玉則說:“韓耘是一個非常樸素的人,留下的東西本就不多。這些年我備受煎熬,實在看不得他的遺物,便全部丟掉了,只留下了這個……”

林徐卿沉默地接過,讀完以後,感覺唏噓,“你丈夫……應該是個很好的人。”

梁心玉深嘆了一口氣,“他真的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是故意帶着梁老先生衝下懸崖的,我……”

林徐卿見她情緒不穩,忙安慰,“會真相大白的。”

梁心玉則突然哭出聲來,“韓耘去了也就去了,我現在只希望璀錯沒事,我對她一直關心不夠,我……求求你們……一定幫忙找到她。”

林滉站在一旁,可以清晰地看到梁母頭上的白髮,再看她眼下哭得傷心的模樣,心被揪得生疼。

*

送走梁母后,林滉回到家,坐在餐廳里,開了好幾瓶酒,全部喝下。

林橋落加班回來看到他精神萎靡地趴在餐桌上,走過去,剛輕拍了他的肩膀,便被林滉緊緊拽住了胳膊。

“林滉?”他擔心地叫。

林滉則瞬間崩潰大哭,“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找不到她,我……我不能沒有她……”

不敢去想明天,因為未知最叫人恐懼,他只想倒轉時光,寸步不離,一直守護在她身旁。

*

半夜,醉酒的林滉睡得並不安穩,胃裏一直在翻江倒海,他忍不住起身去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將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他回到床上,盯着窗外,心和胃都無比空虛。

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全都是梁璀錯。

備受煎熬時,汪宇凡突然打來電話。

林滉接起,只聽他在那邊着急的說:“你快過來,我這邊有情況!”

*

林滉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汪宇凡的家中。

汪宇凡拉開門,指了指客廳,林滉望去,只見許茗瑗雙臂環膝,坐在沙發上,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樣。

“突然就跑到我家裏,連鞋子都沒穿,問什麼都不吭氣,我真是要擔心死了。”汪宇凡說。

林滉心開始往下沉,覺得許茗瑗的突然到訪一定是跟梁璀錯的事有關。

然而他剛剛靠近她,許茗瑗便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然後坐到了最角落。

“茗瑗。”林滉試探性的叫她,許茗瑗卻全無反應。

林滉再次走近她,許茗瑗則受驚地往裏縮了縮,“別……你別過來!”她聲音裏帶着哭腔。

汪宇凡心軟了,拉了一把林滉,“要不你先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林滉心煩意亂的推開了汪宇凡,“我等不到明天了。”

“可你看她現在的樣子,你不能逼她。”

“我不逼她,可我就快要逼瘋了!”林滉抓着頭髮,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那邊許茗瑗則忽然哭了起來,並且口中喃喃道:“別逼我了,你們都別逼我了……”

汪宇凡着急,“你看你!”

林滉更是抓狂,“那你要我怎麼辦?Phoebe生死未卜,我就快要瘋掉了!”

他話音落,那邊許茗瑗突然哭得更傷心了,“不,不要……不要傷害璀錯。”

她說了璀錯的名字!林滉激動,立馬上前,一把扳住許茗瑗的肩膀,“你是不是知道璀錯在哪裏了?”

許茗瑗:“……”

林滉:“你快說啊!”

終於許茗瑗開了口,說:“求求你們,快去救救璀錯吧,去救救她!”

林滉瞬間被定在了原地,他頭皮發麻,手腳也開始變得冰涼。而同時他發現,許茗瑗懷裏緊緊抱着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再定眼一看,竟然是梁璀錯父親留下的治沙手冊。

“璀錯在哪兒?還有,你怎麼拿着這個東西?”

林滉這麼一問,許茗瑗趕忙被筆記本藏到背後,“我……”

林滉再顧不得什麼風度了,直接大力把她從沙發上拽了起來,要去拿那本治沙手冊。

許茗瑗卻死死拽着不放,不肯鬆手。

但她一個女人,力氣遠比不過林滉,很快便落了下風。

林滉又一個使勁兒,她跌倒在地上,手中的筆記本也隨之飛了出去。

汪宇凡立馬上前扶住許茗瑗,林滉則將治沙手冊撿了起來。

許茗瑗見狀,瞬間崩潰,“不……你別動它。”

她嘶喊着,但卻已不能阻止林滉手裏的動作。

他打來了它,而後愣在原地。

“這……是什麼?”他聲音有些顫抖。

許茗瑗則低垂着腦袋,不願回答。

*

這是一本歷盡滄桑的筆記本,不僅記錄下了韓耘在治沙過程中的心得理念,還寫下了新達的罪證。

它的封皮由厚厚的牛皮製成,顯得很是笨重。

梁璀錯帶着它行走多年,一定也沒想到,封皮的夾層里藏着的是一封舉報信和一張薄薄的光盤。

舉報信里說,新達為了節省排污費用,雇傭運輸生產原料的工人把廢水運出,並隨機排放到周邊的荒地里。

而光盤裏則是一段錄像和一些照片,畫質雖然模糊,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輛運輸車開到了荒地旁,接着將罐里的廢水全部排出。

“我是一位普通的奮鬥在一線的治沙人,對大自然保持着莫大的敬畏,夢想着有一天將綠色鋪面這片荒地,但新達生化卻為了一己私利,將具有危害性的污染物隨意的排放在呼藍縣周邊的荒地里,致使我種下的林木出現大規模的死亡……”

林滉讀着韓耘的這番自白,瞬間紅了眼眶,他捂住眼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淚流不止。

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留下這些物證的?他是否想到過對方那不知節制的慾望下一步便會將他也淹沒?

*

天已漸明,日光之下,罪惡再難藏匿。

林滉走出了汪宇凡家,開車朝公安局出發。

汪宇凡看着許茗瑗哭到就快厥過去的樣子,心疼不已。

她自小便生活的自在又幸福,家人對她從來都是極盡寵愛,而她也深愛着自己的家人。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無意間撞破父親的罪行,更不能想像這背後牽扯的還有姨夫的死亡和表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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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離海最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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