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就是能跳舞(1)
在我從商的大部分時間裏,商海中似乎總是存在着這樣的一條不言而喻的公理,那就是:小的就是好的,而大的就是不好的。在這個廣為流傳的公理看來,小公司動作敏捷、有創業精神、反應迅速以及效率較高;而大公司則動作緩慢、官僚氣息濃厚、反應遲鈍以及缺乏效率。但這純粹是無稽之談。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家小公司不願意成長為大公司的,也從沒有見過有哪家小公司不眼紅大公司的研究和營銷預算,或者是大公司銷售人員的規模以及勢力範圍的。當然,在公開場合,小公司總是擺出一副“大衛與巨人歌利亞”之戰式的勇猛派頭,但私下裏他們也說:“我希望我能夠擁有某某大公司的資源!”大,很重要。因為規模就是槓桿。深度和廣度可以容納更大的投資、更大的風險,以及更長久地對未來進行投入。這不是大象是否能夠戰勝螞蟻的問題,這是一隻大象是否能夠跳舞的問題。如果大象能夠跳舞,那麼螞蟻就必須離開舞台。這裏我不是要討論讓大公司變得靈活、機動的所有因素①。我們前面所討論過的所有問題—焦點、執行以及領導能力,都是適用於任何規模的公司的。然而,我還是要在這裏強調說明一點,因為這一點對於讓IBM重新開始跳舞關係重大,這就是大公司的“整合與分立”問題。與“小就是好,大就是不好”相應的,這一公理在大公司中的表現就是:分立就是好,整合就是不好。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麥肯錫諮詢公司,為全世界所有的公司樹立了一個強有力的宣傳榜樣:公司分立就是好。麥肯錫首先在美國傳播它的這一思想,接着於20世紀70年代將這種觀念傳播到了歐洲,並最終傳到了日本(日本的多數公司斷然拒絕接受這一觀念)。公司分立有着強有力的理論基礎支持,而且在過去的好幾十年裏,這一觀念幾乎變成了所有的工業和金融機構的“基本原理”。其理論十分簡單:“公司分立好,因為它能更貼近客戶做決策,以便更好地為客戶服務;它也能賦予分公司的經理人更多的控制權,以便讓他們更為迅速地做出決策。公司整合則不好,因為它不可避免地會延緩決策時間,以及容易對一線員工—與客戶最接近的員工做出事後評價。而且,大公司難免動作遲緩且表現笨拙;而小公司則動作迅速、反應敏捷。因此,要儘可能地把大公司拆分成小公司。”關於公司分立中的組織結構權力問題,該觀念也有很多的說法,而且,在我看來,這種觀念還會在大公司的組織行為中繼續扮演重要的角色。然而,我認為,該觀念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已經在許多公司中走向了極端,而且在很多的情況下,它給多數公司所帶來的結果就是缺乏生產力和高度破壞性。許多經理人也開始表達出這樣的想法,即如果他們控制不了自己業務領域中的所有問題,他們就會失去自己的決斷地位。結果就是,每一個分立出去的業務部門都會擁有自己的數據處理中心、人力資源集團、財務分析團隊以及規劃組織等。事實上,決策惟有在只涉及某一個獨立的業務部門的時候,它才會是迅速的;而當決策不得不牽涉到總公司中的多個獨立部門時,高度分立的模式就會因為各個分立部門之間的不配合,而造成了內部爭鬥和不恰當的客戶反應。然而問題還不僅僅出現在速度和成本上。在許多大公司中,分立出去的單位都變成了與總公司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或者是被購併成為一個更大的馬賽克式的大拼圖中的一個部分。現在,這些公司正努力通過將過去分立出去的公司的各個部分重新整合起來而創造一種新價值。這種整合趨勢遍佈所有的公司領域:金融服務公司正努力通過將過去分散的產品部門整合起來而為客戶提供綜合服務,產業公司則正試圖把對客戶的價值重新定義為某種與傳統產品大為不同的東西—通常是一種二次服務,媒體公司則努力為市場提供綜合了各個機構優勢的一攬子廣告機會,電信公司也努力通過聲音、數據以及娛樂等綜合服務吸引和留住客戶。這種趨勢還不僅僅局限於公司。大學校長們也已經在創建一個跨系計劃方面努力了數十年,他們想通過這一計劃把各個零散的學術分支整合起來。例如,斯隆-凱特琳癌症紀念中心就已經在創建一個跨部門的治療方案方面努力了多年—也就是想為特殊癌症的治療提供一個包括手術、化療以及放療在內的整體方案。無論是在大學中,還是在醫療中心,這都是一個艱苦的工作,因為各個系以及各個科室的負責人都已經習慣了多年傳統的分立管理制度,而且也樂得享受過去那份精心維護的獨立自主權。分立的問題也存在於政府機構之中。美國情報部門是一個機構重疊的大雜燴,然而它卻是一個相當獨立的組織。當一個新的威脅產生的時候(比如美國國內的恐怖主義活動),情報局保護國家資產的原定使命,也就改變了方向—變為大範圍的綜合任務。太昂貴,太緩慢我認為在現如今這個競爭激烈、變動不迭的世界中,即便是有,也只有很少一部分大公司可以追求一種完全的公司分立戰略。因為依靠公司分立戰略來促使公司發生必要的重大變革,其代價太昂貴,速度也太緩慢。因此,每一個CEO都必須決定什麼將是獨特的地方化(分立),以及什麼將是他公司中的共同部分。請注意我們這裏沒有用“集中”這個詞,因為這不是集中與分立的問題。偉大的組織機構都會平衡共享活動和高度地方化的、獨特的活動之間的關係。